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來到高三2班巡堂, 2班的同學們盼著她來，已經盼了很久。他們發現她來了，一一個個都湊了上去。
“蘇老師, 你總結?這個數學口訣真?很有用啊！什麽……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1, 太有才了！”
“?有?有, 什麽取長補短高斯法, 裂項求和公式算2。蘇老師你怎麽想出來的？”
高三?學生一個個拿著複習重點, 跟撿到寶似的地念著。
口訣厲害是厲害, 但有一些艱澀?口訣暫時無法消化。於是這群學生強烈地唿籲：“蘇老師, 有空您就給我們上節數學課吧！”
什麽學曆不學曆?，根本不重要！
數學也是高考?重難點，班上很多已經放棄了高考數學?人，看完這份講??後燃起了濃濃?興趣。他們發現套公式計算很簡單之後, 恨不得天天跑去辦公室找蘇葉。
蘇老師太聰明了, 難怪有那麽多學生喜歡她！
不過她是初中部的老師，她的學生也不是吃素?，天天都圍著她轉悠，這幫大哥哥大姐姐們也不好意思和小朋友們搶老師。
蘇葉被逼著“霸占”了一節自習課，梳理了一遍數學?複習重點。
一天的課程結束後，蘇葉看到教室裏空蕩蕩的幾個座位。
楊辰星曠了一天的課，蘇葉走到他?位置，看著課桌上落下?一層薄薄?灰塵, 不由地搖搖頭。
然而她打??了後台瞄了一眼, 欣喜爬上了眉梢。
她的後台多了五斤五花肉，而大米糧食多了八斤，累計五花肉二十斤, 大米三十斤。往高中部跑?這幾趟，雖然累但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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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
蘇葉拿一斤肉票去飯堂兌了一斤的豬肉，牛翠花碰見蘇葉的時候，羨慕地說：“最近老見蘇老師來飯堂領豬肉，現在頓頓吃豬肉？”
這種時候可不適合拉仇恨，她歎了一口氣道：“哪裏，偶爾沾沾肉味而已，這不是攤上了向前受傷嗎？”
顧向前負傷果然是一道免死金牌，牛翠花馬上不吭聲了，總不能羨慕人家差點為國捐軀吧？
蘇葉拎著豬肉很快迴家。
兩個月?來即便是再省吃儉用，她存在飯堂?四十斤豬肉也差不多吃光了，何況這些豬肉?是兩個人一起吃?。蘇葉打算再提一隻豬迴來，但她隻手裏隻有二十斤豬肉，想要吃上豬肉?得再攢一段時間。
蘇葉準備寫信給農{?同誌聯係廠??渠道，她給認識?幾個先進工人寫了一封信，附上了半斤茶葉寄了出去。
蘇葉沒指望能靠這個賺點糧食，隻是見不得金鑲玉這樣珍貴?茶葉爛在倉庫，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午，何梅梅得到了陸思遠?消息，她興衝衝地來找蘇葉：“蘇葉，我們班的學生在市舞蹈廳看到了陸思遠和楊辰星。”
“他去那裏幹什麽？”蘇葉問，她把寫好的信折好放在了桌麵上。
蘇葉雖然吐槽著，但?是收拾了東西跟著何梅梅一塊去了舞廳。
時下?人民雖然物質貧匱卻極愛舞蹈，五六十年代流行跳廣場集體舞、每到節日便有組織到廣場跳舞、鄉下跳扭秧歌。不過年初那會，?為經濟困難國家?發了文件禁止一切?舞會。
留聲機放著舒緩?爵士音樂，她看到了一群十六七八歲?混.混、二流?，投入地跳舞，旁邊零星有幾個姑娘在看著。
蘇葉掃了一眼很快找到了楊辰星。
舞池中歡唿聲最高?男孩，儼然是大家口中?“大哥”。十七八歲?模樣，頭發飄逸淩亂，劉海長得能夠蓋住眼睛，稍微流露出一絲陰鬱，看起來一副頹喪的模樣。隻是他穿著一身的新衣服，能看得出他優渥的家庭條件。
蘇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也太……辣眼睛了。
看來不管是哪個年代，頹廢、非主流青年文化一直在盛行。如果自家?孩子搗鼓成這幅模樣，蘇葉估計會忍不住脫下鞋抽他幾巴子。
何梅梅走過去，苦口婆心地跟陸思遠溝通。
蘇葉則是去掐滅了楊辰星?香煙，麵無表情地問：“挺好玩的，是嗎？”
長長的尾音提起?“是嗎”兩個字，讓楊辰星劇烈地咳嗽，憋得胖臉通紅，“沒，蘇老師您怎麽來了？”
他完全沒想到蘇葉會出現在這裏，楊辰星?意識地不想讓蘇葉管這件事，也不想讓她發現自己曠課很長時間的事實。
“這裏煙味重，我們出去散散味。”楊辰星弱弱地請蘇葉出去。
蘇葉敲了敲他?腦袋，問：“咋迴事，聽你們班的同學說你一個星期都不去學校，你?想拿畢業證嗎？”
楊辰星撓了撓頭，“想是想的，不過……拿不到就算了。蘇老師?是早點迴去吧！”
左右也不缺那一紙文憑，家裏老早就安排好讓他進廠工作。
楊辰星見蘇葉許久不說話，歎了口氣認命地道：“老師這事你甭管，不是你想象?那樣的，我——”
忽然之間，何梅梅不知和陸思遠吵了什麽，門嘩啦地一聲響，她從裏麵走出來，雙頰被氣得通紅，眼裏蓄著憤怒?淚水。
蘇葉錯愕地看著何梅梅憤怒離開。
她轉頭看向舞廳裏?陸思遠，隻見何梅梅走了之後，他????心心地跳起了舞，根本沒把剛才?事情放在眼裏。
不愛學習、喜歡鬥.毆打架、私底?談朋友，講究小資，短短幾個瞬間，他給蘇葉留?了不太好?印象。
她問楊辰星，“你們每周末都來這裏跳舞？就為了這個，曠課了那麽多天？”
楊辰星點了點頭，“最近也沒啥樂?，隻能跳跳舞了。怎麽樣跳得?行吧，洋氣不洋氣？”
圓盤?唱片他們是從港灣那邊買來的，影像資料是留學歸國的親戚帶迴來的，留聲機和放映機是陸思遠花錢找關係借用的，整個市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會這麽玩的人。
楊辰星以為蘇葉見了會大吃一驚，至少會誇讚一句。結果沒想到她隨意地瞥了眼，興致缺缺地點評：
“不怎麽樣。”
“這……不怎麽樣？”楊辰星忍不住反駁，蘇老師真是太不識貨了。
“不然你以為？跳得隨隨便便，我?以為你們得了羊癲瘋，抖得那麽厲害。”
蘇葉一句話輕輕鬆鬆拉出了上萬噸的仇恨，楊辰星聽完頓時噎住。
其他幾個年輕的小夥?不善?目光包圍了她，“你再說一遍？”
他們跳?明明是時下最洋氣?舞蹈，片??都是從港灣偷渡分?手上買來，全市絕對沒有第二份，人人以此為榮，沉迷了一個月。他們苦練?舞蹈，到蘇葉嘴裏就成了像得了羊癲瘋？這事不能好好了結了。
“道歉，否則我管你是什麽老師，今天別想走出這道門。”
蘇葉輕輕地撣了撣衣服，商量著道：“你們不信？這樣吧，假如我跳得比你們好，你們就讓他給何梅梅老師道歉如何？”
她的拇指落在了陸思遠?身上，楊辰星?眼皮忍不住一跳，攔住了蘇葉作死的行為。
“不是這樣的——蘇老師??玩笑?，大家別在意，你們繼續繼續。”他對蘇葉擠眉弄眼。
陸思遠樂見老師出洋相，他抬起頭利索地說：“成啊，給她放音樂，”
楊辰星哪裏聽說過蘇葉會跳舞，在他?印象中蘇老師為人正正經經，哪裏像是有這種愛好?人？
隻見蘇葉把鼓棒交到楊辰星手上，輕鬆地道：“?四四拍?拍?，動次?次，這樣的節奏懂嗎？”
蘇葉挽起袖?，紮緊頭發。
非得暴製暴，這幫臭小?才肯認認真真承認自己?錯誤。
隻見蘇葉的雙腳.交替著在原地滑動，一隻腳抬起，腳尖沾地，另一隻向後滑，伴著節奏保持上半身原位不動。整個動作連貫性強，節奏極強，仿佛空間在流動，這是太空舞步——邁克爾傑克遜?成名之作。
蘇葉滑完一段，那些混.混二流?們看戲般的眼神漸漸變了。
楊辰星?起了有節奏的拍?，蘇葉開始跳起舞。
她的骨骼、關節仿佛機械一般，一寸寸舒展??來，靈巧?四肢撐起高難度?動作，像電影裏?機械人似?。極富有金屬感。接著她摘?帽子跳起了牛仔舞，她的眼神不斷地挑逗著身邊?姑娘，表情戲謔，動作幹淨利落又帥氣。
雖然蘇葉穿得普普通通，身上?衣服半新不舊，但那一瞬，她的舞蹈仿佛和音樂融為一體，?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唿吸。她的舞蹈仿佛渾然天成，比片?裏跳得?要精彩幾分，相比起來那些男生跳的舞反倒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全場寂然，大家眼裏閃過瘋狂而複雜?神色。
蘇葉跳完舞後，緩緩地紮緊?馬尾辮放了?來，她淡定?臉色，與全場驚呆了?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一樣，從原來的不屑、變成了崇拜。
楊辰星連節拍都忘記打了，激動得直拍手，“蘇老師好厲害！”
“你、你是楊辰星?老師對不對？”
“跳得真好！”
她的腦袋、脖?、四肢關節怎麽可以那麽靈活！時而柔得像水、時而木得像機械，充滿了力量和節奏！
大家看?瞠目結舌，?有混.混二流?心中都反反複複地盤旋著一句話：這個居然是楊辰星?老師？
蘇葉十分謙遜地搖搖頭，十分不違心地說：“沒什麽，隻是雕蟲小技而已，我自己看錄像琢磨出來的。”
嗯，這套舞蹈?確是蘇葉自己編?，她也確實曾經看過很多錄像。
小混.混們聽了她的話都驚呆了，光看看錄像就可以自己編排出一套舞蹈？他們恐怕看?不是同一段錄像……用的腦?也不是同一顆腦?。
她心平氣和地看向陸思遠，問道：“這迴覺得自己跳的像羊癲瘋嗎？”
大家不厚道到地拍了拍陸思遠?肩膀。另一部分被嘲笑?人，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不敢再反駁，心裏隱隱憋著氣。
蘇葉把這群小?不服氣?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她語重心長地說：
“舞蹈對於很多普通人來說，隻是調劑心情?一種方式。隻有真正有天賦?人才能把這條路走到底。你們絕不是有這樣天賦?人，當然我也沒有，我承認了，你們承認了嗎？聰明人應該學會揚長避短，不要浪費時間。最美好?年紀應該去做最有意義?事情。”
她頓了頓道：“輸了就要接受懲罰，陸思遠，你記得?周到學校向何梅梅老師道歉。”
蘇葉說完這一番話，大家隻感覺心裏驀然一震，這麽有舞蹈天賦?人，居然說自己沒有天賦？他們還沒有琢磨過勁來，蘇葉已經轉身離去。
蘇葉走出了舞廳，楊辰星跟小尾巴似地跟在她後麵，不住地問：“蘇老師教教我？我每天保證都去上課。”
“蘇老師你剛才好厲害！怎麽學的？”
蘇葉緩緩地走著，看著楊辰星?而不語。她很快走上了一輛公交車，上了車之後她翻了翻自己?衣服。
裝逼拉風是拉風了，就是有點費衣服，這老棉線補丁可禁不住又跳又翻?折騰。蘇葉拂了拂身上?衣服，忍不住為這身窮酸的衣服捏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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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可不適合拉仇恨，她歎了一口氣道：“哪裏，偶爾沾沾肉味而已，這不是攤上了向前受傷嗎？”
顧向前負傷果然是一道免死金牌，牛翠花馬上不吭聲了，總不能羨慕人家差點為國捐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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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來即便是再省吃儉用，她存在飯堂?四十斤豬肉也差不多吃光了，何況這些豬肉?是兩個人一起吃?。蘇葉打算再提一隻豬迴來，但她隻手裏隻有二十斤豬肉，想要吃上豬肉?得再攢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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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沒指望能靠這個賺點糧食，隻是見不得金鑲玉這樣珍貴?茶葉爛在倉庫，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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