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婁室看到了晨曦中的燕京城,這個城池,充斥著生機和昂揚。


    這是在金國根本看不到的盛景。


    在大宋周圍的田地裏,都是耕作的農夫,他們看到軍卒路過的時候,甚至會送雞蛋給軍卒,但是最後這些雞蛋都留在了路邊。


    不拿百姓的任何東西,是大宋官家趙桓反複強調的內容。


    河間軍是執行最徹底的地方,凍死不拆屋,餓死不虜掠!


    永定軍的口號是秋毫無犯!


    捷勝軍還沒有,但是他們正在努力的規範自己的軍紀。


    倒是不少的軍卒被老農拉著問是哪裏人,家裏幾口人,是否婚配,儼然是一副嫁閨女的樣子。


    這一切都讓完顏婁室說不出的豔羨。


    沒辦法,金國的軍卒所到之地,百姓唯恐避讓不及,不吐口痰砸個臭雞蛋,都是好的了,還送雞蛋,嫁閨女?


    完顏婁室呆呆的看著這燕京路的變化,當初,他曾經來到過這裏,和耶律大石在被這個名叫龍門壁的地方,打過一仗。


    耶律大石完敗被俘虜,而後帶路到了青塚大營,也是那一戰,自己俘虜了遼國的皇帝,耶律延禧。


    他是金國赫赫有名的戰神,少時隨著完顏阿骨打征戰南北,無一敵手。


    今天莫名其妙的敗在了一個不知名的都統手裏。


    “為什麽你們會被百姓歡迎?”完顏婁室愣愣的問道,這太奇怪了,大宋的軍卒不是賊配軍嗎?


    劉複哈哈大笑的說道:“他們看到了官家賜下的王字龍旗,知道是六足四翼的王正臣的軍將到了,自然會來看個熱鬧啊。”


    六足四翼嗎?那是什麽?不過,完顏婁室沒有了再開口的興趣。


    自己知道又能怎麽樣,還不是死在鍘刀之下?


    完顏婁室看到了燕京這個超級大城,他看著巍峨的城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這座現在僅僅民夫就數十萬之多的燕京城!


    城牆將近四丈高!還有河間軍的旗幟在城頭飄揚著,自己五千人,想拿下這樣的大城。


    癡人說夢。


    數字在紙麵上擺著的時候,總是讓人有些懷疑,完顏婁室見過最大的城池是大同府圍五十裏,他將圍七十二裏的概念,套在大同的身上。


    現在想來,自己所謂的千裏奇襲,最後的結果,可能真的是鐵槊砸在城牆上,砸下些齏粉,再沒有其他。


    五千人無法撼動的超級大的城池。


    他進城的時候,看到了鋪麵金磚的禦街的時候,再次深深的歎息,這種磚,他見過,在遼上京的王宮裏有一處寢宮,鋪著這樣的金磚。


    而這樣的金磚,居然鋪滿了整整一個大街!


    而且四處的民居,居然也能看到金磚的蹤跡。


    大宋富碩,果然是真的。


    完顏婁室是在刑獄中見到了已經改名為王家彥的完顏宗幹。


    “我給你帶了一壺好酒,大宋的官家可能不會見你了。你的斬立決的詔書,已經送到了刑部。罪名是戰爭罪。這個大宋的官家,還是蠻會起名字的嘛。”王家彥給完顏婁室到了一杯酒說道。筆蒾樓


    “嗯,你怎麽樣?大宋的皇帝殺不殺你?”完顏婁室啃了個雞腿,笑著問道。


    王家彥撓了撓頭,說道:“我這顆腦袋在大宋不值錢。不是說我不值錢,是大宋的官家手裏有一大堆的參事,樞密院專門養了一幫人,怎麽謀劃滅了金國。我這顆腦袋在大宋沒什麽用。”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況且那些參事們都是絕頂聰明的人。”


    “這樣嗎?那你豈不是沒用了?沒有用的人,大宋養你做什麽?”完顏婁室有些啞然,停了一下,喝了一盅酒問道。


    完顏宗幹搖了搖頭說道:“王稟活著的時候,我應該死不了,你給我的遼東千年老人參,我給了王稟給他補補身子,省的早早死了。”


    “隻要他安穩的待在山海關,不出擊的話,應該能活到好久。”


    “隻不過可能我無法留下兒孫,大宋的皇帝是個小氣的人,他不會允許的。”


    完顏婁室點了點頭,說道:“嗯,看也看過了,趕緊迴山海關,沒事別在大宋的皇帝麵前晃蕩,萬一他哪天殺意起來了,殺了你,王稟還能為了你造反不成?”


    完顏宗幹笑了起來,那個脊梁骨隨時都挺的筆直的王稟,為了自己真的不至於。


    他笑著說道:“那怎麽可能!王稟這家夥左邊臉上寫忠,右邊臉上寫著義,天靈蓋上頂著為國赴難,和你一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


    “指望他造反,還不如指望老母豬爬上樹。”


    “這裏還有條東坡魚,我專門買來給你的,多吃點。那我走了。”完顏宗幹起身轉身離開。


    他離開了刑獄,走出陰森的大牢的時候,跪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個頭,這個頭很用力,砰砰作響,砸出了血跡。


    這個頭,給即將趕赴刑場的完顏婁室。


    這是金國的戰神,他隨著完顏阿骨打,也就是他的父親四處征戰,庇佑了金國的周全。


    可是現在,他也要走了,自己父親留下的最強的一尊戰將。


    完顏宗幹站起來的身形有些踉蹌,他不是個軍卒,他無法理解完顏婁室那種生死看淡的模樣。


    所以他惜命,他害怕死。


    從什麽時候開始,金國開始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大概是從收攏刀兵安地方那條政令開始的吧。


    完顏宗幹想起自己執行的這個政令,就感覺到了荒唐。


    明明一個從設計到執行,看起來都是一條善令的軍令,執行到最後,卻成為了壓榨百姓的工具。


    自絕於百姓。


    完顏宗幹看了一眼刑獄,完顏婁室的死,完顏宗望這個二太子,他絕對參與其中了!


    那封射進山海關的第二封信!他親眼看到過,字跡絕對是完顏宗望的一名親信!


    趙桓最後還是來到了刑場,這是條漢子。


    他看到了完顏婁室的樣子,精氣神還不錯,符合趙桓對戰神這個詞的一切理解。


    麵對生死的大淡定和豁達。


    他跪在那裏靜靜的聆聽著大宋官家對他的審判,從河東路的朔州到山陰,他親自縱兵劫掠殺死的百姓人數。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金國的戰神的表情才有了一絲的愧疚,跪倒在了鍘刀之前。


    “官家,鍘了完顏婁室,就和金國徹底不死不休了。”宇文虛中及時提醒道,他並沒有勸諫趙桓的意思。


    因為他是燕京府的經略使,這場審判完顏婁室的刑場,他是主事之人,他已經將斬立決的牌子扔到了行刑台上。


    “不死不休就不死不休,誰怕誰?”趙桓笑道。


    鍘刀落,人頭滾動了兩圈落在地上。


    “哎。”


    他在為完顏婁室可惜,這要是生在大宋,說不定能擺在武廟裏,享受曆代君王的香火。


    趙桓站起來說道:“人死了,把他埋了吧,別暴屍了,到時候整條街都臭了,大夏天再鬧出了瘟疫。”


    “還有,給種少保的墳前立個跪像。把這完顏婁室給弄上。”


    趙桓始終把種師道的過早去世,歸結到隨自己北上雲中路親征的顛簸上。


    這一切都怪金人!


    他其實知道種少保的離開,其實自己也有一定原因,他袖子裏裝的那三本劄子,《種家遺錄》、《英才錄》、《大宋兵製》可是他榨幹種師道的鐵證。


    趙桓其實很想去勾注山下看看種師道去,跟他炫耀一下,自己這一年都幹了些什麽。大宋起了哪些變化,好讓他在地下安心。


    但是現在天德州之戰正走到了關鍵的時刻,自己移駕隻是給嶽飛他們添亂。


    而此時的嶽飛看著麵前的天德州城,連連搖頭,這群家夥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他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突圍,否則糧草耗盡。


    嶽飛看著天德州笑著說道:“我以前的時候,聽家裏人說,在山裏抓到了老虎,要小心翼翼的放幹淨它們一滴血,哪怕還有一滴血,都不要靠近,隨時都要小心,野獸的反撲。”


    “困獸猶鬥!況人乎?”


    孫翊撓了撓頭,說道:“嶽校尉該怎麽辦?你明說,我沒聽明白。”


    “就是圍而不攻,他們突圍就炮轟。”嶽飛說道。


    孫翊點了點頭,這種軍令,他非常的喜歡,誰願意沒事讓自己的軍卒去拚命?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那麽做。


    孫翊領命而去。


    現在大同府的軍器院正在日夜生產不靠譜的蒺藜炮,這東西雖然不可靠,但是真的很好用。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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