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卿是柳宗元的遠親。


    他在第一次開封之戰的劄子裏,寫的劄子極為強硬,趙桓起用他為戶部侍郎,也正是因為他在第一次開封之戰中的表現。


    此人在陳州門血戰中,親自登上了城樓,發箭矢以禦敵,書生裏少有的熱血之人。


    而此人,更是在擔任了戶部侍郎之後,竭盡全力的配合陸宰,進行糧草的調度,完成了趙桓在河東路和雲中路的作戰。


    更是趙桓跟陳家買糧送到平州的督辦之人,可以說深受趙桓的器重。


    而這樣一個人,居然站在了議和的一邊,這讓趙桓的眉頭緊皺。


    權力,就這麽讓人迷失心智嗎?權力就真的這麽誘人?!為何斷斷八個月的時間,這個人居然站到了議和這一邊?


    趙桓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他也不是很擅長。


    柳成卿看到了趙桓皺眉的模樣,但是他依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俯首說道:“官家,臣受聖恩而擢升戶部侍郎,兢兢業業,無一刻懈怠。更是在雲中路之戰後,因為轉運糧草成為了戶部主事。”


    “陸少卿也因公升為了轉運使。臣未曾一刻忘記聖眷提攜,謹小慎微的處理好了每一筆賬目,跟隨孫少宰盤查雲中、河東、關中、燕京、河北、京畿諸路的丁口,均田之事,臣也出力良多。”


    趙桓皺著眉頭冷聲說道:“少卿這是在表功嗎?”


    輪到你表功了?


    那李綱孫博何粟等人,有話說了,在邊關英勇作戰的軍卒也有話說!


    “非也。”柳成卿的腰彎下去,彎的更低說道:“官家,太宰、少宰、少保、太尉等人珠玉在前,螢光之火豈能與皓月爭輝?更惶恐有官家這等耀陽,如日中天。臣並非表功。”


    整個大慶殿都感覺到了官家的怒氣,所有人都知道那個仁善的官家,這會兒真的生氣了。


    深秋的冷風唿唿作響,而趙桓的怒氣更是讓整個大慶殿如墜冰窟一般。


    官家如同一頭猛獸一樣匍匐在禦案之前,隨時都有可能暴怒。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


    今日是五日朝會之日,文武百官共三百餘人都在大殿之上,整個大殿安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官家自登基以來,行仁義而天下大悅,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


    “除弊政而軍備振奮,士卒人人敢戰、能戰,大宋中興已經不是指日可待,而是就在今日,正是此時。”


    柳成卿這等拍馬屁的話,要是換成平時,那台諫的官員早就坐不住了。


    直接火力全開,噴柳成卿讒言媚上,早就把他噴成渣了。


    趙桓不是沒有感受過台諫言官的威力,甚至自己都被言官的唾沫星子噴的滿臉。


    但是現在整個台諫的人都跟個啞巴一樣,沒有一人站出來說柳成卿,安靜到讓人驚懼。


    柳成卿是個好官,大家都清楚。


    而官家怒氣正盛,誇兩句官家,讓官家消消火,是應有之事。


    而且柳成卿說的就是事實,大宋正在中興,汴京城的城門,都已經在計劃擴建了,因為太多的商人往來,汴京城的城門的城門磚都要被踩壞了。


    甚至有人笑稱,再過十年,汴京城怕是城牆都得拆了給商人們走路用。


    柳成卿說的大宋中興就在此時,並非虛言,沒有什麽可規勸的。


    而且勸諫皇帝這種事,是有套路的,這種條路正式誇百諷一,把人抬得高高的,才能辦成事。


    但是趙桓依舊吐著粗氣,他已經不是那個因為幾句誇獎就沾沾自喜的趙桓了。


    他現在很生氣,柳成卿為了權力兩個字變成這樣,讓趙桓心痛。


    “當日你錚錚鐵骨呢!短短數月煙花巷柳,把你的鐵骨變成了渣嗎!”趙桓怒其不爭的說道。


    柳成卿突然站直了身子,說道:“官家,臣的鐵骨還在。”


    “若是官家覺得臣忤逆了官家,決疑罷免臣。請不把臣扔到嶺南去。因為那裏沒有金人。”


    “臣曾在陳州門上,親眼看到過金人對我大宋百姓的屠掠,臣心中忿恨,隻恨自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官家流放臣,就把臣扔到雲中、扔到北古口、扔到山海關、扔到臨潢去,做一邊軍一小卒,取敵一首級也足以慰藉平生。因為那裏也有金人。”


    柳成卿情真意切,真情流露,甚至看到了柳成卿雙手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憎恨。


    “臣的次子柳阮在韓將軍出發去平州時候,做了運糧的民夫,參加了韓將軍的新軍,前段時間升了軍爵。”


    “我不願他在我的近前盡孝服侍,隻願他在邊關為國盡忠。”


    柳成卿言辭懇切的說道,所言非虛。


    趙桓的氣息終於平靜了一些,整個朝堂都鬆了一口氣,官家的怒氣逐漸消去了。


    “那你為何執意議和,難道朕的停戰不議和,不行嗎?”趙桓終於不那麽生氣,開始思考柳成卿話裏的目的。


    自己可能誤會了柳成卿,他並不是鐵骨變成了軟骨,依舊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柳成卿。


    至於拉幫結派,為了權力狗鬥,那是朝堂中最常見的事。


    要是不拉幫結派,那才是千奇百怪。


    拉幫結派沒關係,趙桓並不想看到為了權力,無視任何道德和法律。


    金朝使者還有三天才到。


    這七天的時間,以柳成卿為首的議和派勢力越來越龐大。甚至威脅到了李綱等主戰派的官位。


    一項國策的變化,會涉及到國政的根本,議和派和主戰派並非趙桓一言而決。


    如果真的議和,李綱孫博等主戰派,統統要被下放。


    這種議和、主戰的變化,最終就會導致朝綱混亂,嚴重些就是再現黨爭之事,詔獄大興。


    大宋中興無望。


    趙桓生氣就生氣在這裏。


    如果議和,邊軍呢?自己的軍功爵均田呢?都要改!


    這種朝政的反複無常,是朝政大忌諱!


    趙桓雖然是個政治白癡,但是這麽淺顯的道理,他還是能想明白。


    “官家,臣說臣做了那麽多的事,就是接觸到的越多,臣就越心中驚懼!”


    “河東路逾越百萬戶,河北兩路逾越八十萬戶,在金人的鐵蹄之下,家破人亡!”


    “過三百萬人死於瘟疫、流匪、金兵鐵蹄之下!百萬畝田荒廢,無壯丁去耕種,官家,必須要止兵戈,與民休養生息。官家,這就是臣的理由。”


    “過去遼宋之戰,澶淵之盟百年承平,大宋人丁從六千萬口,變成了現在近億口。官家,現在大宋哪裏都在訓練新軍。”


    “隻需要修養十年,我大宋軍卒出山海關,就可以如同猛虎下山,一戰可滅金國!”


    “有澶淵之盟在前,我大宋隻需議和,全力發展,可報今日之仇!”柳成卿繼續說道:“官家若宋金兩國不斷交戰,則燕京路、雲中路、河東路、河北兩路皆為戰區,安能安心發展?”


    “這就是臣上書言事,請官家議和的原因。血債必須血償!”


    趙桓點了點頭,這才像個樣子嗎,搞綏靖這種東西,完全是在瞎胡鬧!


    趙桓考慮了,良久說道:“朕依舊認為不議和才是上策,因為朕想到了一個故事,叫毛驢過河。”


    又來?官家要講故事了?百官群臣臉色突變!


    官家的故事給他們帶來的體驗極差,還不如官家暴怒呢!畢竟再暴怒,還有李綱拉著,不會出什麽大事。


    講故事,就是在涮群臣的臉。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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