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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何處,才可讓一個人安心停靠歇息,不問前塵去路、但享寧靜悠然,這個地方,是家嗎?如果真如這般,那麽當一個孩子失去家園,孤身漂泊江湖,終日愁眉解鎖冷落,是否才是他最該有的表情?


    如若不然,那為何那躺在‘床’上昏‘迷’沉睡的張池,縱是在夢境當中,也是暗雲遮麵,‘陰’霾籠罩?


    那一直守在‘床’前的謝思仁,望著那睡夢中依舊難消憂容的張師弟,忍不住重重長歎一口氣,徐徐站起身來。


    而就在謝思仁身後木桌之上,或是為他的動作驚醒一般,一道一直伏在桌上寂然淺眠的身影,亦是緩緩直起來。便是那燃放在木桌的燭台,隨那道身影起身,光芒微微搖晃,剪影在合攏的窗紙之上,淡畫出淺淺落落的痕跡。


    由窗欞縫隙透出去,天已經大黑了,夜‘色’早濃,千裏不聞人聲,想來已是很晚了。那窗外濃黑似霧,繾綣纏繞,閑散飄‘蕩’在這雜物間外的庭院,便如墨‘色’鬼魅一般,哼著淒冷的調,無聲無息之間,便可攀附人身,奪人魂魄。


    而在雜物間內的燈火,便是這抬眼可望之處,唯一的光亮了。


    待那伏睡在木桌的人影直起身來,這才看清此人乃是孫航。他‘揉’一下惺忪睡眼,向著站起身的謝思仁道:“謝師兄,現下幾時了?”


    謝思仁對孫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迴首見張池仍舊沉睡未醒,這才放下心來,輕聲道:“孫師弟,小點聲,萬不可把張師弟驚醒了。”


    孫航亦是自知方才聲音大了些,忙掩住嘴巴,對謝思仁歉意的點點頭。才聽謝思仁又道::“放才我隱約聽到更鼓響了三下,現下大約已經三更了。”


    孫航臉上浮現一抹慚‘色’,道:“孫師兄,方才我也不知怎麽迴事,竟然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實在慚愧。”


    謝思仁擺擺手,淡笑輕言道:“白天便是為張師弟好一番緊張,神經緊繃的厲害,入了夜感覺疲乏,乃是人之常情,孫師弟大可不必為此羞赧。況且我早就跟你說過,師兄在此守著張師弟便已足夠了,你又何苦跟著熬這漫漫長夜呢。”


    輕步移至‘床’前,孫航仔細查探一番合眼長睡的張池,見他唿吸冗長,麵容安詳,這才放下心來。他擺擺手道:“師兄,張兄乃是我的好友,此刻他受了傷,正需要人照看,我又怎能放下獨自高枕安眠呢?師兄,我已小憩了一番,現下‘精’神多了,想必師兄你也有些乏了,不如師兄你也在這桌上伏睡一會,張兄自有我照料,師兄不必擔心。”


    謝思仁卻是重又坐迴‘床’前木椅,淡淡道:“作為一個修真之人,幾日不睡,卻也是不打緊的。既如此,我們便都守著張師弟吧。”他那望著張池的眼神之中,此刻流‘露’擔憂之情濃鬱,厚厚覆蓋瞳孔,他重重吐一口氣,道:“隻是今日,卻是苦了張師弟了。”


    那孫航聞言神情亦是黯淡下來,他伏在‘床’邊,躊躇一陣,終是忍不住仰起臉來,對著謝思仁問道:“謝師兄,師弟今日一直有一事不明。張兄憑大毅力在幻魔‘洞’走完十步,還能堅持清醒走出‘洞’府。那李浩然空懷一身修為,卻尚不及張兄。可師父今日為何如此對待張兄,師父這般行為,豈不是寒了諸位師兄弟的心嗎?”


    “住口,師父的所作所為,豈是我們做弟子的可以隨意評說的!”那謝思仁猛地沉下臉來,壓下嗓子向孫航怒叱道。那臉龐上一片‘陰’雲密布,不見光明。


    孫航方才也是情急之下,心中所想便是脫口而出。現下細細想來,亦是慘淡了麵容。他急急對謝思仁抱拳,道:“師兄,師弟知錯。”


    謝思仁微微歎息,道:“你且起來吧,隻是這些話僅在這裏說說便罷了,萬不可再對他人言。否則傳進師父耳中,這便是大不敬了。”


    孫航淡淡道:“師弟不敢。”


    見孫航雖然謹記自己方才之言,但神‘色’淡落,那望向張池的眼神頗為哀寞,謝思仁便深知他心中定然仍尚有些憤懣難平。他沉‘吟’一下,對孫航道:“孫師弟,今日在幻魔‘洞’前情景,你也是親眼所見。師父所為,也是頗有無奈。李浩然李師弟在幻魔‘洞’中已是昏‘迷’不醒,師父擔心師弟安危,方才急急帶他離開,也是情有可原。”


    孫航沒有迴頭,良久才悶悶道:“便連李浩然這般修為,在這幻魔‘洞’中都是承受不住,暈倒過去,就更不用提張兄了。可就算如此,他還是堅持走完十步,自己走出幻魔‘洞’。謝師兄,張兄忍住著多大的痛苦,才站在那幻魔‘洞’外,當時你也在近前,從張兄那都是變得扭曲的麵容上,也是能窺得一二的。”


    “而張兄所為一切,便是虔心祈願能得到師父的原諒。就算當時情況再危急,張兄都已忍痛跪在了師父麵前,師父卻連看都未曾看他一眼,便徑直帶著李浩然禦劍而去了。謝師兄,當時張兄的表情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是怎樣的堵在‘胸’口的不由衷,才會有如此刻骨銘心的傷痕和疼痛。”


    謝思仁還想勸解孫航一番,但是心思急轉,張張嘴卻再吐不出半句話,隻能重重歎一口氣,道:“孫師弟,這些話你同我說說也就罷了,但萬不可跟張師弟提及半句。他現下正是累累傷痕之時,我們應當好生開導他,令他快些將養好起來,絕不能再因此事在他心頭留下‘陰’影。”


    孫航點點頭,道:“多謝師兄提醒,這些事情,師弟自然省得。”


    孫航再望了雙目輕闔,沉睡未醒的張池一眼,伸手替他裹緊身上被褥,便又重坐迴原來木椅之上。這雜物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寂靜,唯聞桌上燭火燃燒時霹靂之聲,間斷而鳴。那火焰直直向上拔節,在桌麵投下一圈淺墨痕跡。


    暈黃燈光盈滿空曠的房屋,那灑落在窗欞上細碎而點滴的‘陰’影,在無言倒影著窗外黑夜漫漫無際。


    謝思仁和孫航靜默坐在原處,麵朝‘床’上橫躺著的那道人影,一動未動,好似兩道雕塑,身影淡寞,暗落凋零。


    不知過了多久,那一直淺閉雙目,養‘精’蓄銳的謝思仁突然睜開眼睛,燭火刺入瞳孔,有光芒在其中一閃而過,而一直麵無表情的臉龐,此刻卻是盛開明亮的笑容。


    而那靠在木椅上不知神遊何方的孫航亦是此時迴過神來,目光微轉,投向那睡在‘床’上的人影。


    便在方才,那道人影突然動了動,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被艱難吐出來:“謝師兄,孫兄。”


    孫航猛然抬頭,正好對上張池亮晶晶的眼睛。一dμ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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