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是立冬的日子,這一天的天氣像是一個宣告,宣告人們金秋季節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刺骨寒冷的冬天。


    風刮起來了,冷得要命,冷得人心涼,這一天,是校長丁振興在秀雅學院所呆的最後一天。


    校長辦公室。


    丁振興透過玻璃望向窗外的校園,一場大亂之後的寂靜,寂靜得讓人忘卻十多天發生的事,紛亂、躁動、唿喊、不屈、對抗……在這一呆就呆十年,從一片廢墟中開始,現在建築林立,期間興奮過,激動過,也沮喪過,失望過,而現在,推開門、上車,然後走人,再不迴顧,用不了半年,人們就會忘卻這裏曾經有一個叫丁振興的校長吧。


    丁振興倒不是要一定留下什麽名聲,他隻是感到遺憾。


    “校長,該走了!”進來的是跟隨丁振興這麽多年還算忠心耿耿的辦公室主任,他身後是校兩個保衛,他們來幫丁校長搬運整理好的行囊。


    丁振興再望了一眼窗外的校園,大步走了校長辦公室,卻發現過道兩旁站滿了教師,有白發蒼蒼的教授,也有剛剛分進來的年輕的研究生。


    丁振興發現許多人眼中含著淚花,丁振興激動了,到底還是有人記得他。


    一位教授激動的過來就拉丁振興的手說道:“要是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


    我們就不會向學校追什麽債的!”丁振興連連說道:“別這麽說,學校欠大家的,我又責任。”


    事實上,丁振興的離任不僅僅是因為學校欠職工集資款的事。


    在林曉朋友幫忙下,卷走的錢追迴了一半。


    然後學校找政府、銀行,通過各種關係又補上了另一半,這事完了之後,他和書記一人吃了一個行政處分,可以說是各打五百大板了,可沒想到,接下來又發生成人教育學院學生堵在學校鬧事的事。


    真是禍不單行啊,原來成人教育學院違規大量招收所謂的預科生,等到他們讀得差不多,突然告訴這些學生隻能發本學院的結業證書。


    而不能發國家承認的文憑,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了,有兩天,學院內部陷入瘋狂。


    而瘋狂導致連鎖反應,一些原本就對學校教學和管理各方麵有意見的本科專業學生也起來了,局麵差點失控。


    事情總算平息,可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影響惡劣,於是,書記被體麵的通知提前退休,丁校長則就地免職,調迴省裏另作他用。


    繼任者為原書記那方陣的人,換湯不換藥。


    丁振興心中淒苦。


    卻對學校未來無能為力,自己高校教育之路也算是畫上一個記號。


    兩敗俱傷,新任者內中欣喜,若不是這接二連三的事,新任者要想得到眼下位置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一切都待新任者重整河山!是啊,學校雖然傷了元氣,可趁著高等教育發展的大好形勢,學校前景依然是不錯的。


    教師學生在一場紛紛揚揚之後又會各自安定下來,該教書的教書,該讀書的讀書,一切重歸原來的秩序,新校長很是樂觀的想,可是。


    他很快就樂觀不起來了。


    幾個四十來歲剛剛評到教授的教師遞交上來請調申請,態度堅定,批不批準都要先走人。


    接著是幾個老教授的提前退休申請報告;最後,學校的學術泰鬥曹奇教授一份辭職報告擺在麵前,新校長立時坐不住了,本想著一上任就抓緊以曹奇教授為核心力量申請博士點的,不想他也要走,那麽學校的學術力量就徹底中空了。


    新校長一個個去做說服工作,卻沒想到這些平時老實可欺的教師這會子上了倔脾氣,一個個都不給他麵子,曹奇更是說出“寧願迴去種田也不願意在這呆下去”的話。


    曹奇說到做到,扔了辭職報告之後第二天就迴老家了。


    三天後,新校長好不容易打進電話請曹教授迴家,曹奇丟下一句話:丁校長迴來我也就迴來。


    又過兩天,新校長親自來請曹教授,請不動就說:“曹教授你為學校也做了這麽多貢獻,我們可以同意你提前退休的。”


    曹奇笑著拿出一份申明,說道:“這是本人的申明,校長好好過目。”


    曹奇就一句話:自即日起本人與秀雅學院無任何關係,特此申明!曹奇說準備發到網上,並傳真給各學術委員會,免得學校在曹奇走後還掛著曹奇的名字說這說那。


    曹奇還補充了一點,請把自己的相片還有相關文字資料從那什麽學校簡介以及招生通訊上撤下來,以免對學生產生誤導。


    曹老頭是要跟學校一刀兩斷,斷得一點情分不再!徹底決裂了。


    曹老頭是對學校徹底絕望了!罪過完全在原書記那一方,結果一心為公,銳意改革的好校長就被就地免職了,這還有公理嗎?曹老頭一怒衝冠了,不能再讓自己的牌子為那些人裝點門麵,別人是遞交退休報告,他就來一個辭職報告,徹底了斷與這個烏七八糟學校的關係,唉,可是,可是心也痛啊。


    新校長被曹老頭羞辱了一頓,臉青一陣白一陣的跑走了,他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人不都是習慣安於現狀的嗎?曹老頭趕走了校長之後就跑到省城裏找丁振興。


    丁振興在省發改委成了一個閑置的研究員,老友見麵,各自一番感歎,沒想到風流被雨打風吹去,眨眼好好的一個學校弄成這樣。


    丁振興感歎,曹老頭卻說與其讓他苟延殘喘,不如讓它爛的更快一些,並戲言:“丁校長你這根樹倒,我們這些猢猻也就跟散了。”


    丁振興心裏難過,但又想他們再呆在學校裏也確實是對人才的一種扼殺,心中無奈,說道:“曹老頭,你不同啊,你同學校有感情啊,你這一輩子的成果都是在這學校裏出的,說不要就不要了?”曹奇禿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說道:“什麽成果啊,還不束之高閣?不說了,這不做牛做馬,輕鬆了許多。”


    丁振興搖頭說道:“我看你也是閑不下來的。”


    曹奇說道:“也不是,動極生靜,這些年來一直在實驗室,實踐多,方法多,理論思考少,這些天來忽然想寫本書,總結一下自己這些年來學術研究的思考。”


    丁振興一拍大腿,說道:“好啊,這個可比那些具體的學術成果更有價值,科學研究者如何具備創新思維,創新能力,這本身就很值得研究的。”


    曹奇嘿嘿一笑:“我可不想搶別人的飯碗,隻想總結一下自己的經驗教訓罷了。”


    兩個人聊著正歡,曹奇的手機響了,曹奇一接卻是林曉打來的電話。


    秀雅學院的事都知道了,他雖窩在橫山,許多關心的信息都會匯集到他這,再說,秀雅學院鬧出這麽大事,林曉想不知道也難,他很快想到了他一心想挖過來的曹奇這老頭子。


    曹奇接完電話丁振興問他是誰打來的,曹奇說是那個林曉打來的,邀請他到橫山散散心。


    丁振興想了想,說他們發改委主任前些天問他去不去橫山,因為新農村建設論壇馬上要召開。


    丁振興在新單位心情也並不是很愉快,同事們看他眼神複雜,丁振興正在考慮還是不去了。


    這個時候林曉一個電話,看似偶然,卻使得丁振興動心了。


    兩個老夥計,又都閑來沒事,聽說橫山搞得很又生氣,上那去看一看,權當散散心。


    就這樣,兩個人結伴去橫山。


    丁振興不想驚動林曉,曹奇卻說林曉正打鬼主意要請他挖去看大門哩,這時候就該小敲他一頓,讓林曉這小子接待一下他們。


    丁振興也沒和他爭,這個時候做什麽對他來說都一樣,不過橫山是天下著名的曹洞宗發源地,丁振興倒是一直渴慕去那,人生不過百歲,什麽才是永恆的東西,或許宗教能給予人答案以及心靈的慰藉。


    兩個雄心油尚在卻又有些淒惶的老家夥乘車來到橫山時,林曉正忙得一塌糊塗。


    副總理視察完畢,林曉就被李向南毫不客氣抓來做壯丁。


    這次論壇原本就是林曉提議,政府主辦,騰龍協辦,林曉於理於情都應該出份力。


    林曉迴到橫山之後在鄉下東遊西晃多了好一陣,李向南還不容易逮住再不容林曉脫身,幾乎是以行政的語氣給林曉下達了命令。


    林曉頭一迴這麽深入的給政府辦差,算是領教了政府部門的辦事風格,那時完全不同企業內部,忌諱規則還真不少,林曉接到曹奇教授的電話說他和丁校長已經來到了橫山趕緊跟李向南大哥告一個醉,再怎麽忙也要去接待兩位尊貴的客人。


    林曉接到曹奇和丁振興校長後直接就把他們帶到了橫山職業技術學校。


    在去學校的徒中,林曉就通知溫爾良他們準備好接待工作。


    丁振興下了車,早已在校門等候的溫爾良校長連忙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丁振興的手說道:“丁校長,歡迎來橫山職業技術學校指導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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