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長青和石定言屏息的時候,半空之中,本來已經睜開雙眼的沈前又忽的閉上了眼睛。


    “什麽情況?”


    兩人皆是一怔。


    那些本來已經被沈前席卷起來的靈氣也凝滯在了半空,正有退散的趨勢。


    “是哪裏出了問題?”


    石定言眉頭大皺,但在拿不準的情況下又不敢貿然出手。


    “看他的身體!”


    柳長青臉色更加凝重,幾乎已經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被柳長青一提醒,石定言這才發現沈前的身體出現了可怖的變化。


    他的左腳掌正被寸寸冰凍,右腳掌卻冒出了火焰,血肉模糊,他的腹部被撕裂,正滲透著層層詭異的黑霧,最可怕的是沈前的脖頸,有一半正在詭異的虛化。


    而沈前雖然沒有發出慘叫,但五官卻是控製不住的開始扭曲。


    “本源氣全部失控了……”


    柳長青倒吸一口涼氣,“三師兄,怎麽辦?”


    石定言極速思索著,最後臉色黯淡的搖頭,“你應該最清楚……我們什麽都做不了。”


    柳長青默然,的確,吞噬一種本源氣都已經是九死一生的行為,更別說細算起來足足是一百二十種不同的本源氣。


    “不是失控,是失衡。”


    這時,兩人背後響起了一道平靜的聲音。


    “老師?”


    聽到聲音的兩人都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果然,穿著長白西裝的高文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兩人的背後,正注視著半空之中的沈前。


    “老師,你……沒事吧?”


    石定言有些驚疑不定,因為一向愛潔的高文遠此時的風衣上卻沾染了不少紅灰色的汙跡,甚至連袖口處都出現了破損。


    柳長青也發現了,心中驚駭莫名。


    這世上誰能讓老師這麽狼狽?


    “無妨。”


    高文遠淡淡一笑,“這次去的地方遠了些,沒做準備罷了。”


    “老師是為了小師弟?”石定言心中一動。


    高文遠微微點頭,“他最後選擇突破的地方在這裏,確實讓我意外,我隻能親自走一趟了。”


    “那老師您說的失衡是什麽意思?”柳長青也忍不住發問。


    “失衡啊,就是……少了一樣東西。”


    高文遠輕輕說了一句,隨即伸手一揮,一塊灰不溜秋的石頭就飛向了沈前。


    柳長青和石定言看著那巴掌大小的殘缺石頭都有些愕然,他們已經聽明白了高文遠的意思。


    可,老師去了某個險境,甚至可能經曆了某種危險之後,取迴來的就是這玩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兩人的輕視,那灰色石頭驟然光華大放,幻化出了五色光芒,就連雲層也被渲染得美輪美奐。


    石頭分解出的五色光芒有如實質,分別沒入了沈前的五肢之中。


    沈前身上的異常狀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除,他的眉目又變得平和起來。


    “老師,這是什麽石頭?”柳長青有些發愣。


    “五色石。”


    “我怎麽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東西?”柳長青疑惑。


    “它還有一個名字,一個神話傳說裏的名字……”


    高文遠凝視著那五色光芒,輕聲道,“補天石。”


    石定言恍然,“傳說中遠古母神女媧曾用神石補天,通陰陽除逆氣,看來也並非空穴來風,至少就眼下看來,這五色石的確有均衡萬物的作用。”


    “我能感覺到,九師弟體內紊亂的本源氣正在以一種微妙的狀態趨於平衡。”


    柳長青聽石定言分析完,看向沈前的目光也是變得火熱,他忍不住問道:“老師,有了這補天石,我是不是也能嚐試再吸納一些不同的本源氣?”


    “是。”


    “那老師你看……”


    “自己去找。”


    柳長青:“……”


    這時,高文遠突然揮了揮手,隨著光華亮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柳長青就已經麵目呆滯的消失在了地下。


    石定言看得一愣一愣的,“老師,六師弟這次好像沒罵您啊!”


    “那是因為我沒給他機會。”高文遠淡淡道。


    石定言一時無言,總覺得老師說的很有道理,但好像又有哪裏怪怪的……


    而在此時,五色石也徹底在空中消失,所有五色光芒盡數沒入了沈前體內。


    鏘!


    沈前再次睜開了雙眼。


    這一次他的雙眼沒有光出現,但石定言卻恍若聽到了利劍出鞘一樣的鏗鏘聲響。


    嘩啦啦!


    本已平息的靈氣再度劇烈翻滾起來,從七彩鎖鏈上不斷掙脫,一股腦的湧向了沈前的身體。


    這些都是天地間最原始的靈氣,狂暴不輸於本源氣,但在進入沈前體內後,卻好像受到了某種約束,慢慢溫順起來。


    沈前含在嘴裏的融元丹開始起作用了。


    但沈前的肉體仿佛黑洞,在石定言心驚的注視下,數之不盡的靈氣被沈前不斷吞噬,早就超過了尋常武者突破所需。


    “八竅之軀竟恐怖如斯?”


    石定言感慨歸感慨,倒是沒忘記拿起一旁的葫蘆,在沈前嘴裏的融元丹完全消融之後,又丟了一顆到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沈前嘴裏。


    隨著石定言的不斷“投喂”,沈前全身都已經被彩光覆蓋。


    湧入沈前體內的靈氣越來越多,漸漸地,甚至連融元丹的藥力都已經束縛不了在變質的靈氣。


    “老師?”


    見沈前的肉體又有被撕裂的趨勢,石定言皺了皺眉,轉頭看向高文遠。


    “看著便是。”


    高文遠沒什麽表情。


    在石定言疑惑的注視之中,沈前漸漸地又陷入了五官扭曲的狀態。


    他渾身被撕裂了許多口子,鮮血濺射,靈氣四溢,整個人好像要徹底碎裂一樣。


    但也就在這時,又有一股乳白色的光華好像突然蘇醒一樣,從內往外的包裹住了沈前,不斷修複著他崩壞的生機。


    “這是……”石定言愕然。


    “他吃了弱水的桃。”高文遠輕聲道。


    石定言瞪大了眼睛,好似這句話給他的衝擊比剛才見到補天石還要大一般。


    “八師妹竟然讓他吃桃?”石定言喃喃道。


    “大抵是……因為他們都有病吧。”高文遠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啊?”石定言有些茫然。


    高文遠卻沒有就此事多作解釋,他負手而立,又等了一會才開口道:“定言,你便在此守候,結束後將他送去休息即可。”


    石定言一聽也安心了許多,因為高文遠說出這句話就意味著不會再有什麽意外發生了。


    想了想,在高文遠臨走之前,平複心神的石定言還是問了一句,“敢問老師,九師弟這般融合出來的本源氣究竟會是什麽?”


    “是五行嗎,還是更厲害的陰陽?”


    聽到石定言的問題,高文遠身形一頓,目光穿透虛空,好似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隨即臉上流露出了不可名狀的微妙表情。


    “我也不知。”


    “您……也不知道?”


    高文遠沒有再多說,身形已經無聲無息的消散在了原地。


    徒留石定言愣在原地,久久無言。


    ……


    沈前是在熟悉的檀香之中蘇醒的。


    他盯著樸素裝飾的天花板,陷入了長久的恍惚感。


    因為……他感覺身體不像是自己的了。


    既陌生,又熟悉。


    沈前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他身上隻穿著一件睡衣,於是沈前迫不及待的把睡衣扯掉,借助著窗口透進來的陽光開始打量自己的身體。


    沒有什麽完美比例那麽誇張,但卻異樣的協調,怎麽看怎麽好看。


    沈前開始試著驅使身體裏新生的力量。


    他的指尖跳躍出了一團元氣,但卻不是常見的無色無形,而是帶著一種冷灰色的質地,清晰可辨。


    “初武者……”


    沈前內心生出了一種踏實感。


    毫無疑問,他已經成功晉級,邁過了最初的那道門檻。


    從今天起,他才推開了靈氣時代被開啟的那扇大門,有資格被稱為一個真正的武者。


    哐當!


    門口驟然響起的破碎聲響驚醒了沈前,匆匆而去的腳步聲讓沈前意識到了什麽,他看了看自己赤果的身軀,多少有些尷尬。


    不過很快,沈前又把這些雜念刨除在腦後。


    因為當他拿起手環的時候,赫然發現今天已經是6月7號了!


    他是6月3號開始掛機,也就意味著他這次突破耗費了4天的時間。


    他急需看一下掛機記錄,以補全自己“殘缺”的記憶。


    沈前先把衣服套了起來,又把門口散落一地的食物和瓷片收拾了一下,這才坐迴到了床榻上,將意識沉入到了掛機界麵。


    這一次大概是因為中途沒有停止,所以隻有一個文件夾。


    沒有訓練記憶和戰鬥經驗,是沈前最熟悉的純文字版。


    才看了前麵幾行,沈前就愣住了。


    他……原來沒出城啊?


    等看到自己找到了高文遠,並且最後登上了靖城的天氣係統的時候,沈前都被係統這番操作驚呆了。


    高文遠居然答應了。


    但沈前想了想,又覺得茅塞頓開。


    是啊,城外是有各種狂暴氣象,但又有哪裏比得上靖城的天氣調節係統齊全呢?


    而“係統”,素來是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


    之前沈前猜到係統大概不會隻融合一種本源氣,但他還是遠遠低估了係統的野心。


    一百二十種!


    就他媽的離譜。


    沈前接著看了下去,後麵全都是係統融合一百二十種本源氣的過程,點擊了“提取法門記憶”後,沈前消化了一陣,已經從係統的角度理解了何為“本源氣”。


    說穿了,其實“本源氣”也是天地靈氣的一種。


    靈氣駁雜,從物理學角度來說,就等同於含有各種微量元素。


    因而武者吸納靈氣入體並不能直接使用,而是要先“提純”,經過修煉“過濾”後的靈氣,就變成了在人體內流轉的元氣。


    而所謂的“本源氣”,即指某項元素的比重超過了其他元素的一種特殊靈氣。


    比如說柳長青的“風”,就是風元素壓過了其他元素的靈氣,因而帶有明顯的風屬性,讓他在未達山海之時就可以禦空飛行。


    元氣和本源氣相融,即可以造就獨一無二的“本源元氣”。


    但這個過程十分兇險,就像是把兩種不同的化學物質放在一起,隻有找到那微妙的平衡才能讓它們和諧共處。


    柳長青那次在生死之間感悟,其中的運氣成分很重,但係統依舊從事後柳長青極為詳細的描述之中捕捉到了本質。


    假設讓一種本源氣和另外一種本源氣達成平衡,需要一個準確的定量方程式。


    那麽讓一百二十種本源氣不斷融合,理論上最少就需要一百一十九個方程式。


    這其中涉及到的計算量極其龐大,對於精神力的負擔也極重。


    其中還有一個前置條件,就是需要臨生死而麵不改色,保持絕對冷靜。


    簡言之,非人力可至。


    可……一百二十種本源氣到底融合出了什麽?


    沈前迫不及待的接著看了下去。


    等看到高文遠帶迴了“五色神石”以及自己的肉身沒有被靈氣撐爆竟然是因為八師姐的桃子粥的時候,沈前愣怔了良久。


    自己前半生卑微。


    可自己的現在,又是何其幸運……


    微微吐出一口氣,沈前的目光接著下移,終於找到了答案。


    “……


    你成功凝聚了一絲元氣並突破初武者(23:32)


    你將融合的所有本源氣種入了元氣(23:59)


    你生成了新的本源元氣‘混亂’(注1)(00:55)


    石定言將陷入沉睡的你送到了紀弱水的住處(01:03)


    ……”


    混亂?


    這是什麽意思?


    沈前目光快速下移,在最下方找到了係統出具的“注解”。


    “注1:根據係統推演,‘混亂’本源氣兼具多種本源特性,可任意轉換已有屬性,並在外來力量小於等於本體力量時,可進行任意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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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行字讓沈前陷入了深度的思索。


    “轉換”很好理解。


    他可以變成風,可以變成火,可以變成水,隻要“混亂”裏有的屬性他都能切換。


    放在動畫片裏,他就是七娃。


    嗯,你喜歡的樣子我都有……


    那“吞噬”呢?


    沈前的心髒跳得有點快,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吧?


    如果是的話,那也太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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