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部在收攏後軍之後,開始渡河。


    後軍當然不是隻有四處劫掠的漢賊軍,還有大批的輜重,這些全都是攻城必備的用品,還有糧草。


    是的,在完顏宗望的心裏,那些不是金漢軍,而是漢賊軍。


    對於叛國者,不限種族,都是報以敵視的態度,就連郭藥師,這個故遼叛將。


    即使郭藥師從投金開始,盡心盡力的幫助金兵攻城略地,即使如此在他心裏,這個郭藥師也是一個標準的三姓家奴。


    現在有用,待其如座上賓,到了沒用的時候,自然封個閑散的官兒,不再起用就是。


    完顏宗望站在黃河之上,駐足不前,這條河乃是蠻夷界限,千年來,無人可以度過這條天然的防線。


    匈奴,東胡、迴鶻、契丹、黨項、柔然、遼國都未曾從踏過黃河一線的防禦,對於中原而言的狄夷之族,黃河是他們心中繞不過去的坎兒,渡河進逼中原。


    狄夷心中繞不開的一條神聖界限,黃河線,這一條橫跨在遼闊平原上的大河,是中原王朝的最後一道防線,踏過這條天嶄就是中原王朝的首都,汴京。


    “渡河!”宗望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嘶吼著,數萬兵馬踏上了黃河的堤壩,走向了冰封的黃河。


    渡河,這個夢,今天在金人手中實現了!


    從有狄夷之稱,直至今日!所謂北狄終於渡河,從今日起,殺穿中原王朝!


    在中原文化中的狄夷中,隻有金人,堂而皇之的從相州,黃河中下遊,撕開了中原的防線,徹底進入中原!


    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不管結果如何,他做到了前無古人之事!即使兵敗,也絲毫不悔!


    秦攆著東胡匈奴打,漢直接把匈奴打進了漠北,即使是漢末紛爭的三國,中原人也時不時的長驅千裏,來一出封狼居胥,彰顯自己的文治武功!


    我狄夷就是你們漢人立功揚名之地嗎?一說文治武功,就說出關長驅多少裏?


    完顏宗望相當自豪,今天自己也長驅數千裏,來到了漢人的都城,汴京城下!


    今日越過黃河,破汴京!定鼎中原!他的野心也隨著跨過這條結冰的河流,肆意的生長著!


    完顏宗望的加快步,戰馬裹足前行踩在冰麵上緩緩前行,雖然緩慢,但還是一步步的度過了黃河之地。


    宗澤領河北製置使職責,統管河北軍務,兩天之內近兩萬義士投奔他而來。


    他領三萬兵馬,悄然來到了黃河北岸,完顏宗望渡江之地。一邊狼藉的廢棄營寨之中!


    按照廟算,他們的戰略目標就是攔截對方兵敗之後的潰兵。


    他收到了種師道的命令,堵截金兵後路!


    還未戰,先言勝?會不會過分了些?宗澤搖頭,把這種心思收了起來,開始忙碌軍營之事。


    快速修繕營寨,三萬軍士整裝修整。


    他本身位卑權輕,是在禦史大夫陳過廷的安排下,以宗正少卿身份位列朝堂。


    在此之前他從未統領過軍務,做的活兒,就是修修皇帝的家譜,分一下嫡係和庶出,掌宗親名籍部,每年做一份同姓諸侯王世譜。


    在趙桓授予他河北製置使的時候,他滿心的不願意,雖然從正四品升到了從三品的正議大夫,但差遣也從文官轉到了武官之上。


    大宋重文輕武,武官地位低下。但是趙桓在任命之時,他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


    國難之時,容不得他多想。為此他迴到家中,還被母親責罵一番。


    “宗大夫,種少保特使!”一位帳前大兵,進賬稟報的聲音,打斷了宗澤的遐想,他雖然沒有實際觸碰過軍事,但這兩日,軍事有條不紊,也算不錯。


    難道我天生就是武官的料?不,不,不,我要做文官!宗澤十分想要拒絕承認自己有做將領的資質,這在大宋朝堂是一種極其被動的天賦。


    嗯,他不想做武官。


    反正製置使是差遣,不算純粹的武官,打完仗,還去做自己的宗正少卿。


    但是整個大營在他的手中,如臂使指,井井有條。在整理軍伍的時候,也是如此的暢快!


    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幹這個似的?難道自己有軍事天分?


    不!就是給皇帝修家譜,也不在軍伍之列!這就是宗澤的想法。


    “請!”宗澤不會統兵,種師道派遣的幾個副官幫了大忙。


    再有天分,沒有人教也是白扯,幾個副官把他的指揮意圖貫徹的十分徹底。筆蒾樓


    而且他提出的幾點建議,遭到了副官們的一致好評。


    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文官屬性加成,導致對方高看。後來才發現不是如此,幾點建議下去,整個軍營,連招募的義軍都有了幾分正規軍的模樣。


    “種少保吩咐宗大夫,不可輕舉妄動,禁軍武備孱弱,義軍更是毫無訓練,駐紮此地之後,等待潰散的漢賊軍逃到此處時,將他們俘虜即可。還有…”特使拿著一份奏章遞給了宗澤。


    “陛下口諭:李綱、種少保、宗澤研究一下,然後寫個新的章程出來。選個沉著穩重之將,再選個年輕有為之少才,一起遞過來。”


    “哦?”這個新帝在這個緊急關頭搞些什麽?宗澤打開《陳安邊十策》的劄子,種少保和李綱已經研究過了,林林總總寫了好幾大張紙上,寫滿了字。


    特別是種師道的文字裏透著焦急,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的感覺,躍然紙上。


    極力勸諫新帝構建燕雲十六州的等地防務,陳述利害,連燕京以及山海關的防務圖都畫好了,看來,種師道考慮幽雲十六州的防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自己沒什麽太多的見地,他在種師道和李綱的基礎上,做了一點關於後勤的補充,包括在幽州建立軍器監還有燕京府、山海關互為犄角等方麵的建議。


    他猶豫再三,寫下了自己關於幽州馬政上的意見。大宋馬政爛到了骨子裏,燕雲十六州,為新地,自然可以從新開始。


    而且上書了一點自己的小想法,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宋軍少馬,與敵野戰時,多有不便之處,經常被敵軍騎兵衝散,野戰不利。仿戰國時戰車,畫戰車圖一張,名曰“決勝。”取決勝巧意。獻醜之作,貽笑大方。】


    【金華之地多有醃製火腿的風俗,經過臣的改良,保存時日更長,正好可以當做軍糧,補充軍士肉食方便快捷,配方一張,請官家定奪是否采買。】


    “五郎,帶著這份奏章,以及這三份批注,送到汴京城內。”宗澤寫完之後,叫進來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將信件交給了這名年輕人。


    “五郎,你家裏可曾安頓好?這是你第三次入軍伍了吧。”麵前的年輕人像書生更多於武夫,相貌堂堂,飽讀詩書,一手行書寫的人眼花繚亂,但是此人卻更喜歡軍伍之事。


    這也是他第三次從軍。


    少年郎說道:“我這次和舍弟一次從軍,自然是征得了家母的同意,家裏一切安頓好了。國朝風雲飄搖。不是談論兒女私情之時。”


    “有此見識,倒是不錯。不過一個小小的秉義郎,還是屈才了。智勇才藝,古良將也不為過。此次官家征良將據守燕京府,謀求營州山海關,我舉薦了你。”宗澤揮揮手,讓五郎前去送信。


    三天大雪的天氣,在陽光下,刺的人眼疼,完顏宗望前軍躲過黃河之時,已然晌午時分,金兵駐紮在黃河以南,等待著後軍安全渡河。


    讓完顏宗望十分意外的是,他們渡河的時候,大宋軍士,居然沒有趁他們渡河襲擾,大宋西軍的軍營,也是十分安靜,隻有些巡邏的衛兵。


    即使隻有一些巡邏的衛兵,完顏宗望依舊看得出,這隻軍隊和他之前碰到的所有軍隊都不相同,其精悍完全不是過去碰到的禁軍可比。


    “傳令下去,今晚敵人可能襲營。做好萬全的準備。”完顏宗望下令,這安靜的西軍看起來如此詭異,敵軍夜襲的幾率很大,不過現在他們剛剛駐紮,如無必要,不接戰的好。如果敵人夜襲,金人可是夜戰的行家,怎麽會輸給宋人?


    ……


    黎明時分,夜鴉鳴叫的聲音格外讓人討厭!完顏宗望果然聽到了喊打喊殺的聲音,看來是夜襲!


    他披甲而眠,聽到動靜猛的起身,衝出大帳,站在瞭望台上,觀察敵人情勢,在喊打喊殺聲音剛起的時候,整個金兵如同複蘇了一樣,從各個帳篷裏跑出了穿著整齊的金兵。


    金兵手中提著樸刀,背上背著弓箭,很快的找到了馬匹,準備應對襲營的敵軍。


    夜戰,金兵非常擅長,他們那雙眼睛,可比宋人在夜裏看的更加清楚!


    在他們的對手裏,還沒有碰到夜裏敵手!


    正當他們準備應敵的時候,卻發現夜襲的目標居然不是金兵主帳的方向,而是向著漢賊軍而去!


    那裏是降金的宋人所在,這些夜襲的軍隊,嘴裏喊得也不是喊打喊殺,而是高聲疾唿著:“陛下大赦!逃而不殺!”


    種師道之所以同意趙恆的建議,同意夜襲的原因,目的就是驅散降金的漢人!


    他們將是攻城的急先鋒,同樣也會大量消耗西軍的精銳之軍士,趁著剛剛駐紮,人心未定的時候,將他們驅散,就是最好的辦法!


    完顏宗望有些憂心忡忡,漢賊軍軍紀渙散,也不知道戰況如何。他倒是叮囑了郭藥師警惕,也不知道郭藥師放在了心上沒有。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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