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巧雲的前半生是極為幸運的。


    出生在了皇室的她,無憂無慮的度過了前半生,接受了大宋的皇室教育,知書達理,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會這樣幸運的走過一生。


    但是這一切都隨著一場交易而改變。


    海上之盟和閨中的她,根本沒有關係,她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聯金滅遼之事。


    在某個清晨,她就被親從官從宮裏帶走,然後一路北行至燕京,交給了金人。


    宇文虛中是一個無情的人。


    他在大宋和金人的談判中,五貫買了五個帝姬,交給了金人,來博得新皇帝完顏晟的信任。


    五個帝姬到了金國之後,宇文虛中並沒有給過帝姬任何一絲一毫的優待。


    待在浣衣局的五名帝姬,隻有趙纓絡的日子好過一些,嫁給了完顏宗翰後,馬上孕育了一個兒子。


    母憑子貴的趙纓絡,也隻能保住自己,對於在浣衣局的姐妹們,她也毫無辦法。


    趙巧雲到了金國之後,才了解了什麽是海上之盟,知道那個龐大的遼國,須臾之間就如同巨廈傾塌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也知道宇文虛中這個人,把她們買來的目的,送給了金國勳貴做玩物。


    不過從前年開始,他們幾個姐妹,突然就從浣衣局裏出來了,搬到了民居之中。


    沒停幾個月,她們剩餘的四個人裏麵,就有三個嫁給了金國的勳貴。


    僅剩下的趙巧雲,驚恐萬分的被金國皇帝以公主禮待。


    仆人、轎冕、大宅、出入宮廷給金人皇帝請安,隨著完顏晟的病逝,趙巧雲的待遇再次發生改變。


    小金人皇帝每天都會派出使者噓寒問暖,趙巧雲的婚配也一變再變,從最開始的貳臣官宦,到後麵的宗親,還差點當了小皇帝的妃嬪。


    到最後變得不了了之。


    驟逢人生大變的趙巧雲,早就明白了,一定是金國和大宋之間的兵事不順,所以她才會有如此的待遇。


    而後她跟著金國的使者一起來到了來州,被王稟留在來州動彈不得。


    那個愚蠢的弟弟為何突然變成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成了人人稱善的大宋皇帝?


    趙巧雲的內心充斥著矛盾和不安,來到了來州的中軍大帳,隻見到一臉英氣的大宋皇帝,正在巨大的沙盤前跟諸多將領議論不休。


    不過多數情況下,那個皇帝都在極為認真的傾聽著大將們的講解,還時不時的點頭表示肯定。


    “金國的使者等了三個時辰了。”趙英給官家送了一盞茶。


    他這個提醒,並不是提醒皇帝,金國使者需要優待,而是其中有一名帝姬,涉及到了大宋的臉麵。


    趙桓抿了一盞茶,遼陽之戰終於清晰了起來。


    其實真正關鍵的並不是錦州,而是遼陽依靠的那座龍鳳山的爭奪,有了龍鳳山就可以在溪湖興修水利,金人就沒有了枯水期的逃跑時機。


    趙桓沒有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他這個雲將領還是做個雲將領好了。


    嶽飛的戰略本身就是步步為營,比拚國力的王道戰略,再加上樞密院養的那群參事和諸將的完善,這戰略,趙桓反正看不出什麽毛病來。


    “金國敗局已定啊。”趙桓非常肯定的說道,讓諸將各迴軍寨對著趙英說道:“讓金國使者還有趙巧雲進來吧。”


    趙纓絡之事,到現在趙桓都謹記於心,她們象征著大宋的恥辱,但是這份恥辱卻是她們的父親趙佶給她們的。


    趙桓始終無法理解,當初宇文虛中五貫買了五個帝姬的時候,趙佶到底是怎麽答應的!這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趙巧雲臉色沒有惶恐,也沒有欣喜,讓趙桓更加意外的事,趙巧雲臉上沒有趙纓絡臉上那種心如死灰。


    然而充斥著希冀。


    “福祿帝姬趙巧雲,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趙巧雲首先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麵前的皇帝登基的時候,她沒有山唿海喝,現在見麵自然要補上。


    趙桓讓趙巧雲平身,好好端詳了一下趙巧雲,沒有看到她臉上的委屈,充斥著淡定和坦然。


    “這個金國的使者,你要說什麽?”趙桓疑惑的問道。


    大宋和金國現在打的天翻地覆,趙桓沒有一刀砍了他,完全是砍在趙巧雲的麵子上。


    他不喜歡金人,連處死完顏婁室,趙桓都沒見完顏婁室一麵。


    “會寧府兵馬督總管兼會寧府尹完顏宗輔見過大宋皇帝,願大宋皇帝千秋萬代。”完顏宗輔猶豫的給大宋皇帝行了個拜首禮。


    趙桓看著完顏宗輔,表情相當不爽。


    趙巧雲都跪了,他居然給自己行拜首禮,活膩歪了。


    “不知道金國的使者踏入來州城的時候,是先邁的左腳還是右腳啊?”趙桓不經意的問道。


    “啊?”完顏宗輔一臉疑惑的看著大宋的皇帝,想了想說道:“邁的左腳。”


    趙桓點了點頭,左腳好。


    完顏宗輔完全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也不確定正確的答案,俯首說道:“金國新帝登基,特別讓臣帶著國書,來參見大宋皇帝,可是那王稟,從中作梗,遲遲的不讓臣去燕京見過陛下!”


    趙桓抿了一杯茶,笑著問道:“你在朕麵前,指責朕的大將,你在挑撥離間嗎?”


    “這…這……”完顏宗輔滿頭大汗,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傳聞大宋的皇帝以仁善著稱,怎麽到了自己這裏,言辭這麽鋒利?


    而且大宋的皇帝,不是出了名的重文輕武嗎?


    “這是我金國皇帝的國書。”完顏宗輔趕忙遞出了手中的書信,他在這中軍大帳實在是太過壓抑了。


    “你們那的蝌蚪文寫的還是漢文寫的?”趙桓讓趙英拿過來國書,問道。


    完顏宗輔迴答道:“金文和漢文都有,畢竟是兩國往來文書,自然是要兩國用語都用才是。”


    完顏宗輔說完,就感覺皇帝的目光變得鋒利起來。


    趙桓不緊不慢的打開了國書看了看,笑著說道:“我記得以前的時候,完顏希尹見朕的時候,稱唿朕為宋王?是有這麽迴事吧,趙都知。”


    趙英點了點頭,當時官家剛登基,宇文虛中和完顏希尹都稱唿趙桓為宋王。


    趙桓可以不在乎宇文虛中的稱唿,畢竟他身在敵營,為大宋辦事,多有不便,趙桓非常諒解宇文虛中。


    【女真大金皇帝致書神文聖武大宋皇帝,漢家阿舅大官家親啟,千萬敬拜。】


    漢家阿舅大官家?趙桓指著國書的抬頭疑惑的看著趙英,自己難道和金國還是親戚不成?


    他怎麽一點印象沒有?


    “趙纓絡嫁給了完顏宗翰,完顏宗翰是宗親,他這個阿舅,稱唿沒什麽問題。”趙英小聲的說道。


    趙桓沉默的看著這封國書,一個抬頭就在惡心自己,他默默的將書信放迴了信封,說道:“什麽事,你說吧。”


    趙桓看了一眼趙巧雲,再看著金國的使者,臉色極為難看。


    “金國想要和大宋議和,畫疆而定,永不向擾。”完顏宗輔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這封國書是完顏亶在遼陽寫的,用詞上可能有點欠考慮了,此一時彼一時,當時的大宋還沒拿下臨潢府。


    現在已然大不相同。


    “怎麽個畫疆法?”趙桓興趣盎然的問道,畫疆這兩個字,在趙桓的心裏,可是一道傷疤。


    好死不死的,完顏宗輔說出了這兩個字。


    這讓他想起了當初的臣構言。


    【臣構言,若天兵至,則來畫疆,合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四十裏並南四十裏為界,屬鄧州。其四十裏外並西南盡屬光化軍,為弊邑沿邊州城。】


    “還是說要以淮水中流為界嗎?”趙桓笑著問道。


    完顏宗輔一看皇帝這個架勢,就知道自己怕是說了什麽話,惹了大宋皇帝不高興了。


    “當然不是,這哪敢啊,是以遼河為界限,黃龍、會寧、扶餘為大宋,遼河以南,大鮮卑山以西皆為宋土。”完顏宗輔拿出方帕,擦著額頭的汗珠說道。


    趙桓點頭,說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


    完顏宗輔非常疑惑的看著趙桓,這一句知道了就完事了?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完顏宗輔覺得自己就不該來這一趟!


    “那臣和福祿帝姬就先退下了。”完顏宗輔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說道。


    趙桓用鼻音重重的發出了一個疑問:“嗯?”


    完顏宗輔想要抓住趙巧雲的手,猛的定在空中。


    因為趙英已經將腰腹的軟劍拍出,若是完顏宗輔放肆,趙英也不介意他死在這中軍大帳裏。


    左右不過是洗洗地罷了,他很擅長做這個。


    “那臣告退。”完顏宗輔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說道。


    趙桓用鼻音重重的發出了一個肯定:“嗯。”


    完顏宗輔走的很快,速度飛快的離開了中軍大帳,趙桓哭笑不得說道:“這個金國使者不如當初的完顏希尹。至少完顏希尹還有膽子跟朕麵前咆哮。”


    “完顏希尹還有膽子在天德州跟嶽飛正麵硬碰硬的打過一場,但是這個完顏宗輔,不太聰明的樣子。”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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