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驚喜?這就是驚喜!


    夏佐的臉色神情未動,但是整個人已經全神貫注的緊張起來!如果按照南鈺的說法,他真的是完顏宗望派來試探他的探子!


    那一切的一切都完蛋了。


    夏佐的神情雖然未動,但是額頭已經有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他看著南鈺,將遇到南鈺的種種細細迴想了一遍,很多值得懷疑的地方,但是又不太像。


    南鈺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她從昨天聽到夏佐那定國三策之後,就已經徹底慌了神。


    匆匆忙忙送出去情報,服下鉤吻草準備死也不會落在金人的手中,直到麵前的男子出現。


    撕扯衣物和那兩巴掌,還有今天夏佐說他也是皇城司的察子,都讓南鈺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但是看到夏佐緊張的模樣,她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他終於沒有了那份盡在掌控的從容。


    展顏一笑的南鈺,看著夏佐笑道:“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你現在信了你了,你可能真的是皇城司的那種新手察子。”


    夏佐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他依然有些懷疑的看著南鈺說道:“我想救你,所以在中軍大帳裏出言警示你,但是沒成想你還真的傳出去了情報。”


    “想盡辦法的利用完顏宗望的急迫才救下了你。你這麽捉摸我,有點不地道啊!”


    南鈺點了點頭,坐在車駕的座位上,看著外麵比寶石還要湛藍的天空,伸出手,清晨的陽光灑滿了南鈺的臉龐。


    她喃喃的說道:“這就是你愚蠢的地方啊!”


    “什麽?”夏佐哭笑不得的看著南鈺,自己拚命周旋救了她一命,怎麽就變的愚蠢了?


    南鈺伸出去的手,將陽光拉的很長,她看了一眼夏佐說道:“你身上帶著任務,節外生枝來救我,看似周旋,但是任務無法完成怎麽辦?耽誤了官家的大事,如何是好?”


    夏佐聽到這,臉上反而露出了笑容,說道:“我的任務就是殺掉夏佐。這聽起來有點奇怪,我殺了我自己。”


    “我叫淩唐佐,這一次來遼陽的目的,就是組織遼陽的皇城司察子殺掉夏佐。那是一個很聰明很聰明的人,這三條都是這個夏佐準備好的策論。”


    “當我把查抄出來的文件,送到燕京之後,沒多久,就接到了宇文相公的命令,他就讓我把這番話說給完顏宗望聽。”


    “對金國利國利民的三策,宇文相公讓我告訴完顏宗望,真的是奇怪的事啊。”


    南鈺看著夏佐,問道:“這等對大宋不利的三策,為何還要告訴的實際掌權人完顏宗望呢?袞袞諸公的想法,真的好難理解啊。”


    夏佐想了想說道:“宇文相公說,雖然金人很蠢但是我們不能小瞧他。”


    “漢人能想到這定國安邦的三策,金人也有可能想得到。所以,與其讓他們自己想到,還不如控製在自己手中。”


    南鈺忽然收手聽明白了夏佐的話,她疑惑的問道:“所以你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可是你為什麽要做出使克烈部的使者呢?”


    “而且我記得,你好像給過完顏宗望一個劄子,上麵寫著說服祿汗的理由,按照劄子,派一個使者也能說服祿汗,你為何要親自上陣呢?”


    夏佐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躊躇滿誌來,他滿臉興奮的看著剛剛吐出綠芽的草色,說道:“正值滅金盛舉!百年難遇的大機緣,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怎麽能看到如此大好良機!就此匆匆而過。”


    “好男兒!富貴當從險中求!”


    南鈺伸向陽光的手,忽然一轉向拍在了夏佐的後腦勺上,嗬斥道:“你才是愚蠢!”


    “你以為做察子,是過家家嗎?牽一發動全身之事,你就擅自自作主張了?”


    夏佐摸了摸後腦勺,伸手彈了南鈺一個腦瓜崩!笑著說道:“你太心急了,聽人把話說完才對。我請示過宇文相公,宇文相公同意過了。”


    “若是克烈部和金國真的結盟,我大宋的攻伐將會受挫。若是受我們控製的話,我們就可以想辦法從中破壞金國與克烈的結盟。”


    車轍正在緩緩的向著克烈部的方向行進,而此時的燕京城內,趙桓正在盡量理解著宇文虛中的邏輯。


    “也就是說,我們要讓金人的外交政策,陷入我們的掌握之中,化被動為主動嗎?”趙桓點了點頭,問道:“趙鼎那邊戰備準備如何?”


    “朕的意思是,若是克烈部安耐不住對漠南四鎮的渴望,真的進攻漠南,鎮州和靜邊城能守得住嗎?”


    宇文虛中點了點頭,說道:“臣和趙鼎趙相公去過信了,他說若是克烈部來襲,有信心守得住鎮州和靜邊城。”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能夠阻攔金人和克烈部的聯袂,是最好不過的事,朕不想兩線作戰。”


    “趙鼎那邊的使者已經上路了嗎?”


    宇文虛中點了點頭說道:“前幾日已經出發了,會比金國的使節更早幾天。”


    趙桓點頭說道:“如果能阻止就阻止,阻止不了,就準備迎戰。”


    “第一條策論朕理解了,那第二條呢?讓黑水司的目光,投向遼國?”


    宇文虛中笑道:“本來契丹人的勳貴,就對失去了過去尊貴的地位,肥美的草場和數不盡的特權,心生怨懟。而其中到底有誰在其中聯袂造反,我們不清楚。”


    “但是若是金國的黑水司在上京路挑唆,我們就很容易將他們從其中找了出來。”


    “這樣有利於上京路的穩定,清理他們之中心懷二誌之人。”


    趙桓稍微品味了一下,才明白了宇文虛中話裏的意思,這是典型的釣魚執法。


    但是魚餌,卻是他們心中的欲望。


    趙桓仔細琢磨了很久,宇文虛中和趙鼎商量過此事,經過了周密的安排,應該不會造成很大的麻煩才對。


    不就是釣魚嗎?就讓他們釣!


    宇文虛中點頭說道:“其實官家這第三策,第三策才是問題的關鍵點。”


    “其實臣想試探下金國的底線,試探完顏家有沒有魄力。”


    “但是通過送來的情報看,都到了這種局勢下,他們依然沒有考慮過,給金國的漢兒任何一絲一毫,爬到他們頭上的機會。”


    趙桓點了點頭,說道:“若是金人有膽,朕反而不擔心了,若是給了漢兒土地,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那些金國的地主們,怎麽可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呢?”


    “那個夏佐和南鈺應該沒什麽事吧。”


    宇文虛中抬頭看了一眼皇帝,沒有說話,文德殿上出奇的沉默,他們都知道這是一趟九死一生。


    “宇文相公,這是汴京過來的劄子你看一眼。”趙桓讓趙英送過去份劄子,是關於前段時間,宇文虛中提出在《大宋律》中對私塾的規範的幾條政論。


    宇文虛中詳細的看完之後,歎氣的說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繼續抱著這樣的想法去治國,這國朝如何興盛呢?”


    這幾道劄子,主要內容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趙桓點頭,宇文虛中說得對,其實朝堂的一些朝臣對趙桓實行的教改,依然持有不同的意見。


    他們認為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也。


    弱民論,這個該死的觀點,依舊是朝堂大臣反對趙桓教改的重要理由。


    可以讓百信知道路怎麽走,但是不可以讓他們知道為何要這樣走。而且百姓走的路,不可以讓他們知道如何改變世界。


    這就是朝臣們的想法,而且他們引經據典,利用孔子的話,來反對趙桓。


    趙桓提筆龍飛鳳舞的寫了幾個字,笑道:“同樣一句話,用不同的句讀,就有不同的意譯啊,宇文相公,你看看這個。”


    趙英端著紙張給了宇文虛中,宇文虛中拿過來一看,不禁有點頭皮發麻!他不禁說道:“官家真乃是神人也!”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一模一樣的一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那些持有反對意見的朝臣們。


    他們用聖賢的話來束縛趙桓,趙桓用同樣的話來反擊他們。稍微句讀改一下,標點符號一加,這句話就變了一個味道。


    百姓,若可興於詩,立於理,成於樂,就任由他們施為。若是他們做不到,那就去教化,讓他們明理。


    與原來的含義大不相同!


    甚至宇文虛中產生了一種,這句話,本來就該如此句讀才對!


    “朕以為孔子一生興文教辦私學,教化萬民,他這句話應該這麽斷,不知道宇文相公以為如何?”趙桓笑著問道。


    宇文虛中連連搖頭,說道:“就是臣初一看都驚的神魂不定,更惶恐是那些人了。”


    “不是臣自誇,臣經曆了這麽多事,自問臣乃是心性堅定。”


    “即是那鴻臚寺的小廝啐了臣一臉,臣也任其唾麵自幹。但是今日一見此句,方知數年來所讀的聖賢書,皆是假書。”


    “那些朝臣們,估計更是受不住這等事,讀了一輩子的書,才知道讀的都是錯的。”


    趙桓點了點頭,手中無意識的順著阿寶這隻小老虎順滑的皮毛,他對皇帝的理解,更深了一層。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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