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審訊室內,氣氛一瞬變得古怪起來。


    老人死死盯著韓為,判斷這句話的真假。


    韓為把玩著手中的身份銘牌,任由老人打量著。半晌老人低下頭,嘶啞道:“身份銘牌是別人給我的,他說他曾在山洞裏遇到了一個重傷的男人。後來那個男人死了,他帶走了身份銘牌,想要找機會還給沉默團。並告訴沉默團那個男人安葬在什麽地方,好讓那個男人不要一個人孤零零死在外麵。”


    站在韓為身後的沈溫雲推了推眼鏡,對老人說的話不予判斷真假。


    韓為像是好奇一樣身體微微前傾:“那他為什麽會把銘牌給你?”


    老人腦海浮現出少年跟他說遇到沉默團便把銘牌拿出來,說不定沉默團會看在銘牌的份上放他一馬,嘴裏卻是道:“是我從他手裏騙出了銘牌,我說我認識沉默團的人,可以替他轉交銘牌。”


    事到如今老人不覺得韓為會放過自己,與其徒勞無益地說出少年的打算,不如把這份淵源留給少年。反正他都要死了,就替少年給韓為留個好印象。


    “你說的這個人在哪?”韓為聽了輕輕笑了起來。


    “青古拉五號避難所。”


    “吩咐下去作戰方案調整,下個目標青古拉五號避難所。”


    沈溫雲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審訊室隻剩下了韓為和老人兩個人。


    “你相信巧合嗎?”韓為看著老人慢悠悠問。


    老人抬頭死死看向他。


    “我不信。”韓為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我不是說每個出現在我身邊的人都別有目的,但魔古山山洞,你相信那裏會在我受傷時正好出現一個漂亮的不似流民的少年?”


    老人動動嘴想說什麽,韓為輕笑一聲,“他帶走我的身份銘牌,然後又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我麵前,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他不是你說的這種人!”老人低吼。


    韓為看老人一眼沒說話,收起銘牌要走,老人掙紮起來。


    “你要去做什麽?”


    韓為神色如常,語氣冷酷道:“我隻是去看看有人費盡心思把這麽一個小寵物送到我身邊想要做什麽。”


    ……


    淩晨三點,一排黑色的裝甲車轟隆行進在荒涼而廣袤的戈壁上。最前麵的裝甲車上兩盞黃色的大燈宛如利劍刺破了黑暗,指引著後麵的車。


    偶爾有一兩隻出來覓食的蟲子被車燈掃過,紛紛驚叫著逃入黑暗中。蟲子雖然沒有智商,但源自基因的傳承讓它們本能記得這種鋼鐵怪獸不好惹,同樣這種鋼鐵怪獸肚子裏吐出來的會走路的“卵”似乎也不好惹。


    居中的一輛裝甲車上,穀熊精神奕奕,戳了戳坐他身邊的沈溫雲。


    “誒,你說到底怎麽迴事?”


    穀熊心裏簡直好奇死了。上次沈溫雲說老大的身份銘牌不在,他還沒當迴事。沒想到老大的身份銘牌是真的丟了。丟了也就算了,結果今天又從一個刺殺老大的獵人手裏冒出來。聽老大的意思,身份銘牌也不是獵人撿到的,是另有其人。穀熊總感覺老大知道身份銘牌是誰拿走的,那為什麽不早點找迴來呢?今天的老頭又是怎麽迴事?往常遇到刺殺的,老大都是直接幹掉,今天卻是讓人把老頭看起來,一點不像是老大的作風。


    他滿腔的八卦想要跟人探討,看沈溫雲不理他,忍不住又戳了戳沈溫雲。


    “誒,問你呢?”


    沈溫雲帶著耳機對著手裏的屏幕看的認真。


    穀熊探頭過去,注意到屏幕上是個外表約莫三十多歲的儒雅男人。男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穿著白色的羊毛衫,藍色的長褲,正神情溫和地看著女主持人,似乎在傾聽著什麽問題。


    穀熊撇撇嘴,認出這個男人是紀天明。一個不死的老妖怪,基因藥劑的開創者和引領者,他高中所有不及格的元兇。他實在無法理解沈溫雲大晚上不睡覺看一個男人的訪談,女人不好看嗎?


    確定了沈溫雲不會理他,穀熊隻得仰天長歎,懨懨壓下了八卦的心思。


    一個小時後,裝甲車隊出現在了青古拉五號避難所外圍。


    當夜負責巡邏的青古拉衛隊成員很快便發現了車隊的蹤跡,急忙通知避難所負責人阿雅。遠遠看著停下的車隊,一眾青古拉衛隊成員紛紛麵露驚懼之色。裝甲車在荒野並不常見,往往有那麽一兩輛也都是各大勢力的寶貝,哪像沉默團這樣直接拉一個車隊出來。


    特別是看到裝甲車上麵裝備的火炮和導彈,幾個衛隊成員更是擔憂,不知道雅姐會不會臨時更改主意要跟沉默團死扛,那他們避難所可就要大禍臨頭了。好在沒多久阿雅和黃旭便獨自出現在荒野,沒帶武器也沒帶衛隊成員,證明商議好的投降沒變。


    “阿雅小姐請這邊走。”負責接待的沈溫雲風度翩翩。


    阿雅跟著沈溫雲穿過警戒區,遠遠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猜測那便是韓為。戈壁的風吹過,韓為身上披著的風衣獵獵作響,他兩手插兜獨自站在那裏,凝望著黑暗中的荒野不知在想什麽。


    待聽到腳步聲,男人轉頭看了過來。


    這是阿雅第一次見韓為。她注意到韓為有一雙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劍眉星目,鼻梁高挺,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不知是否阿雅的錯覺,離得近了她從韓為身上感到一股淡淡的威壓,讓她生出一種被壓迫的感覺。


    “唐雅,青古拉五號避難所負責人。”


    阿雅打起精神站到韓為麵前。她今天沒有穿裙子,而是一身綠色的迷彩,波浪卷的頭發在腦後紮起,顯得十分幹練成熟。感覺到韓為打量的視線,阿雅坦然地迎上對方的目光。


    雖然有些奇怪韓為把目標放在了青古拉五號避難所,但她心裏早調整好了狀態,韓為不來最好,要是來了就投向韓為。無非是要為避難所的老人多爭取一些利益罷了。


    “韓為。”


    認真地打量了一圈麵前的女人,韓為伸出了手。在荒野上,不,甚至在整個世界包括安全區,女人都是弱者的代名詞,是需要依附男人的存在。僅以漢唐集團計,韓為知道的高階基因者便有數萬人,但女人在其中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更勿論荒野了。阿雅作為一個女人能成為高階基因者,又獨立支撐避難所多年,靠的顯然不是美貌而是實力。


    韓為尊重每一個有實力者。


    兩人輕輕握了握手,阿雅趕在韓為開口之前搶先道:“沉默團出現在五號避難所的意思我明白,我想此刻我出現在這裏也已經向沉默團證明了我的誠意。避難所是我父親的心血,我答應過父親一定會讓避難所存續下去。我現在便可以向韓團長做出承諾,帶領避難所加入沉默團。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韓為看她,很是欣賞阿雅的坦率:“說說看。”


    “當年跟著我父親創建避難所的有一批老人,我要確保他們的利益。”


    “可以,很合理。”韓為點點頭,一口答應下來。“還有別的要求嗎?”


    阿雅猶豫了下搖搖頭:“沒有了。”


    韓為伸出手:“歡迎阿雅小姐加入沉默團。”


    阿雅勉強笑了笑:“多謝。”


    韓為的視線落在阿雅臉上,又輕輕移開:“阿雅小姐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覺得難堪。在荒野上生存下去最重要。”


    阿雅默然地點點頭。


    意識到韓為並不像傳聞中那般霸道和暴戾,甚至出乎意料的好說話。自接到沉默團出現的消息便生出的疑惑重新泛起,她忍不住問:“為什麽?為什麽是五號避難所?”


    四號或者六號避難所顯然更符合韓為的利益。


    韓為看她,阿雅總覺得韓為眼中似乎有一抹譏誚。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


    阿雅頓了下,咽下去繼續問的念頭。韓為都說是私人原因了,她也不好這麽沒眼色,反正事已至此什麽原因都不重要了。


    淩晨五點,沉默團低調地進入了避難所。


    彼時正是破曉時分,將明未明,躍躍欲試的金烏光芒穿透輻射雲層,為黛色的天空塗上了一層瑰麗的色彩。整個避難所靜謐無聲,絕大多數人依然沉浸於夢境,不知道一夜之間風雲變幻,避難所已經從青古拉變成了沉默團。


    唐令正是其中之一。


    此刻他卷著被子睡得正熟,恍惚沉入了一場夢境。夢境裏他似乎又迴到了魔鬼山的山洞,黑乎乎的山洞伸手不見五指,隱約好似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循著聲音往前,七拐八繞一路走到安葬那個男人的墓室前。那個唿喚他的聲音正是從墓室中傳出。他好奇貼近去聽,一隻有力的手突然從墓室中伸出緊緊拽住了他。


    唿!


    唐令從睡夢中驚醒,摸著砰砰砰跳的心髒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噩夢,但噩夢的具體內容卻不記得了,隻依稀記得夢境挺可怕。真奇怪,他卷著被子想,作為一個經曆過穿越末世和蟲子搏殺過的人,他也算見多識廣,還有什麽能嚇到他。


    鬼嗎?


    唐令搖搖頭,起床洗漱後準備換衣服,視線落在了青古拉製服上。


    自老人離開避難所,他就搬到了青古拉大廈居住。老人在大廈九層給他訂了一間房,和唐令曾經洗過澡的房間類似,有睡三個人都沒問題的大床,有全|裸的女人畫,有沙發有浴室,還有聞起來有青草味道的沐浴露,完全是不同於石頭屋的文明世界的樣子。


    唐令必須承認,比起種了蘑菇的石頭屋,他更適應這裏,也更喜歡這裏。起碼每天都能洗到澡便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但這又麵臨著一個問題——他石頭屋子裏種的蘑菇怎麽辦?


    考慮到避難所的氣氛,這兩天雅姐幹脆除了青古拉衛隊其他全放了假。唐令於是從每天上班變成了每天迴到石頭屋看他種的蘑菇。不過正如老人所說,外圍最近的秩序惡化了不少,雖然還沒有出現暴民車隊的影子,但為了安全唐令都是借著青古拉的製服嚇唬人的。這種行為也得到了雅姐的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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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好青古拉製服,唐令從床底下拉出一個鐵皮罐。小狼崽子就住在鐵皮罐裏。上次水珠稀釋後,他又給小狼崽喂了點,明顯感覺到小狼崽的狀態是越來越好,身上腐爛的肉看著像要掉落,裏麵隱約有新肉長出來。


    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小狼崽的恢複跟水珠有關,不過他有感覺水珠占得作用很大。如此他對水珠更加好奇了,想要知道水珠到底是什麽?


    感受到唐令的氣息,小狼崽閉著眼朝著唐令的方向蠕動起來。


    唐令戳了戳小狼崽,確定它狀態挺好,鎖好門朝著樓下走去。


    一路上都沒問題,直到他走到一樓大廳。


    拐角處,唐令跟雅姐麵麵相覷。


    雅姐身後,十幾個陌生男人全是黑色的製服,連雅姐身上都是唐令曾見過的沉默團製服樣式。更遠處整個大廳都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唐令看看對麵,又低頭看看自己,他居然是全場唯一穿青古拉製服的人。


    唐令:“……”


    一眾人:“……”


    “發生什麽事了嗎?”大廳有人走過來,堵在拐角處的人群迅速讓出了一條路。來人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唐令身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唐令愕然地看著對方,腦海隻有一個念頭——人死了還能複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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