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佑拖著自己的幾房小妾,並沒有逃離鄂州,就被鄂州百姓找了出來。


    什麽是不得民心?這就是。


    “宗少卿,趙承佑總算是抓到了,這鄂州之事,終於才算是了結了。”楊幺一臉興奮的牽著宗澤的車駕,向著鄂州府大牢而去。


    押解歸京前,宗澤需要確認一遍人犯。


    “結束了嗎?才剛剛開始呀。”宗澤在車駕裏閉目養神,聽到楊幺的說辭搖頭說道。


    宗澤這話,到底是指的鄂州水疫之事完美收官,還是指的大宋的士大夫和宗親的聯袂與官家的爭鬥。


    “那是,勸民下山需要一些時間,複產厘清地畝,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才是麻煩事。”楊幺點頭說道,他並不清楚朝堂的鬥爭,廟堂之高,離他還是遠了一些。


    “荊湖南路死了逾實逾十萬人,北麵不知道情況如何。多災多難呀。”宗澤感慨良多。


    來州鼠疫,鬧得比荊湖水疫之事要小很多。


    “這玩意兒毒性這麽大?!”韓世忠愣愣的看著手中的數字,他聽了官家的指示,截斷了這鼠疫的傳播途徑,但是看到死亡數字的時候,依舊撓頭。


    “得病的幾乎都死了,國丈已經到了山海關,被攔在關內。”胡元靜靜的拿著存目鏡,觀察著玻璃瓶內的一團血紅色的溶液,裏麵有他提取的青黴懸濁液。


    胡元在嚐試用青黴素溶液殺死從病人身上采集的小須彌蟲。


    但是療效不太好,小須彌蟲生龍活虎。


    “我以為我帶過來的聖藥會有用,但是顯然不太行。”胡元歎氣的說道。


    “你把這東西離我遠點!”韓世忠看著胡元擺弄這些玻璃瓶,就覺得害怕。


    他親眼看到過有個軍卒,打碎了胡元的玻璃瓶之後,沒過多久就生了病,到最後付之一炬。


    在他眼裏,這哪裏是什麽小須彌蟲在作怪,分明就是官家乃是閻羅轉世的鐵證!


    連胡元這種醫道聖手都成了奪魂攝魄的模樣。


    “這種瓷瓶是王三品親自給我做的,輕易摔不破,用力砸才能砸碎。”胡元解釋了一句。


    密室之物,是怎麽出現在了那名軍卒的手中?為何自己討要的時候,那人推三阻四?又是怎麽摔碎了玻璃瓶?


    這些胡元都沒有計較,現在不是時候,而且他相信,韓世忠比他更明白那人的身份。


    “國丈就要出關了,要取走朱孝孫的屍骨,可是我們那裏有什麽屍骨給他,人都燒成灰了。”韓世忠眉頭緊蹙的說道。


    朱孝孫在北地,朱孝章跟著種師中在秦鳳路,兩兄弟表現的都很不錯。


    這次朱孝孫帶著人清理疫區,染病,並沒有像大宋皇帝說的那樣,因為年輕力壯,還有神醫在側,從鼠疫瘟神手中逃脫,而是當天就走了。


    按照官家的指示,韓世忠將朱孝孫的屍首就地燒成了骨灰。


    “國丈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胡元有些心灰意冷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瓶,帶上了鷹嘴兜鍪說道:“你來應付吧,我去村寨裏看看,這病,眼下沒得治。”


    “你還要去?朱孝孫都死了!讓我說一把火把這些寨子燒了得了。”韓世忠渾身一哆嗦,自從朱孝孫出了事之後,韓世忠就停止了軍卒入村清理疫區的行徑。


    他決定放火燒掉那些村寨!不是有老鼠嗎?燒不死它們也熏死它們!


    事實上的村寨外的滅鼠,不僅僅是放蛇那麽簡單,軍卒們幹的最多的就是找耗子洞,水淹、煙熏,無所不用其極的滅鼠。


    “那寨子裏麵的人?”胡元帶著清理幹淨、用草木灰清洗過的鷹嘴兜鍪,披著牛皮甲,甕聲甕氣的說道。


    “全須全尾的活人都遷出來了!”韓世忠也站了起來,給胡元掀開了簾子,胡元這一身衣服行動多少有些不便。


    胡元走出了門,走了幾步忽然迴頭說道:“裏麵還有病人。”


    “可是得了這個病!就沒有治好的人!放棄吧!燒了,也就清淨了。”韓世忠左右不了胡元的決定,當然胡元也無法影響韓世忠的決策。


    韓世忠已經準備將所有染病的村寨,共計十八處村寨,付之一炬。


    這次的鼠疫就算是止住了禍根。


    胡元走進了已經一片死寂,堆滿了草料木料的村寨裏,看到了村裏的慘狀。


    他並沒有挨個進屋,而是看著屋舍窗欄上的食窗,凡是沒有動過食窗食物的,裏麵的人,就已經死了,或者離死已經不遠了。


    胡元越走,越是心灰意冷,沒有任何一個食窗的事物被動過。


    過了一夜,這些病患都走了。


    “什麽狗屁的神醫!”


    胡元突然怒吼了一聲!


    馬上就要燒村了,但是他從汴京來到沈州,又來到這些村寨,並沒有救治好任何一人,連官家的大舅子,都死在了他的麵前!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籠罩著他,他還記得當初救治王稟那天夜裏,他問自己的話,人的性命,隻能交給上天來決定嗎?


    但是這場已經控製的很好的鼠疫,告訴了他答案。


    胡元走出了村寨,到了村頭的密閉房間,一步步的取下了身上的防護用具,失魂落魄的看著村寨,無能為力。


    “放火吧,人,死幹淨了。”胡元對等在村口的韓世忠說道。


    他無力的看著村寨,他沒有救下任何一個人,所有人都死了。


    “放箭!”韓世忠怒吼著,將卒們將箭鏃點燃,射向了村寨。


    “官家來之前就跟我說,這病不好治,我還不信。”胡元愣愣的望著村寨燃起的大火,用著將近空洞的語氣說道:“遠望羊群時,偶爾有那麽一隻羊在樹蔭下久久徘徊!”


    “它吃起草來也無精打采,或者正值吃草養肥的好時節,卻躺下休息,磨磨蹭蹭在黃昏時分最後離開草場!”


    “聽我的話,不要猶豫,快用刀將它體內的惡魔驅除,不然整個羊群都要遭受惡魔的荼毒!”


    “如冬風朝大海咆哮般,疾病裹挾著惡魔來的急速又兇猛。”


    “灼燒的痛苦沿著羊兒和牛兒的血管蔓延,腐蝕著原本強健的肉體。”


    “先前溫順的狗變得狂躁不安起來,豬也被費力的喘氣,折磨的痛苦不堪,馬兒忘記了奔跑,聳拉著耳朵用蹄子使勁蹬著大地。”


    “死亡正一步步的逼近,最終它們全部倒地,就此長眠。”


    胡元絮絮叨叨的是當初在上京路的時候,草原上套馬的漢子們,唱的一首民謠。


    把動物比作是人,動物染病的時候,最好的手段,就是殺死並且將染病的羔羊或者牛馬燒成灰燼。


    “什麽狗屁的萬物之靈。”胡元站起身來,他第一次對自己心中那份成聖的信仰,產生了動搖。


    “你沒事吧。”韓世忠看著胡元的模樣,總覺得他跟丟了魂一樣。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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