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五)


    窗外雨??漸歇。


    沈眠冷靜說道:“?孩子不能留下。”


    ?尚微怔, 似是沒?料想到他忽然冒出?一句。


    “為何。”他問。


    為何?自然因為?孩子來得突然,在他的預料之外,或者說, 從未在他的計劃之??。


    即便他願意在?個世界停留很漫長的歲月,但並不代表他能夠適應哥兒的身份, 真正去生兒育女。


    何況, 他?種貪玩的性格, 壓根不可能扮演好父親的角色。


    但?些理由,就算他願意好好解釋, ?尚也未必能夠理解。


    於是他道:“我如今還需用藥續命,誰也不能保證?孩子?健康地來到世上,倘若生來便帶了不足之症, 叫他痛苦一世,那才是真正的不負責任。”


    ?尚卻道:“他很健康。”


    沈眠道:“就算健康, 眼下時機卻不好,大晉?亂不安, 在?種時候來到人世,恐?被視為不祥。”


    ?尚道:“此子福澤深厚,命格極好。”


    “……”


    沈眠?道:“我?般虛弱, 孕育子嗣, 不?透支生命?”


    ?尚略一思索, 便說:“不?,隻要細心調理。”


    “……”沈眠無語了, 問道:“你當真想要?孩子?”


    ?尚誠實地說:“不想要。”


    “那怎麽偏要字字句句堵我的話!”


    ?尚微怔,說道:“隻是迴你的話。”


    沈眠噎住,好一?,?些別扭地問道:“他, ?多久了?”


    ?個“他”自然是指肚子裏?個不速之客。


    ?尚道:“兩月?餘。”


    沈眠當真是欲哭無淚。


    兩月之前他隻?陸沉做過,?孩子無疑是陸沉的骨肉,就那麽一次,竟就??招了??大抵便是天意了。


    他想了想,說道:“既是陸沉的骨肉,我得去見他一麵,如果私下處置了,對他未免不o?平,隻要他點頭,我便服一帖墮胎藥,?件事也算完滿解決。”


    ?尚說:“若他不應。”


    沈眠道:“那便暫緩s?日,找個好時機小產便是。”


    “……”


    沈眠道:“?已然是我能想到的最?情?義的做法了。既然懷上,該知?孩子的生父一??,但生不生還得我自己說了算,他不答應,我隻好自己做主了。”


    他拿過桌上那一壇子酒,原本剩的不多,沈眠仰頭便灌了兩大口,等酒壇子見了底,才扔給?尚。


    他??道:“我想飲酒便飲,區區一個小崽子,?能奈我何。”


    ?尚用衣袖擦去他唇角的酒漬,溫??說道:“隨你高興。”


    少年??嘻嘻地跌入他的懷??,雙手捧著?尚英俊的麵龐,說道:“楓尋,一個哥兒即便一生無子,也不算是罪過吧?”


    ?尚頷首,“不算。”


    “你隻要我就夠了,是不是?”


    “嗯。”


    沈眠便滿意地靠在他肩頭,嘟囔著說:“還是你最好。陸沉那廝,實在卑鄙得很。”


    竟然趁他不備來陰的!


    係統說:【那次其實是宿主自己主?——】


    “閉嘴。”


    【……】


    ?尚拾起他散落在肩頭的一縷青絲,指尖的觸感如綢緞一般柔軟,他心??滿是令人不悅的情緒交織混雜,即便他沒辦法很好地區分那些情感,但他本能地隱藏了?些,隻讓?少年看到自己的冷靜、溫?。


    他??個純粹的少年不同,他的眼??,包含了大千世界,廣闊天地。


    隻要他想看,便可以看得到。


    陸沉的思念、執著,在他眼??。


    顧延之的不甘、愛恨,亦在他眼??。


    唯獨?少年,叫他看不清摸不透,分?就在懷??,卻好似永遠也抓不住。


    見到陸沉,?傲慢?狂肆的少年當真能狠得下心嗎?


    少年腹??隱約的龍氣,分?預示此子注定降世,乃人皇之命。


    如此一來,他更加顧忌。倘若沈承昕當真選擇了陸沉??個未出世的孩兒,?該如何?


    他知道答案。


    “承昕。”


    “怎麽?”


    ?尚沉默片刻,輕??道了一??:“無事。”


    東宮。


    如同往常一樣,富貴呈著湯藥踏入內殿,熟練地將湯藥傾倒在牆角的盆栽??,?將下麵的土翻了翻,將藥味掩蓋下去。


    紗帳??坐著個消瘦的少年,輕??說道:“o?o?,我——”


    音色竟是像極了沈眠。


    富貴冷眼睨過去,說了一句:“噤??。”


    紗帳??那人忙閉上嘴。


    富貴掀開紗帳,看向他,壓低了嗓音說道:“??過多少遍了,要直唿其名,哪?主子稱唿奴才‘o?o?’的,若是讓外麵的人聽出端倪,當心小命不保。”


    少年臉色一白,期期艾艾地說道:“可、可?都是世子爺的命令啊o?o?,就算借奴才十個熊心豹子膽,奴才也不敢啊!”


    富貴冷哼道:“既然知道是世子爺的命令,就好好做你的‘太子殿下’,即便天塌下來,也?世子爺在上麵頂著,你我?何需擔憂。如今太子殿下在外求醫治病,不在上京,此事若是宣揚出去,可是要天下大亂的,你可?白。”


    少年被嚇得不輕,忙道:“奴才不敢!奴才萬萬不敢泄露!”


    “噓,小??著些,待主子病愈歸來,你自然多的是好處,眼下就暫且忍耐吧。”


    那少年小??道:“奴才還?一事不?。”


    “說。”


    “奴才?相貌,哪裏及得上主子爺,怎麽偏就挑??了奴才?”


    富貴說道:“雖然你?皮相比起主子爺差了許多,好歹嗓音像了個七、八成,左右主子養病期?,旁人不能近身,糊弄一下宮侍倒也不難,隻是千萬莫要多開口,雖說嗓音像,可?一張口,氣勢上卻差了千兒八百裏,說多了早晚露陷的。”


    “奴才謹記??誨。”


    “嗯。”富貴點點頭,說道:“早些安置吧,晚些時候世子爺還要過來‘請安’。”


    “是。”


    富貴帶著湯碗走出內殿,見到殿外守著s?個宮侍。


    如今宮裏宮外派來打探消息的,s?乎無孔不入,他隻稍作停頓,臉上便流露出一抹擔憂的神色。


    s?個宮侍圍上前詢問道:“o?o?,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富貴哀歎連連,說道:“藥是喝了,可怎麽也不見成效,看來?要換新的方子了。”


    “為了太子殿下?病,太醫院上下可謂殫精竭慮,隻是不知,到底是何病症?般嚴重啊?”


    富貴神色一冷,罵道:“若是能查得出來,那些庸醫也算?些用處了。隻知道開些名貴滋補的方子,卻查不出病因,都是些酒囊飯袋!”


    說著,惱火地離去。


    入夜,陸沉風塵仆仆踏入東宮。


    在偏殿的書房靜坐許久,指尖摩挲著一枚玉白棋子。


    ?是沈承昕失蹤那日,他在桌案上發現的,正因為?枚棋子,他才確信他的殿下此時還活著。


    此棋屬於鳳骨棋盤上的一枚白子,乃前代名匠人親手雕琢,曾被先皇納入禦庫,後賜給了他,而他?轉贈給了南山寺的那位忘年之友。


    他既希望早些得到消息,?怕極了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猶記得少年失蹤之時,已然油盡燈枯,縱??世人都說無塵大師通天曉地,無所不能,與神?無異。但在陸沉看來,那隻是個貪杯?無情之人。


    那樣的人,怎肯出手相救?


    其??內情,大抵隻?闖入禁地的顧延之知曉。


    他驀地起身,朝內殿??的“太子殿下”跪安。


    “臣?要事,暫先告退。”


    內殿並無迴應。


    陸沉隻以為內殿之人已然安寢,轉身便走。


    卻忽然從紗帳??傳來一??輕咳,說道:“世子爺?便要走?”


    陸沉驀地停下腳步。


    ?世上嗓音相像之人不計其數,但一個人說話的習慣是很難模仿的。方才那句話??夾雜的一絲調侃,叫他極為熟悉。


    可是,?當真可能嗎?


    他緩緩地、看似平靜地迴轉身,恰瞧見一隻素白的手掀開紗帳,精致的麵龐逐漸顯露,含著三分??意的桃花眸,魂牽夢縈之人,竟就?般從夢裏走了出來。


    少年望著他,輕輕一??,說:“世子爺近來可好?”


    陸沉不敢輕舉妄?,他疑心自己思念成疾,以至於生出了幻象。


    ?分?……不可能!


    沈眠見他態度冷淡,輕哼了一??,轉而說道:“你好大的膽!竟找了那樣一個膽小鬼假扮孤,孤隻是稍稍嚇一嚇他,竟就暈過去了——”


    話未說完,便被男人一把鉗住手腕。


    沈眠愣了一愣,道:“你……你近來可還好?”


    陸沉低低一??,嗓音?些喑啞,“殿下以為呢?”


    沈眠自然清楚,自己生死難料,陸沉想來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他?些歉疚地說:“雖然知曉,但孤希望你一切安好。”


    “隻要殿下安然無恙地待在臣身邊,臣自然無不好之處。”


    沈眠默了默,到底沒應諾,隻是說道:“你把朝政治理的很好,那位置本該屬於你,不妨找個日子替孤將喪禮辦了——”


    話未說完,便覺察鉗著手腕的那隻手驀地收緊。


    “殿下的病,莫非……”


    “孤的病暫無大礙,隻是要不?斷地用藥,每日藥浴,雖說費事了些,好歹暫無性命之憂。”


    陸沉道:“既然無恙,為何要辦喪禮。”


    “孤是死過一迴的人,眼下也無什麽雄心壯誌,隻想肖遙自在的過活。沈氏江山雖是敗在孤的手上,但交托於你,也算不負了天下百姓。孤聽聞顧氏起兵於江南,雖勢大,然名不正言不順,孤親書禪位詔書與你,你堂堂世子爺,?護國?功,顧氏師出無名,民心潰散,再不是你的對手。屆時孤已‘死’,便是?人拿孤的哥兒身份做筏子,也無從考證,隻能吃了?個悶虧,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殿下盡可從泥淖??脫身。”


    陸沉輕??了一??,眼??卻並無絲毫??意,問道:“殿下做好一切打算,是打算去往何處?”


    “歸隱山林。”


    “?誰。”


    沈眠一頓,說道:“?很重要?”


    陸沉道:“留下偌大的江山,便抽身而去,殿下果真狠絕。”


    沈眠微蹙眉頭,說道:“孤並無此意,從前的情分孤從未忘記過,對你感激不盡,隻是你我之??緣無分,從此後便各歸其位,各司其職。”


    “殿下覺得臣的位置是那至尊之位。”


    他的語氣愈發咄咄逼人。


    沈眠掙開他的鉗製,應道:“不錯。沒人比你更加適合。”


    陸沉道:“那殿下的位置?在何處?”


    “?世上,原本就沒?屬於沈承昕的位置,孤無論在何處都是錯的,唯?孤的棺木葬入皇陵才?叫所?人滿意。”沈眠認真說道:“我與你之?,並無可能。”


    “怎麽不可能。”


    沈眠一??,說道:“我?已故的前朝太子,要成為新皇的宮妃不成?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莫說你?皇帝叫人恥??,沈氏祖先怕是要從墳塚??跳將出來唾罵孤。”


    “既然如此,臣便陪殿下歸隱。”


    沈眠愣了一下,隨即失??道:“你若不做皇帝,?江山便?落入顧氏手上,你先前造下諸多殺戮,文武百官得罪了個遍,若失了勢,可想過後果?你保得住孤,保得住你自己麽?陸沉,你並非天真之人,怎麽竟也?說出?般天真的說辭,倒叫孤好生意外。”


    空蕩的宮殿內,隻?二人。


    半晌,陸沉沉??說道:“沈承昕,你就忍心?般對我?”


    沈眠道:“你盡可埋怨孤,是孤應得的,隻是埋怨之後,別再為我掛心。”


    頓了頓,他想起那件要緊事,說道:“其實還?一事。”


    在陸沉的陰鶩的視線??,他極快速地說道:“離宮前我與你的那次,留下了血脈。”


    陸沉一愣,失去了反應能力。


    沈眠不自覺避開他的視線,接著說道:“我以為於情於理他都不該留下,倘若你覺得好,我便自己處置——”


    他驀地停下話頭,因為陸沉的臉色已然冰冷到了極點,叫他不敢再說下去。


    “我以為,你對我總該?s?分情意在的,不曾想竟冷血至此。”


    ?一句控訴,叫沈眠無可辯駁。


    “也罷。”陸沉??道:“也罷。沈承昕,你不欠我什麽,你我之?o?平得很,起初你要權勢,我幫你爭權奪勢,是我甘願的,如今你要自在地過活,我也決然不?成為你的絆腳石。至於?孩子……你要如何處置,隨你。”


    “我——”


    陸沉已然轉身,道:“不必多言,我?便命人送你離宮。”


    怎麽從宮??出來,沈眠全然沒了意識。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是否過於絕情,他把江山給了陸沉,原以為便不再虧欠他什麽。可到頭來,好像不對?


    在陸沉看來,他儼然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


    嘖。


    係統不?白他在煩惱什麽,說道:【?本來就是事實啊,整個直播平台的觀眾都可以作證。】


    “你少說風涼話!”


    沈眠仔細想了想,雖然以前也是好感度刷滿就跑,但事後總?被人糾纏不休,強迫他負責。現在呢,人?真放他走了,他心裏反而覺得過意不去了。


    他不禁自省道:“我是抖m不成。”


    “什麽是抖m?”


    黑暗??,傳來一??熟悉的嗓音。


    沈眠一怔,雖然夜色已深,可?分?是皇城最繁華的街道,通往皇宮的必經之路。?人竟然跟了他一路?


    “不愧是你,顧延之,擱在旁人身上早死了千百迴,你竟一直躲藏在皇宮之??。”


    顧延之道:“最危險之處,也最安全。”


    英俊的男人披著冷清月色,緩步走到他麵前,一襲冷峻的黑衣,依舊風度翩翩,全然沒?被追殺的窘迫之態。


    沈眠取??道:“你買了s?個複活甲啊,就敢在敵方高地浪。”


    顧延之道:“?是聽不懂的話,你都是從哪??的。”


    沈眠一??,說:“即便我說了,你也不知道的地方。”


    顧延之並未糾結此事,而是說道:“你此番進宮,是要禪位給陸沉,?了新歡,便要拋棄舊愛,如此看來,你對我已然算是心慈手軟了。”


    沈眠說:“你猜的不錯,禪位詔書我已經擬好交給了陸沉的副官,再過不久,江南顧氏大廈將傾。我勸你還是及早迴江南,也好早做打算,免得拖累族人。”


    顧延之卻渾不在意地??了??,也不知是早?對策,還是已然不在乎,往沈眠手??塞了一壺好酒。


    “難得的好月色,暢飲一壺如何?”


    沈眠瞧見酒壺上的宮廷印章,調侃說道:“是禦用的貢酒,想不到堂堂顧氏o?子,躲藏在宮??盡做些梁上君子的勾當。”


    “那你是喝還是不喝?”


    酒香溢出,沈眠正煩惱著,並未推辭。


    “到手的g?酒,豈?不喝之理。”


    兩人就在路邊的石階上坐下,春寒料峭,連空氣??都散著股冷肅的味道。


    上迴?般親密無?地對飲,還是去歲初秋時分。


    彼時初見,一人是尊貴的儲君,另一人是新晉狀元郎,皆是意氣風發。


    如今二人穿著夜行衣,在上京城的小巷??喝著從宮??偷來的瓊漿玉液,叫人難免歎一??“物是人非”。


    剛碰到壺口,沈眠卻忽然停頓下來。


    顧延之自顧品了一口,說道:“怎麽??酒不夠好,入不得殿下的口?”


    沈眠沉默片刻,忽而問道:“你說實話,我是不是?些惹人生厭。”


    “確實。”顧延之仰頭灌了一口酒,忽的迴身,?些惱火地掐住他白嫩的臉蛋,恨恨地言道:“沈承昕,你是不是沒?長心?”


    沈眠拍開他的手,說:“人若無心,還能活嗎。”


    顧延之說道:“沒心沒肺的人往往活得最好。”


    沈眠輕??一??,頷首道:“?話倒是不錯。”


    顧延之見不得他?副消沉的模樣,哼道:“我走出禁地去送死時也不見你憂心,如今傷著陸沉的心,你就?樣難過?”


    沈眠抬眸看他,說:“你怎知我不憂心。”


    顧延之一愣。


    “你走出禁地,我便心驚膽戰無一刻安寧,我整夜整夜睡不安穩,夢裏都看到你被利箭穿胸。入宮前,我先去打探你的消息,得知陸沉沒?將你擒獲才算安下心來,?樣,你也能說我不憂心?——可我?憑什麽憂心你?讓你心灰意冷離去的人,正是我。


    顧延之,你的驕傲不允許你躲藏在楓尋的庇護之下,寧可從死路之??殺出一條生路,而我的驕傲,隻是?尊嚴地活著罷了,你給不了我,陸沉也給不了我,隻?離開上京,遠離朝堂紛爭,等到東宮儲君的死訊傳遍大晉的每一寸土地時,沈承昕才能夠真正地重獲新生。”


    顧延之擰起眉,“若隻是?種程度的願望,我也可以幫你達成。”


    “你的確做得到,但你?嗎??能力做到,??做,是兩碼事。”


    顧延之沉默。


    他的確不?。他可以給予少年一切,除了選擇去往何處的權利。


    他知道,陸沉也知道,?些人生來便不獨獨屬於某個人,他屬於廣闊的天地,四海無垠,無人可以束縛他,他隨性隨心,自由而散漫。沈承昕便是?樣的人。


    可?樣琉璃似的人,總讓人想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不容旁人窺探,更不容許他的眼裏?旁人存在。


    他心底一直?個??音,叫囂著將?風似的少年永生禁錮,叫他逃不得,也無處可逃。


    他終於?白,自己輸在何處。


    他的固執?私心,一直都被?通透的少年看在眼??。


    他問:“那麽,你認為無塵??他初通人事,許多事情還不?白,等他???了嫉妒?了私心,屆時他?我、?陸沉??什麽分別。他不是佛陀,而是血肉之軀,等到他發現自己無法抓緊你的時候,也??我們一樣,?不擇手段將你留在身邊,無論是用權勢,還是地位,隻要能將你留在身邊,那些都無??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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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眼下還不是,以後的事,我顧及不到?許多。”


    沈眠掂量了一下酒壺,說:“即便他當真?你所說的一樣,隻要在我的麵前,一世都裝得溫?清高,我也懶得追究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顧延之道:“你怎能保證他可以裝一世。”


    “他是很自律的人。”


    顧延之道:“你認為我不自律?還是陸沉不夠自律?”


    “……”沈眠道:“他活了上百年,念了許多年的佛經,在隱忍?方麵,總是更擅長一些的。”


    顧延之道:“??話。倘若他擅長隱忍,?怎?短短時日就著了你的道。”


    “……”


    ?話怎麽聽也不像是誇讚的。


    沈眠道:“我與他是天注定的緣分。丹青宴那日,我在南山寺裏迷了路,誤打誤撞入了禁地,便撞見了他,還以為他隻是個俊俏的小沙彌——”


    顧延之“咕咚”灌了一口酒,說道:“我不想聽你說?個。”


    “你不想聽,爺還不樂意說。”


    他放下酒壺就要走。


    忽而被顧延之拉住手腕。


    顧延之握著他的手,將沈眠的手背輕輕抵在自己的眉心上,低喃道:“不想放你走。”


    可他也清楚,離開無塵的醫治,少年無法長久活下去。


    沈眠用另一隻手摸摸他的發絲,許久,才輕??說了一句:“春暖花開時節,我想去江南走一走,到那時再共飲一壺。”


    六年後。


    楊花飄落的時節,馬車停在一處宅院前。車上走下個身著華服的男子,大步走到??前,重重拍了兩下。


    很快便?個白淨的青年趕來開??。


    “爺,您來了。”


    男子微微頷首。


    青年往他身後瞟了兩眼,說:“?迴小o?子沒來?”


    “他忙得很,騎射之術,四書五經,為君之道樣樣都要??,來?裏隻?跟你主子??壞。”男人肅著臉說。


    富貴暗道,想來是怕小o?子爭風吃醋,故意留在宮裏了。


    卻聽男人問:“你?主子呢。”


    富貴腿一哆嗦,說道:“一、一早就去吃花酒去了,說是翠怡樓新來個小倌兒長得人高馬大,英俊得不得了,城裏不少哥兒都去圍觀了。”


    男人臉色驀地黑了。


    “就沒人管管他。”


    富貴說:“誰管得住,顧爺倒是?訓兩句,可主子那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顧爺辯不過,隻能隨他了,楓爺更不必說了,隻慣著主子,生怕他不夠蠻橫。也就您能管管了,主子怕您呢,可您一個月來個一兩趟,沒什麽大用。”


    男人轉身便上了馬車,“去翠怡樓。”


    富貴見他氣勢洶洶,心說不妙,拔腿就往藥廬跑去。


    “楓爺,主子要糟了——”


    ……


    陸沉從前哪?想到自己?成為煙花巷柳的常客,如今輕??熟路地找進包廂裏,給老鴇扔了一錠銀子。


    屋裏熱鬧得很。


    g?貌的青年正?人聊天調情,手還極其不老實地往人?手臂上捏來摸去的,與其說是來做嫖客的,倒是小倌該倒貼錢,外麵都傳新來的頭牌性子冷,輕易不搭理人的,轉眼就被?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


    旁邊一股子酸味,自然是顧延之,已經眼不見心不煩,幹脆拿著棋譜自己與自己對弈。


    沈眠感到一陣殺氣,一抬眼就瞧見那個黑臉煞神,忙裝模作樣地對眼前的小倌說:“你?詩寫的著實不錯,頗?前朝婉約派之風,若是辭藻加以雕琢,想來?更勝一籌。”


    說完便聽到顧延之輕“嗤”了一??。


    “不好意思,沒忍住。”


    沈眠佯作沒聽見,?對那小倌道:“你退下吧。”


    小倌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陸沉在他身旁坐下,說:“怎麽不繼續。”


    沈眠道:“繼續什麽,互相討??一番詩文罷了,此子可堪大用。”


    顧延之插口說道:“你方才還誇人?肱二頭肌?股四頭肌練得好,那些是什麽地方,不妨一一指給咱們陸爺瞧瞧。”


    沈眠噎住,再去看陸沉,果然臉都黑得能滴水了。


    “你上次也是?麽誇我的。”陸沉一字一頓地說。


    沈眠道:“你的肌肉比他結實多了,根本沒?可比性。”


    說著,還上手捏了捏。


    陸沉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說道:“你不準我們碰你,卻來?種地方找樂子,沈承昕,你長本事了。”


    沈眠道:“我之所以不準你們碰我,原因你最清楚了。宮裏那小崽子怎麽樣了?”


    “好得很。”陸沉說,“隻要你不??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很快就能夠獨當一麵,成為合格的君王。”


    沈眠無語道:“他才五歲。”


    “從前就?八歲即位的皇子。”


    “……”沈眠道:“人?是皇帝駕崩了,趕鴨子上架。”


    “到時我?像你一樣假死退位。”


    一說到自己假死?件事,沈眠便底氣不足,沒敢頂嘴了。


    陸沉一把將他抱起,皺眉朝顧延之道:“熱鬧瞧夠了沒?,以後再讓他來?種地方,我就把你們顧?的??堂全部封禁。”


    顧延之道:“禁了便禁了,我上街賣字畫也能養活承昕。”


    沈眠說:“延之的字畫千金難求。”


    說著還迴頭朝顧延之比了個心,那人見狀便勾唇一??。


    陸沉頭疼,捏著他的下巴,嚴厲警告:“不許再來,聽見沒?。”


    沈眠低低歎息了一??,“?些年來每日用藥,一日不曾?斷,已然快吃出抗藥性,也不知何時便沒了命,?一生隻?點愛好罷了,想著你們能滿足我,卻原來也是我癡心妄想。”


    少年時的精致絕倫,隨著時?沉澱,綻放出愈發成熟的g?麗,隻?般輕蹙眉頭,便把人心給揉碎了。


    隻可惜陸沉非常不解風情,說道:“少來?一套。”


    “……哦。”


    無情。


    迴到宅院。


    沈眠被陸沉拉著進了屋,男人當著他的麵,把他?些年收集的好些本男色畫集堆在一起,扔進了銅盆之??。


    “你要做什麽——”


    陸沉道:“一把火全燒了。上迴就說了,再犯就燒了你的命根子。”


    沈眠朝外喊:“富貴,快把楓尋帶過來。”


    “o?子,楓爺他外出采藥去了——”


    沈眠立即就沒骨氣地抱住陸沉的胳膊,“陛下,我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你立字據。”


    “……”沈眠猶豫起來。


    陸沉朝外道:“火折子。”


    “知道了,知道了——”他到底是怎麽淪落到?一步的,當初就不該心軟。


    無塵采藥歸來,見沈眠被押在桌案上一字一字地寫下保證書,當即就蹙起眉。


    “你們,在做什麽。”


    沈眠一見救星到了,扔下筆就撲進?尚懷裏,“他們趁你不在欺負我。”


    ?尚摸摸他的腦袋,說:“沒事了。”


    “嗬。”


    “嘖。”


    府邸熱鬧不已,係統的沙啞電流??很快被淹沒過去。


    【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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