“孽障!白眼狼!”孫耀用力一拍桌子,臉上全是冰冷的冷意和殺意。


    他沒想到,害了他最疼愛的女兒的人,竟會是兩個他心軟而多加照顧的後輩。


    萬乾是他救命恩人的兒子,他被恩人臨終托孤,對萬乾從小養在膝下,細心教導,對他和對自己另外幾個孩子是一樣的,甚至還更為關切幾分,終於將他培養成才。


    李芬雅是孫瑞瑛的表妹,她家家道中落,家中父母都被外派到苦寒之地任職,條件艱苦,臨行前托她照顧李芬雅,他答應了,也教導孫瑞瑛要好好照顧她。


    事實上,孫瑞瑛也確實將她照顧的很好,公開的護著她,為了救她,險些丟了性命。


    可是後來她是怎麽迴報她的瑛兒的?


    明知瑛兒喜歡萬乾,卻和萬乾曖昧不清,還讓萬乾為了她而向他提親。


    當時他盛怒之下確實拒絕了。


    可是後來想想,情之一事自古以來都是不可控製的,萬乾和李芬雅既然互相喜歡,他也不是那種專製刻板的人,成全也就成全了。


    隻是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和萬乾說這事兒,這個消息就被瑛兒得知了,然後瑛兒就匆匆將自己給嫁了。


    他當時內心自責,覺得若不是他阻攔了萬乾和李芬雅在一起的事情叫瑛兒知道的話,她肯定不會為了他們兩個匆忙將自己給嫁掉的。


    好在後來邵晉東的表現倒也可圈可點,和瑛兒之間一直感情甚篤,錦瑟和鳴,哪怕瑛兒嫁過去數年不曾有過身孕,他也沒有嫌棄過瑛兒,一直在家人的麵前護著瑛兒。


    隻是他沒想到,就在他暗自欣喜瑛兒遇到了良人的時候,李芬雅卻又橫插一腳,成了邵晉東的妾。


    那一次,他第一次動了要殺一個女人的念頭。


    好不容易在瑛兒的勸慰下打消了這個念頭,卻也徹底的和李芬雅斷絕了往來。


    李芬雅自甘墮落,明明和萬乾互相喜歡卻嫁了邵晉東做妾,孫耀想,隻要是一個正常男人,都會對李芬雅恨之入骨的。


    所以這些年,調查李芬雅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避諱萬乾。


    卻不想,這人竟傷他女兒至深!


    邵南初安靜的看著孫耀掌心下深深凹陷進去的掌印,神色清淡:“外公莫氣,有一個李芬雅在前,再一個萬乾在後,似乎也不那麽讓人驚訝了。”


    孫耀痛苦的閉了閉眼,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頹喪和自責。


    “是我害了你的母親。”孫耀低低道。


    邵南初沉默不語。


    “當初萬乾的武功是我親自教的,手把手教的!他的天賦好,又肯學,我自然也是喜歡他的。你母親的身手和天賦也很好,隻是她自從那次替我擋箭之後,傷了根骨,再習武時,卻是大不如前了。也是那個時候,萬乾的武功漸漸超過了你的母親。”


    “當你說是李芬雅囚禁了你母親的時候我還在想,她是怎麽拿下你母親的,畢竟她連三腳貓都沒學,怎麽可能敵得過你的母親?又怎麽可能囚禁她這麽多年?”


    孫耀近乎呢喃的說著,“若是萬乾和她關係親密,他替李芬雅對你母親出手,你母親她是敵不過他的!南初,原來竟是我害了你母親!”


    孫耀抬頭看向邵南初,眼睛透著猩紅:“我一時心軟養在膝下的李芬雅搶了你的父親,搶了你母親的姻緣,我親手教出來的徒弟,當成親兒子教導出來的萬乾,他幫李芬雅害了你的母親。”


    “這些年你母親身上所遭受到的每一寸痛苦,每一絲傷痛,都是我,是我一手造成的。”孫耀渾身輕顫,陷入了無限的痛苦和自責之中。


    隻是聽邵南初的轉述,他就能感受得到孫瑞瑛這些年的受的苦那麽深那麽沉,就已經讓他想要立刻殺了李芬雅泄恨的衝動,因為他很明白,現實之中,他的瑛兒肯定比描述中更痛更苦。


    而如今,知道這份痛苦和他脫不了幹係,他才是罪魁禍首的時候,孫耀恨不得立刻殺了自己。


    這個在戰場之上馳騁,令敵人聞風喪膽,風姿無雙的老將軍,此時卻因為內疚而不停的顫抖著身軀。


    要知道,他寧屈不折,哪怕是敵人冰冷的箭矢沒入體內,哪怕是重傷垂危,他也從來不曾有過絲毫的畏懼和顫抖,他的身軀是直的,筆挺的,堅韌的。


    而如今,他被自責壓得佝僂,被愧疚壓得悲憤欲絕。


    在孫耀陷入無限的自責和苦痛的時候,邵南初伸手輕輕落在他的肩膀上,幫他調理著暴動的內息,免得他被暴動的內力經脈震裂而亡。


    邵南初的聲音清潤,冰涼中又帶著淺淡的柔和,一點一點喚醒了魔怔的孫耀的理智。


    “外公,如果是以前的我,得知了這樣的消息,我可能會失去理智,可能會怨恨你,遷怒你,可是現在的我,卻更能夠理解你。”


    “收留李芬雅,是因為她長輩所托,她到底是家中親戚,她家道中落,一個女子,又還那麽小,確實可憐,全的是外公的親情。萬乾的父親曾救過您的性命,沒有他,可以說就沒有後來的外公,您當時被他臨終托孤,收養教導萬乾都沒有錯,這是您應該做的,全的是外公的恩義。”


    “錯的不是您,是他們。時光漫漫,人心易變,他們將您的付出當成了理所當然,他們的欲望磨滅了心中的善念,都道人心易變,我們以善待人,人卻不一定以善待我。咱們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有及時發現他們的惡,阻止他們的惡。”


    “落落常說,人不能糾結在過去的迴憶裏,發生的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了,但活在當下,就該考慮當下,若過去錯了,那就想辦法彌補過去。所以如今再去追究母親這麽多年受到的苦難因何而起已經沒有意義,咱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快的將母親給救出來,讓她不再受苦。”


    “而且,母親苦了這麽多年,當年被冠上水性楊花、紅杏出牆、私奔的罵名,可您是否知道,真正水性楊花、紅杏出牆的人是李芬雅,是她將髒水潑在了母親的身上。”


    孫耀聞言猛然抬頭看向邵南初,唿吸微微急促。


    “就在剛剛,靳青告訴我,邵南庭不是李芬雅和邵晉東的兒子,而是李芬雅和萬乾的兒子。所以外公,您說如果邵晉東知道這個消息,會是如何?如果邵晉東知道,他這些年為了一個孽種苛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又會如何?”


    邵南初的聲音冰冷,想到邵晉東可能崩潰的場麵,眼中竟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母親當年失蹤的時候,還是恭親王府的王妃,便是將她救出,她依舊是恭親王府的人!她想要脫離恭親王府,靠著她虛弱多年的身體和心靈,是不夠的。我雖能辦到,但我想,母親更希望您這個做父親的在她身邊給她撐腰,支持她,您說呢?”


    “所以,這種時候,您無論如何都不能出事,母親她需要您。”


    孫耀迎視著邵南初清冷卻帶著關切的目光,心裏的躁動和痛楚漸漸平緩,暴躁的內力和即將走火入魔的狀態也隨之平息。


    他是真的沒想到,素來不喜言語的邵南初能說出這麽一番長篇大論來安撫他。


    看來那個叫白秋落的女子,真的改變了他甚多。


    孫耀想著,閉上眸子平複著體內還有些紊亂的內力。


    到底是理智了大半輩子的人,便是方才失了理智險些釀成大禍,但孫耀在邵南初的勸說和幫助下也冷靜得也很快。


    邵南初見孫耀冷靜了下來,眼中的神色鬆了鬆,放在孫耀肩膀上的手也緩緩收了迴來。


    沒過一會兒,孫耀再睜開眼睛,眼中已經是平靜和鎮定。


    他看著邵南初,低低道:“你說得沒錯,我不能就這麽垮了,你母親還在等我幫她撐腰,幫她離開恭親王府,我如何能夠在這種時候倒下?放心吧,我不會出事的,一定……不會。我還要留著這條命,親自收拾這兩個白眼狼!”


    邵南初微微點頭,道:“李芬雅能將母親藏了這麽多年沒有被人發現,也確實厲害。而且據落落所說,當時李芬雅去看母親的時候,是夜裏。能在夜裏悄無聲息的去,我猜想,母親可能一直都被關在……恭親王府的地底,而密道,就在李芬雅的房裏。”


    邵南初閉了閉眸子,覺得這個猜測很是殘忍傷人。


    枉他找了母親這麽多年,卻連母親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受盡苦難卻不自知。


    邵南初用力握緊拳頭,讓自己保持冷靜。


    他的眸色清冷,冷靜道:“這段時間,萬乾剛剛迴來,李芬雅忙著和他廝混,對於母親那裏的看守肯定會很鬆懈,我要趁機找機會先將母親給救出來,再一點一點的拆穿她的真麵目,讓她……活、不、下、去。”


    最後幾個字,邵南初說得很輕很輕,但是孫耀卻聽出了篤定和狠辣。


    孫耀沒有反對,道:“既然你如此說,想必你心中已經有所謀劃了,外公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說著,孫耀頓了頓,又道:“既然萬乾是那個內奸,給你的信物就別用了,暗衛之中絕大部分都認得他,短時間內要排查出誰可信,誰不可信,恐怕也難,你那裏人手可還夠?”


    邵南初勾唇一笑,道:“我倒是與外公想到一處去了。放心吧,人手夠的。李芬雅惦記的,無非就是邵南庭,隻要邵南庭出了亂子,李芬雅……也就無心他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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