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聽到趙英這麽說,連連搖頭,他看到胡元那一瞬間,就知道趙英其實是在擔心他。


    一個皇帝問自己憑什麽是皇帝的時候,如果不是得了失心瘋,那就是要殺人了。


    其實那個問題,趙桓已經想的很明白了。


    他當然沒有得失心瘋,也不是要殺人,他問那個問題,不是問趙英,而是問自己,趙英也不敢迴答。


    他隻是在思考皇帝這種職業存在的意義。


    皇帝是代表著秩序的具現,當一種秩序在不斷的被破壞之後,人民就會用腳去投票,來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形成王朝的更替。


    而開國皇帝是秩序的建立者。他的後人,是秩序的維護者。.Ъimiξou


    當維護者對秩序的維護中,不斷的對各種利益集團妥協,而沒有在解決問題之後,審視改正錯誤,這種錯誤才會導致秩序的逐漸的崩塌。


    當秩序崩壞到一定的程度,災難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因為中央王庭已經失去了他本來的作用,他在麵對災難的時候,就會失去他本應該承擔的責任。


    不管是大旱、水患、瘟疫還是兵禍,都會放大數倍,對秩序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看似穩定的王朝,就會轟然倒塌。新的王朝就會興起,建立新的秩序,或者說入關。


    董仲舒的天人感應的理論體係,就是這種內核。他將所有的天災,歸結到了皇帝身上,其實就是歸結到了秩序的崩塌之上。


    王朝在發展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時候,皇帝作為秩序的維護者,就需要向各方利益集團妥協以解決問題,而在解決問題之後,再審視自己的妥協是否是對秩序的最小破壞,甚至有益於秩序,並且及時的做出政策的調整。


    妥協,不可避免的存在。


    比如趙桓想要實現教育公平,而私塾的存在,就是教育不公平的最大存在,連起跑線都不一樣,何談公平?


    而絕對的公平並不存在,所以妥協一定存在,而妥協之後,可以糾正錯誤。


    而衡量、決定皇帝的妥協是否錯誤的唯一標尺,就是人民的根本利益。


    他需要代表的是大宋朝絕大多數百姓的根本利益,而不是代表他自己。


    因為他是皇帝,他負責維護秩序。


    用宋太祖趙匡胤的執政理念就是:革故鼎新。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不斷的深化改革,因為實踐是發展的,新情況和新問題層出不窮,改革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不可能一勞永逸。


    後世的政體是否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那必然是代表了根本利益。


    在某一個時間節點裏,為了快速發展。中國走了很多的彎路,留下了很多的坑坑窪窪。


    但是一段時間後再去審視,就會發現那些十分讓人在意的坑窪,或者已經被徹底填平,或者已經在填平的過程中。比如高新武器裝備,高新科技、外交、經貿等等領域,悄然間,這些坑窪已經被填上了或者填上了一部分。


    而在為了發展的這一時間節點裏,做出的種種妥協,它就無法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了嗎?顯然不是。


    這就是革故鼎新的魅力。


    沒有餓肚子的大同世界,一句話道盡了時代的無奈和人民的期望。


    這也是為什麽趙桓到現在雖然是趙二家的身子,但是執政理念還是趙大家的理念,因為祖宗之法已經不能代表根本利益。


    當然這都是他作為皇帝,對前後不一的錢政,得到的領悟。


    “官家沒什麽事呀,一切都很好。”胡元盯著趙桓的瞳孔,說道:“官家,翻個白眼,臣看看眼白。”


    “起開。”趙桓一把推開了胡元,自己本來就沒什麽事,隻不過在思考問題的時候,說漏嘴了罷了。


    趙英依舊不大信,拉著胡元到遠處耳語了半天,趙桓似乎聽到了一些關於補腎食補調養的話題。


    曹嫻的確是一個榨汁機,以至於趙桓這兩天都盼著曹嫻有點孕吐的反應,好歇息歇息身子骨。


    沒有耕壞的田,隻有累死的牛。


    趙桓也能理解曹嫻想要在西夏蝗蟲災起,大宋武力解決西夏問題之前,懷上大宋天子孩子的迫切需求。隻是理解歸理解,他這身子骨都快被榨幹了。


    “官家,臣有個想法。”胡元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小心的說道。


    自從沈從被刺客刺傷,趙桓不同意胡元用尿液衝洗傷口後,胡元一直對不是醫生的大宋皇帝,插手具體的治療抱有極強的怨念,當然他對官家給他的那本《護理劄記》對衛生之道的理解深表讚同。


    胡元和官家的關係不大好,這是連完顏宗望都知道的事,胡元可從來沒有這麽恭敬的說過話。


    胡元撓著頭說道:“臣想著惠民藥局的事,能不能跟官家打個商量,縣級以上藥局正官,歸到官籍之中,按月發銀啊?”


    “之前不發銀錢嗎?朕怎麽記得是要發銀錢呀。”趙桓疑惑的看著趙英,這事當初是剮了趙承佑後做的,趙桓當然記得當時規定了診金不要錢,藥價也是較低的價格。


    惠民要擔得起這個惠字,不僅要惠百姓,自然也要保障醫者的利益。


    而且他還專門為惠民藥局提了字,拯療貧病軍民疾患。這也是從周朝就有的養疾之政,他又不是蟎清的皇帝,怎麽會光幹活不給錢呢?


    “胡神醫要的是給這些大夫官身。官家,現在很多民間的醫堂開的價格更高,坐堂的大夫們沒有官身,從藥局裏離開的很多,很多惠民藥局都有點撐不住了,被挖牆腳的太多了。”趙英趕忙說道。


    這銀錢是有的,但多數惠民藥局的醫生,都是從工賑院醫者評定裏雇用的,人家來去自由,現在惠民藥局出現了新問題。


    【曆史事件提醒:明知府衙門設醫學博士一名,設正科一人,品秩從九品,為府屬之醫官。】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嗯,可以。知府正科從九品,知縣正科下九品。”


    “陛下萬安,在聊什麽?”安娜擺著纖細的楊柳腰就來到了延福宮。


    亨伯特穿著一身黑色的教士服,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宋禮說道:“參見陛下,陛下安泰。”


    趙桓示意兩人就坐,坐在雁迴池旁,看著安娜又拿出了她的十日談筆記本,就是一陣頭疼。


    趙英在得到趙桓的首肯之後,解釋了一番惠民藥局的來曆和規模,這是中原王朝的周禮,也算中原王朝的文化之一。


    亨伯特的臉色變了數變,麵色帶著掙紮說道:“長公主殿下一直說她找到了她要找的約翰王,但是聽聞她在大宋國的遭遇,我認為這裏不是她的歸宿,但是現在看來,她的確找到了心靈的港灣。”


    馬屁精!


    趙桓直接給亨伯特在心裏定了位,他一直沒有放棄景教在大宋的傳教破冰工作,他這車軲轆的好話,隻是為了傳教罷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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