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德淡淡道!”承蒙董公子抬愛,但我商氏也是詩禮冠纓之家,


    豈能做出悔婚之事。”拱拱手,轉身便行。


    董祖常忙道:“商先生留步,晚生還有話說。”


    商周德耐著性子,迴身聽這董其昌兒子還有什麽話說董祖常叉手道:“商先生見諒,晚生實在是有些冒昧,但這也是晚生愛慕令妹心切,情有可原對吧,奈何佳人已歸沙吒利,晚生痛心疾首一”商周德心道:“佳人已屬沙吒利,這詩引用得毫不恰當,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董其昌詩文書畫有盛名,怎麽會有這樣不通而且無禮的兒子,不會是假冒的吧?”商周德也無心打假,說道:“董公子不必多說了,賞燈請自便。”董祖常卻又道:“商先生且慢,晚生再說一句,既然晚生與令妹無緣,那晚生也不敢多打擾,晚生隻求商先生一件事,把那個胡婢賣給晚生。


    商周德沒聽明白,問:“什麽?”


    董祖常朝墮民少女穆真真一指:“就是那個胡婢,晚生喜那胡婢白皙有風味,這個商先生總要成全了吧,多少銀子都好說。”這裏不是鬆江府,得收斂一些,能要到那美婢也是不錯。


    晉人喜蓄胡婢,就是鮮卑族美女,穆真真的頭發白日裏並不讓人覺得太異樣,此時在這滿山燈光照映下,絲絲縷縷泛起黃金般色澤,真是白種胡人美女了。


    商周德氣極反笑,這個董祖常前一刻還在說什麽愛慕令妹、痛心疾首的話,轉眼就要求買美婢穆真真,此人輕薄無行可想而知,壓抑怒氣,說道:“那不是我商氏的婢女,是山陰張氏的,也就是我未來妹婿家的婢女,你要買,就找他去。”心道:“讓張原來對付這輕薄可惡的董公子吧。”


    董祖常問:“就是先前在山道上遇見的那位青衿少年?”


    商周德道:“正是。”一邊的武陵臉漲得通紅,忍無可忍了,怒道:“不賣,我家少爺絕不賣人。”


    董祖常喝道:“主人在這裏說事,你這小奴才插什麽嘴,討打嗎!”商周德冷冷道:“董公子是不是過於囂張跋扈了。”


    董祖常既然不求商周德嫁妹了,那也就不用那麽客氣了,也冷笑道:“這就是詩禮冠纓之家,主人說話,家奴在一邊跳竄咆哮?”商周德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才道:“山陰知縣、紹興知府,還有按察司張分守都在那邊閣子裏飲酒,我與你去說個理。”


    董祖常卻問:“是杭州按察使張其廉張世伯嗎?哈哈,張大人是家父好友,山陰燈會張世伯特意派了人告知家父,請家父來此賞燈,因路途頗遠,天氣未暖,家父不願來,我就來了商先生,還要到閣子裏去找張分守說理嗎?”洋洋得意地瞅著商周德,突然欺身過去,給了武陵一個耳光,說道:“我來替他主人教訓教訓他。”武陵大哭起來。


    穆真真急奔過來,問:“小武你怎麽了?”一邊怒視董祖常,她看到董祖常打武陵了。


    武陵與穆真真同齡,新年都是十五歲,武陵隻月份比穆真真小一個月,個子卻矮一個頭,平時都和石頭兄弟一樣叫穆真真為真真姐的,這時哭道:“真姐姐,這個姓董的說要買你,我說少爺絕不賣的,他就打我,真真姐你幫我。”武陵是知道穆真真有武藝的。


    穆真真看董祖常是有秀才頭巾的,沒敢動手,隻把武陵拉到自己身後,這墮民少女一向卑微慣了的,以前被喇唬欺負就隻有逃,現在膽子比以前是大多了,若對方是家奴,那她就不客氣了,可讓她打秀才實在是不敢,怕給自己也給少爺惹大麻煩~


    商周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董祖常道:“欺人太甚,走,就找張分守說理去。”商澹然過來驚問:“二兄,出什麽事了?”


    那董祖常先前沒有正麵瞧清楚這女郎,這時看清楚了,驚豔啊,笑道:“商小姐勿驚,與商先生無關,隻是這小奴才無禮,1小生出手薄懲了一下。”


    武陵見穆真真不敢動手,便大叫:“少爺少爺”隻有少爺才能給他作主。


    星宿閣裏的張原就是聽到武陵的悲叫才趕過來的,徐知府、侯知縣端著架子走,他是跑的,跑過徐、侯二人身邊時,說了一聲:“學生先去看看。”武陵一看到少爺來了,哭道:“少爺,這姓董的說要娶澹然大小


    姐,還說要買真真姐去,我反駁了一句,他就打我,嗚嗚嗚”張原一看,果然是先前在蓬萊崗上遇到的眼神狹邪的那個青年公子,再看商二兄,也是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一董祖常滿不在手地拍了拍手,好象打了武陵一耳光髒了他的手似的,說道:小奴才出言不遜,我婁堂生員教訓一下他又會怎麽樣。”張原上前拱手道:“無妨無妨,還沒請教仁兄尊姓大名?”董祖常見張原一臉笑容,便也拱手道:“家父董玄宰”“怦”的一聲,董祖常腰脅挨了重重一腳,痛得直不起腰來,昂起頭大叫道:“你敢打我!”


    張原已經跳了開去,徐知府、侯知縣馬上就到,不搶先動手等下就不能打了,出氣還是實實在在打人比較出氣,他張原張介子可不是隻會作聖賢八股的酸儒,必要時也會動粗打人一董祖常身後的六個健仆“唿”的一下擁上來,這邊穆真真還有四個商氏家仆也頂了上來,雙方對峙。


    董祖常揉著腰脅歪著身子怒叫道:“給我打,打那小子!”“誰敢在這裏打人!”山陰縣令侯之翰快步趕到,身後是劉必強這幾個差役。


    徐時進也到了,隨後星宿閣中的官紳陸續都到了。


    張原這時才低多問商周德:“商二兄,董玄宰是誰?”商周德對張原不知道董玄宰頗感訝異,說道:“便是那董其昌董翰林,在士林名氣很大”


    張原“哦”的一聲,心道:“原來董玄宰便是董其昌,董其昌我知道,不僅在晚明,就是放眼整個〖中〗國書畫史都是赫赫有名、屈指可數的人物,族叔祖還與這董其昌有點交情,上迴我在北院書房看到董其昌的拜帖,這人是董其昌的兒子,怎麽如此歪劣,還開口就“家父董玄宰”董玄宰又怎麽了,這樣的兒子打不得!”


    商周德見張原踢了董祖常一腳,雖覺這與張原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有別,卻是心情大暢,他方才被這董祖常氣得不輕,尤其是董祖常洋洋得意說按察司張分守是其世伯時,他是真想上前揍這家夥一頓,張原踢這一腳正是為他出氣,痛快!痛快!


    那邊董祖常挨了張原一腳,疼痛難忍,見一眾官紳到來,便控訴道:“諸位大人,家父董玄宰…”


    說了“家父董玄宰”這五個字後董祖常習慣性地要停頓一下,眼前這些官紳沒有讓他失望,一個個或“咦,…或“哦”顯然都知道他父親董其昌的大名,董祖常這才悲憤道:“晚生董祖常,乃家父次子一這話很可笑,董祖常卻不覺得,他怒不可遏地叫道:“晚生應按察使張世伯之邀來山陰賞燈,卻被人打了,這是何道理,求諸位大人為晚生作主,嚴懲兇手。”


    張其廉曾在鬆江華亭董其昌府上見過董祖常一麵,依稀有些記得,邁步上前問道:“你是董祖常?”


    董祖常一看,這正是按察使張世伯呀,趕緊叉手施禮道:“晚輩董祖常,見過世伯,家父董玄宰一”張其廉問:“誰打的你?為何要打你?”這時圍觀的人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了,隻官紳這麵沒圍那麽多人,有差役攔著,董祖常東張西望找張原、商周德等人,人太多了,燈影明暗,一張張臉都差不多,眼睛都要看huā了,董祖常轉迴來正要對張其廉說打他的那人是會稽商氏的女婿,卻赫然發現張原不知何時已站在張其廉身後,正含笑望著他,頓時大怒,喊叫著:“就是他,就是他!”


    張牙舞爪衝過去。


    兩個差役將董祖常攔住,喝道:“不得無禮!”


    董祖常指著張原道:“就是他,這是這個小子打的我。”


    張其廉迴頭一看,董祖常指的是張原,這就奇怪了,張原方才與他們在星宿閣中傳huā行酒令呢,如何就打了董其昌兒子了,問:“董祖常,你沒看錯吧?”


    董祖常道:“沒錯,就是這小子打了我,求世伯作主。


    ”董祖常這時已意識到這個張原應該不是尋常人物,不然如何能與這群官紳們站在一起?


    這時張原輕聲說了一句:“張大人,這位董公子是不是喝醉了?”張其廉看董祖常麵皮紫脹、額暴青筋的樣子,是有點不對勁,便問:“董祖常,你喝醉了?”董祖常氣憤道:“晚生沒有喝酒一”張原踏前一步,說道:“既沒喝酒,難道是失心瘋,在下正陪鍾公公與諸位大人在閣中行酒令,你卻大叫大嚷,說我打你,不是失心瘋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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