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音樂響起。李綱的安排很到位。


    趙桓這個官家很不喜歡朝臣互相攻訐,特別是文武對立。


    宗澤又是文官又是武官,李綱本人也曾是四壁守禦使,切實的執行了守城的禦令,明白軍伍的艱難。


    《秦王破陣樂》是李綱選的樂曲,而且李綱還讓軍樂團們,用號角和戰鼓,以及編鍾去演奏。


    氣勢上更勝一籌。


    百姓們自發的讓出了一條路,讓王稟的軍卒可以上山。


    “你不要緊張啊,你見到皇帝一定要是驕傲的!你完成了你們宋人從沒有完成的功績,你現在應該自傲的。”完顏宗幹依舊是那副痞懶的模樣。


    但是這樣嚴肅的場麵,他還是坐直了身子,沒有躺在馬上。


    “話說,你把這個馬,就是我們身下,這個又醜,又矮的馬,推薦給你們官家,你們官家絕對高興。”


    “記得我給你說的話啊。一定要驕傲,把那段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大膽大方大聲的說出來,感動你們官家,最好讓他哭的稀裏嘩啦的。”


    “說不定你們官家一高興,賞你一個異姓王當一當。”完顏宗幹今天實在是有些碎嘴子。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跟個老娘們一樣,喋喋不休的煩人啊。”王稟低聲說道。


    這個完顏宗幹今天的話尤其的多。


    “老子極度的嫉妒!得了不治之症紅眼病!”完顏宗幹不忿的說道。


    這陣仗,是他夢裏的陣仗。


    他以為完顏晟醒了,會感激他,結果他的夢沒實現,王稟這老實人,卻比自己做的夢更加壯觀。


    “你們宋人不是一向標榜儒雅文治興盛,你們這些軍痞一口一個老子,把我都弄的糊塗了。”


    “老子到大宋是來當大儒的!”完顏宗幹繼續喋喋不休。


    王稟不再理會他,因為官家就在前麵。


    百姓的眼神裏帶著些許的恐懼,因為這支隊伍的大部分人是契丹人,他們隨著王稟來到了汴京。


    這些人身上的甲胄,是給他們帶來恐懼的鐵浮屠。


    但是汴京的百姓眼神中更多的是安心,因為帶著契丹人的是王稟。


    王稟最後隻給韓世忠一副金人的鐵浮屠作為收藏,他聽從了完顏宗幹的建議。


    王稟在百步外下了馬,在三十步的地方,卸下了身上的武器,穿著鎧甲,帶著鎧甲金屬摩擦的聲音,走到了趙桓麵前。


    “捷勝軍都行軍指揮使,大宋太尉王稟,歸京,參見陛下。”王稟想要單膝跪下行禮,被趙桓拉住了。


    大宋不興跪禮,當然指的文臣,到現在趙桓都切實的記得延福宮外跪著的親從官,是何等的卑微。


    “甲胄在身,就不要行禮了。”趙桓拉住了王稟,眼睛一酸,說道:“王太尉,甲胄的甲片都掉這麽多了。”


    “辛苦了!”趙桓用力的拍了拍王稟的肩膀,他其實也準備了一大堆的台詞,什麽大宋之冠軍侯之類的套話,看到王稟的一瞬間就給忘了。


    “不辛苦,不辛苦。”王稟略帶木訥的說道。


    完顏宗幹其實也給王稟寫了一大堆的說辭,王稟還專門抽空背過,什麽為國盡忠慷慨赴義,死不足矣之類的虛詞,可是看到趙桓的時候,也忘記了。


    這對善忘的君臣,就這樣在雪地裏互相打量了半天,哈哈大笑起來。


    “看朕這記性。這個給你,昭勳閣特製章,免死用的。”趙桓將一塊全金打造的金鑲玉的勳章交給了王稟。


    “拿著,拿著。”趙桓笑著說道,讓王稟不要推辭,這是他應得的。


    趙桓迴想起董承案裏,自己反複想要推行,最後沒有推行下去的依法治國,執法必嚴的想法,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少有些理想主義了。


    “那臣就拿著。”王稟將特製章放好嘿嘿的笑了兩聲。


    “胡元!帶著禦醫院的禦醫,給大宋的軍卒們看看傷病。”趙桓大聲的喊道。


    胡元同樣大聲的喊道:“知道了!王太尉!還記得我吧!嘿嘿!迴來就好。”


    王稟當然沒有忘記胡元,太原城外自己醒來時候,不停發出嘿嘿笑聲的人。


    胡元笑著帶著禦醫們走向了軍卒,有些軍卒凍傷了,再不治療,怕是要出事。


    完顏宗幹臉色一直陰晴不定,最終歎氣,大宋的君臣都是憨憨!


    但是讓他羨慕到了抓狂。


    李邦彥督促著畫師把這一幕畫了下來,大宋官家出城迎將,這個機會並不多。


    還有一個畫師,將王稟蜿蜒的行軍隊伍,畫了下來,取名《風雪行軍圖》。


    這都是即將刊印的大宋英豪傳裏附帶的畫冊,精裝版。


    消費官家和消費王稟,眼下王稟在汴京人心中人氣很高,不趁機撈一筆,還是他李邦彥嗎?


    還是官家特許的。


    “這位就是完顏宗幹?”趙桓看著器宇軒昂的完顏宗幹。


    這個人身上有一股子的書卷氣,倒是有幾分儒家學者的樣子。


    “我是王佑,字家彥,參見大宋皇帝。見過老師。”完顏宗幹聽到趙桓說到了他,趕忙出列說道。


    他對著趙桓行禮之後,對著宇文虛中行了個禮。


    王稟看著完顏宗幹,有些猶豫的說道:“官家,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不!老王!你沒有!你沒有不情之請!”完顏宗幹大聲的喊道,阻止了王稟往下說的話。


    這要是讓王稟把話說出來,自己不死也得死啊!


    “我懷疑老王你要害死我啊!”完顏宗幹趕緊說道。


    王稟一頭霧水的問道:“你猜到我想說什麽,為什麽不讓我說?”


    “迴頭跟你解釋。”完顏宗幹依舊保持者恭敬的態度,語速很快的和王稟說道。


    趙桓臉上露出了個微笑,這個完顏宗幹是個絕對的精明人。


    “行了,王太尉隨朕迴京吧。”趙桓搖搖頭,走上了車駕,他想邀請王稟隨行。


    王稟被完顏宗幹一把拉住,說道:“官家先行,我和王太尉有幾句話要說。官家先行。”


    趙桓歎氣,君君臣臣的本分啊,自己這大駕玉轤上,也隻有種師道曾經和自己同行過。


    隨著自己的皇位的穩固,自己的權力也越來越穩固,大臣們都開始守起了君臣的本分。


    趙桓搖了搖頭,向著汴京走去,這事他也強求不得。


    王稟和完顏宗幹坐在劣馬上繼續往前走著。


    “我要在官家麵前給你求情,饒你一命。你怎麽攔著我呢?你不想活了嗎?”王稟皺著眉頭說道。


    完顏宗幹伸出一根指頭說道:“一,你剛才說,那就是恃功為傲,以功勞要挾皇帝,現在官家看你是功臣,一時答應了,但是必然懷恨在心。他不會恨你,但是絕對恨我。”


    “認為敦厚老實的老王是被被誤無恥的我給帶壞了。”


    完顏宗幹深處了第二根手指說道:“二,即使你們官家胸襟開闊到了海納百川的地步,朝臣呢?他們巴不得在你身上找到些缺點,防止你武將繼續做大,影響他們的權力。”


    “到時候,彈劾的劄子像雪花一樣飄到你們官家的案頭,你說你們官家為了平息朝政。是怪罪你,還是怪罪我?肯定砍了我,平息朝臣的憤怒啊。”


    “所以說,這事不能說,之前書信裏已經說過的事,就不必說了。你要學會跟你的官家養成默契,不是事事都要說的明明白白。”


    “有些事不說出來,比說出來好!”


    完顏宗幹解釋著,王稟這人適合做個武將,為國征戰沙場,那是絕對沒有問題!


    但是到了這朝堂狗鬥上,王稟就差了太多的火候。


    “你最不該接受的是那塊昭勳閣特製章,如果普通勳章,你擺滿整個家都沒人管你。但是免死金牌,真的免死嗎?”


    “那是個皇帝!他們說話都是放屁!一句都不能信!”


    “你打聽下,那個種師道的昭勳閣特製章在哪裏,把你這塊也放在那。燙手的山芋,你也敢接。趕緊丟了。”完顏宗幹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


    “我們官家不是你金國的皇帝。你不要一概而論。”王稟搖了搖頭說道。


    “天下的皇帝都一個樣子!丹書鐵券多少年了!一千一百多年!”


    “凡是持有丹書鐵券的家族,到最後都玩完了!”


    “就算你的官家是個道德君子!他能容得了你!你官家的兒子呢!他能嗎?你怎麽這麽蠢呢!”完顏宗幹忿忿的說道。


    王稟思慮了好久,臉上掛上了笑容,看這完顏宗幹說道:“聽你的。”


    “別用那麽惡心的感謝的眼神看著我,我是為了我自己,你死了我也死了。”完顏宗幹無所謂的說道。


    “還有啊,你們這個官家有點古怪,你們大宋的百官朝臣都沒發現嗎?”


    “他有點像平民,壓根不像是個皇帝。”完顏宗幹皺著眉說道。


    能讓他皺眉的事不多,他感覺不到這個皇帝身上,有任何帝王的氣息,反而有點像,站在風雪裏的百姓。


    這個發現讓他深深的皺眉,僅僅見了一麵,他總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質很怪。


    不似人君。


    “你真不怕死啊,什麽話都亂說,聰明人愛都愛顯擺嗎?楊修你知道吧!就是聰明死的!”王稟左右看了看,趕緊低聲提醒道。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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