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也有點明悟皇帝這種生物的可怕之處。


    自己下個命令,程褚這個憨人,七天七夜不睡覺的拚命查,差點把人給查沒了。


    臨到頭為了皇命,程褚受了傷,自己扶一下,君臣之別限製的君臣行徑,扶都不讓扶一把。


    “官家,程指揮套著內甲,箭矢入體寸許,肺腑受了震動,流血過多,止血就好了,但是這肺腑的傷勢,少說靜養三個月,否則會容易落下病根。”胡元寫著方子,將手中的方子遞給了官家說道。


    趙桓看著這方子問道:“這些藥都是幹什麽用的?”


    胡元眨了眨眼睛說道:“簡單來說,就是補血用的。”


    “複雜來說呢?”趙桓看著胡元寫的方子問道,他也就是抱著患者家屬的想法,多問了一句。


    胡元看著方子上密密麻麻的藥名,還有重量以及熬藥的火候和醫囑,想了想,靈機一動的問道:“官家是想學方術嗎?”


    趙桓笑著拋了一個這個年代,沒人能聽得懂的梗:“學醫救不了大宋。”.Ъimiξou


    “誒,那官家不打算學方術之事,臣這就去熬藥了。”胡元樂嗬嗬的離開了集英閣,遠離了皇帝這個不太好惹的患者。


    趙桓眯著眼,問道:“程褚親自追到了循王府,趙士褭他要作甚?他循王府哪裏來的勁弩?內甲都能射穿?”


    趙英從袖子裏,拿出一本大部頭的劄子,翻了半天說道:“官家,臣沒記錯,這循王府的家仆,並不是等閑家仆。”


    “當初循王為忠州防禦使時,驍勇有功,與軍卒同吃同睡,這些家仆多數都是當初忠州的舊部。還是太上皇當初特賜的三百衛。”


    “哦?拿來,讓朕看看。”趙桓疑惑的拿起了那本厚重的劄子,看了一眼趙英的袖子,這寬大袖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麽東西。


    這是一本宋廷左右禦史寫的起居注。


    趙佶的上一任皇帝是宋哲宗趙煦。


    趙煦共有一子四女,但是這僅有的一子,三個月早夭,沒有後人的趙煦二十五歲英年早逝。


    宋廷不得已延續傳統,兄終弟及,將皇位交給了宋哲宗的弟弟,趙佶。


    而當時另外一個皇位的有力爭奪者,正是寧遠軍節度使的趙士褭。


    趙士褭少有大誌,善屬文而勤於兵,親曆戰陣多場,在寧遠軍就職之時,多次立下了功勳,在軍中多有美名。


    趙佶的優勢就是文采好,善工畫筆墨,深得當時的向太後的喜愛,


    尤其是在章惇別著勁廢兩宮太後的時候,趙佶人在汴京,稍加運作就在兩宮太後的幫助下,登上了皇位。


    為了安撫當時的趙士褭,趙佶不得已給了趙士褭三百衛,這三百衛也是大宋僅有的郡王衛。


    有衛自然得有配套的武器裝備,有幾把弓弩,就很合理。


    但是又有一些不合理,趙佶居然能容得了三百帶甲勁弩的郡王衛,活在自己眼皮底下?


    “循王與朕並無間隙。”趙桓將劄子還給了趙英,疑惑的問道:“會不會是有人別有用心,利用了這三百衛戍?”


    循王趙士褭在趙桓離開京城的時候,表現可以用優秀來形容,大宋二十五王在京,僅有景王和肅王兩個人生事,而且還是在趙佶在南逃途中的承諾為誘因而起。


    趙桓的疑惑很快就被喧囂聲打破,趙英出門查看了一番,迴頭說道:“循王在集英閣外候著。”


    趙桓瞪著眼睛看著趙英,問道:“他瘋了嗎?眼下親從官,朕不見得攔得住!”


    趙桓打開了房門,果然看到了劍拔弩張的場景,趙士褭被集英閣宮牆上的三架床子弩指著,雖然還未上弦,但是其局麵已經在失控的邊緣了。


    指望軍隊能夠理智,還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


    趙桓打開房門那一刻,親從官們才不甘的放下了手中對著循王車駕的武器,俯首參見官家。


    趙桓哪裏敢停留?這要是繼續留下去,反而是給程褚添麻煩。


    迴到文德殿的趙桓坐在禦座上看著循王說道:“大宗正,今天這事辦得糊塗。”


    “不知道官家說的是射傷了親從官糊塗,還是說去集英閣找官家糊塗。”趙士褭恭恭敬敬的問道。


    趙桓坐直了身子說道:“你府上的家仆,打傷,打死了親從官。”


    趙士褭依舊恭敬的說道:“臣問過了,並非我府上家仆射箭。”


    “臣府中的家仆,都是臣當初在忠州舊部,身上循王的烙印,太深了,為了保全他們,臣才收他們到府中。”


    “他們收刀兵三十餘載,三十載未曾張弩射箭的軍卒,一身功夫早就廢了,搭弓射箭?他們的歲數都跟臣這等年紀相仿,半截身子入了土,怎麽拉得開弓?”


    “再說臣這府上哪裏來的勁弩強弓呀,步人甲倒是有幾套,前幾年金兵拿下,一股腦都送到武庫備戰了。三十多年了,若是我府中有強弓勁弩,臣這剩下的半截,也早就埋到土裏了。”


    趙桓點頭,三百衛是趙佶不得已之下,實行的安撫政策,若是趙士褭不上道,還要硬給衛戍配強弓,趙佶那個小心眼,能容得下?


    “若說臣今天到集英閣之事糊塗,臣這把歲數,死就死了,臣要是死在集英閣下,倒是好事,至少臣那些個跟了臣三十餘年的家仆,肯定是保住了。”趙士褭依舊十分恭敬的說道。


    “那依大宗正看,這事,誰做下的?”趙桓滿臉笑容的問道。


    趙士褭搖頭說道:“臣不知道。”


    “大宗正且先迴去,容朕查清楚此事原委,再行定奪。”趙桓笑著送走了趙士褭。


    “循王他沒說實話。”趙英在側,十分篤定的說道:“官家問他是否知道是誰在背後生事之時,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以搖頭掩飾,但是表情不像之前為家仆背責之時,那麽坦然。”


    “和那些說謊的人,一個模樣。”


    趙桓之前閑來無事,給過趙英一本《微表情》讓他學著玩,沒想到還用到了正經事上。


    “朕也看出來了,他是有苦難言呀。”趙桓十分理解趙士褭不說實話的動機。


    他作為大宗正,這等事,隻要涉及到他頭上,就是殺身之禍,他自然不願意全家陪葬。


    “是禍躲不過。”趙桓看著黑乎乎的宮外,出神的說道。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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