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稟看著篝火愣愣的出神,伸手在懷裏掏出了一方紅巾,帶在了自己的臂膀上。


    他撫摸了了一下紅色的絲帶,笑著說道:“我在臨潢已經有四五個月了,契丹人也不都是廢物,契丹軍卒,守城已經綽綽有餘了。”


    耶律餘睹點了點頭,關內人足夠的奸詐,這在平時的貿易中,都能看得出來。


    但是關內人也實屬有道義,給夠錢,肯定辦足事。


    王稟駐紮在了臨潢的這段時間,也不是白吃耶律餘睹的補給,還給契丹人訓練了一大批軍卒。


    雖然都是極弱的軍卒,但至少能夠上城牆發矢,膽氣已經有了,守城完全夠用。


    耶律餘睹勸說道:“王將軍,天寒地凍,就留在臨潢城吧。”


    “馬上就要冬天了,哪裏都是天寒地凍的,這出了城,也沒補給,現在返迴雲中,沿路都是金人,還是有些危險了。”ъimiioμ


    “若是王將軍擔心你們大宋皇帝中了完顏宗翰的全套,那就讓契丹人來突圍送信吧。”耶律餘睹站起身來,夜晚,是突襲的好時機。


    “大將軍是怕契丹男兒,守不住臨潢城嗎?”王稟笑著問道。


    耶律餘睹的腳步一頓,臉色通紅的說道:“我草原男兒!也是男兒!”


    他說完,就泄了氣,歎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現在的契丹男兒,都是廢物,不折不扣的事實,沒有宋兵,他心裏真的有點慌。


    如果契丹人突圍有用的話,報平安的信,早就送出去了,還能等到現在?


    耶律餘睹隻是想把王稟這兩萬捷勝軍留在城中,守住臨潢而已。


    可惜被王稟看穿了。


    王稟看著耶律餘睹的模樣,大笑的說道:“金吾衛大將軍,某和大將軍聊過,宋軍在的時候,宋軍守城,若是宋軍走了,你大將軍拿什麽守城?”


    “某吃了大將軍送來的烤羊腿,喝了大將軍送的馬奶酒,也給大將軍訓練了四萬有餘的軍卒。”


    “讓他們見見世麵吧,幼鷹總是躲在雄鷹的翅膀之下,一輩子也無法飛上天空,被圈養起來的獵豹長蟲,也隻會變成馬戲裏的笑柄。”


    【馬戲自古有之,漢·《鹽鐵論》:戲弄蒲人雜婦,百獸馬戲鬭虎。】


    “你一個漢人學什麽不好,學我們遼人說話,這是在揶揄某嗎?”耶律餘睹略帶憤怒的說道。


    遼國的宮廷,最擅長這種連比,去誇耀君主的賢明,大段大段的連比,一籮筐又一籮筐。


    林幼玉就學了一手厲害的連比,現在王稟也來這套!


    那個被這種連比誇耀的遼國國君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在金人王廷踢馬球呢。


    “入鄉隨俗,入鄉隨俗。”王稟和孫翊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孫都尉,令軍卒連夜收拾行囊,酒足飯飽,隨時聽令。”


    耶律餘睹知道攔不住王稟,說道:“那就敬王將軍,敢問將軍要去哪?迴雲中路嗎?”


    王稟沒有迴答,舉起了手中的酒袋,說道:“共飲。”


    耶律餘睹喝了一口,在擦幹嘴角的時候,他恍然明白了,王稟可能的去處。


    “王將軍,此行兇險,若是一去不返呢?”耶律餘睹皺著眉問道。


    王稟一愣,停下了身形,笑著說道:“若是一去不返,那便一去不返。”


    捷勝軍收拾好了行囊,準備開拔,結果還沒動身,就碰到了金兵黎明時分的攻城。


    為了攻下臨潢,完顏宗翰下了血本,一眼看不到的人頭,影影綽綽的撲向了臨潢城。


    孫翊看著褪去的金人軍隊,狠狠的啐了一口,說道:“呸!也不知道金國的皇帝給他完顏宗翰許下了什麽好處!他完顏宗翰現在這麽下血本的攻城,和之前懈怠模樣,判若兩人啊。”


    “趁著金兵退下,我們也走吧。”王稟拖著帶血的長槍,翻身上馬。


    捷勝軍早就得到了軍令,打退了敵人之後,他們並沒有休息,反而全體跨上了戰馬,等待著城門洞開。


    森然的殺器在軍卒中蔓延開來。


    “開拔!”


    王稟帶著不足兩萬的捷勝軍,衝出了臨潢城的城門,向著正在撤退的金人殺去。


    連續攻城這麽多天,城中守軍從來沒有出城迎敵,這一幕直接嚇到了金人的大量簽軍。


    混亂之下,以王稟親軍為刃的鋒矢陣,衝破了金人的防線,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上。


    完顏宗翰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包圍圈,被紮了一個大口子,看著遠去的煙塵,手中的馬鞭跌落。


    他以為王稟會像當初固守太原城一樣,竭盡全力的守住臨潢城!


    關內的人不就是擅長守城嗎?否則金人怎麽會在山海關前,吃一鼻子的灰?


    他王稟,憑什麽不守城?


    就這樣走了?


    王稟憑的是胯下的馬。


    這匹馬,個頭非常矮小,其貌不揚,頭大頸短,胸寬鬃長,皮厚毛粗。


    高頭大馬方為駿馬,這是王稟一貫的認知,也是一般人的認知。


    青塘馬就是這等模樣,大宛的汗血寶馬也同樣高大。在戰場上,高,就會有壓倒性的身高優勢。


    胯下這匹馬,是因為自己本來攜帶的軍馬不夠,臨時從耶律餘睹手中拿到的劣馬。


    契丹人的日子也不好過,高頭駿馬哪裏能湊那麽多?


    但是劣馬就很好找了。


    上次金人的雲中路,百萬軍馬場被孫翊破掉之後,金人的馬倌們並沒有找迴馬匹,雲中路就被大宋的官家所收複了。


    包括捷勝軍的兩萬人,每人都配了兩到三匹這樣的劣馬。


    因為這種馬長的其貌不揚,草原人都用來牧羊。


    但是王稟發現這些馬的好處。


    這些馬,既不需要精美的馬廄,也不會對食物有更多的挑剔,而且還十分耐寒,自己從雲中帶來的青塘馬凍的打擺子,這些劣馬反而無事。


    最主要的是,耐力極強!


    跑上半天,居然隻是身上發燙,汗都不是很多。


    可能是在狼群出沒的草原上風餐露宿的緣故,這些劣馬的力氣極強,王稟親眼看到過自己座下的這匹劣馬,踢碎過胡狼的腦袋。


    銅頭鐵腿豆腐腰,打狼打腰是常識,可是這群馬,能把狼頭給踢碎了。


    這是一種不適合短距離衝鋒,不適合接觸戰,但是適合長距離行軍、長時間戰鬥的馬。


    有缺點,但是優點更多。


    當然,王稟看上他們的理由,是它們真的好養活,隨便給把豆豉,都能歡生好長時間。


    青塘馬,你給它穀糧,它還嫌你沒給它搗碎。


    聽說這些馬的馬種都來源於塔塔爾部。


    孫翊將自己的行裝放在了另一匹馬上,問道:“王將軍,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王稟看著北方,說道:“怎麽不信某?”


    “那沒有!”孫翊趕緊否認!


    這段時間,孫翊是真的對王稟心服口服,按照王稟的軍階,現在去朝堂裏,享受美人在懷的汴京生活,才是應該有的待遇。


    在這草原上風餐露宿,吃苦受罪,何苦呢?


    王稟看了一眼身後影影綽綽如同鬼魅一樣的捷勝軍。扭頭對孫翊說道:“你怕了?”


    “這從何說起?”孫翊搖頭,舉起手中鐵槊說道:“隻要能殺金人!到哪裏都不怕!王將軍說打哪裏!某絕不猶豫!”


    “你剛才問什麽,再問一遍。”王稟笑著說道。


    孫翊想了想說道:“這從何說起?”


    “不是,是上一句。”王稟搖了搖頭,不是這個。


    孫翊試探的說道:“王將軍,咱們這是要去哪?”


    王稟點頭,說道:“隨某直搗黃龍!”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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