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閣中,嫻貴妃已經進去了半個時辰。


    外頭楚錦年焦急的等待著,不時的看一眼對麵。莫名有點怕君逸什麽時候就會迴來。


    這種忐忑的心情,他第一次體會如此深刻。


    既覺得對不起君逸,有很大的愧疚感,但是又不想放過機會,心中矛盾,一時天人交戰。


    不知道是不是中午的日頭太盛,他後背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沁濕了。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裏頭終於傳來了動靜,嫻貴妃從屋子裏走出來。


    楚錦年看了屋子一眼,趕忙迎上去,看嫻貴妃的表情,他看不出來嫻貴妃是什麽意思。


    等離得遠了,楚錦年才鼓起勇氣問道:


    “母妃,如何?可見到人了?”


    嫻貴妃腳步不停,“見到啦。”


    楚錦年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緊張:“怎麽樣?”


    嫻貴妃:“又美又有腦子,得體明事理,落落大方沉靜安和,膽識過人聰慧無雙,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姑娘。”


    楚錦年一副像誇自己與有榮焉的模樣,發出一聲嘿嘿的笑容,撓了撓頭:“是吧?”


    嫻貴妃:“是,太是了。我剛剛認了她做幹女兒,媳婦兒你就別想了,你配不上。”


    楚錦年:“……”


    “母妃,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呀,這是去談兒媳婦,不是讓你給我找妹妹,我要妹妹做什麽啊,我要的是媳婦兒。”


    嫻貴妃歎了口氣,拉住楚錦年的手,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


    “哎呀,我的兒,不是母妃不幫你,實在是這蛋沒有縫。


    放心吧,母妃已經替你想好了迂迴政策,高低先認個妹妹,以後有機會就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這媳婦兒不就到手了嗎。”


    楚錦年要哭了:“哪樣啊?”


    嫻貴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抬手就給了楚錦年一個腦瓜崩。


    “怎麽的?這還要我教,學不會別喜歡人家啊,外頭大把的姑娘等著你呢,你什麽都不用做,人家就湊上來了。你都不用學,是人家學著要入你的眼。”


    楚錦年一臉抗拒:“那不行,那些人哪能和蘇小姐相比。”


    嫻貴妃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蘇小姐,蘇小姐,蘇你丫的小姐,以後叫妹妹知不知道?隻要鋤頭揮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到。”


    楚錦年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一臉苦澀,“那挖不到呢?”


    “挖不到就不挖了唄,還能怎麽辦?”


    嫻貴妃一副隨意的態度,腳步往前頭走。


    楚錦年還想說什麽,嫻貴妃一把製止他,“行了別跟著了,一個媳婦兒都娶不迴來,我看著你來氣,別在我麵前晃悠。”


    楚錦年欲哭無淚,停在原地,目送著嫻貴妃走遠,這才轉身離去。


    等他走遠,嫻貴妃才迴頭看向楚錦年。


    目光幽深,歎了一氣。


    人啊,最怕少年時遇見如太陽一般明媚耀眼的人。會讓從此以後遇見的其他人,都黯淡無光。


    怎麽辦呢?別的苦,她作為母親,都能夠盡力替他把握好一個度,但這情愛的滋味,便隻能由他自己,嚐盡萬千。


    身邊有侍女上前:“娘娘,九皇子他……”


    嫻貴妃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語氣裏都是對楚錦年的欣賞:


    “我兒眼光不錯,是個頂頂好的姑娘。他就是有些……


    時運不濟。”


    嫻貴妃轉身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別的東西都好說,唯有這天意不可逆。


    霧藍寨。


    陸陸續續的客人到來,小寨空前的熱鬧。


    綰寧的聖女閣,連日裏都有人拜訪。因此也結識了不少新朋友。


    尹家的三妹妹就特別喜歡她,一來二去,跟每日來的蘇梨也關係好起來。


    還有一位是尹家外家的表妹,今年十三歲,小臉圓潤飽滿,生的乖巧喜人。


    這一日,一群小姑娘又在聖女閣嘰嘰喳喳的說話。聖女閣裏傳來一陣一陣的笑聲。


    易景來送小吃食。


    聽到有人喚景公子,尹家表妹還愣了好一會兒神。


    綰寧見狀,出言詢問,“尹家表妹,怎麽了?”


    尹家表妹一聽綰寧問話,臉色有些微羞澀,“沒有,是聽人稱唿剛才那位公子為景公子,我恍然以為是在喚我的祖父。”


    眾人:“你祖父的名字裏也有個景字?”


    尹家表妹:“是,我祖父年輕的時候,就被人稱為瑾公子,不過不是風景的景,而是玉瑾的瑾。”


    “噢,原來如此。”


    蘇梨想了想,問道,“我記得尹家表妹是姓薑?”


    尹家表妹笑著迴答:“是,我祖父姓薑,字元瑾。”


    晚輩不可以直唿自家先輩的名字,不過尹家表妹天真爛漫,這些日子大家聊得來,這會說悄悄話,也便稍微有些沒顧忌。


    綰寧點點頭,“好名字。”


    幾人聊了一會兒天,各自離開。


    蘇梨留下來,悄咪咪的過來跟綰寧說有趣的八卦。


    在說起這位尹家表妹的時候,蘇梨明顯的興致高昂。


    “寧姐姐,我給你說一個尹家表妹家的趣事。”


    綰寧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嗯,什麽。”


    蘇梨眼睛亮晶晶,想說的話有人喜歡聽,感覺實在太棒了:


    “尹家表妹那位祖父,姓薑,一生都未娶妻。


    尹家表妹的父親,是薑祖父收養的孩子。娶了尹家的外族小姐,因為薑祖父為人慷慨大方,樂善好施。和尹家主的關係十分好,後輩便也一直有走動。”


    說到這裏,蘇梨又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


    “寧姐姐,我還聽說,這位薑祖父似乎是哪一國的太子。”


    綰寧嗬嗬笑起來:“是哪一國?沒聽說周邊有什麽小國是薑姓啊。”


    蘇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綰寧笑,“阿梨多聽些故事,以後講給小朋友們聽。”


    蘇梨沒反應過來綰寧什麽意思,點點頭:“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小朋友啦。寧姐姐不知道,我在京城的時候,經常去皇貴妃娘娘資助的城南善堂。


    裏頭有很多的小朋友,每次我去講故事,他們可喜歡我了呢,拉著我叫梨姐姐,讓我講故事。”


    蘇梨說著,臉上表情裏,是濃濃的成就感。


    二人趴在露台上的欄杆上,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著話。夕陽西下,晚霞像一層輕紗從頭頂落下來。千年古寨,沉浸在山林間,枝頭有鳥兒飛過,一眼看去,似世外桃源一般。


    大婚的前一日,君逸悄悄地拉著綰寧去後山散步。


    “綰寧,你緊不緊張?”


    綰寧:“還好,你緊張嗎?”


    君逸:“嗯,很緊張,特別緊張。”


    綰寧看著他,笑了笑,“又不是頭一迴,緊張什麽。”


    君逸把綰寧拉近,湊到她的耳旁,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哎呀你……”


    綰寧臉色一紅,鬆開他的手,往前跑了幾步。


    “綰綰。”


    君逸追上去,綰寧別過臉不看他。


    君逸湊上前,綰寧又別開,他又湊上前,隻把綰寧退到了角落裏。


    “綰綰。”


    綰寧羞澀的衝他一吼,“你不許說話。”


    君逸立馬抬手放在唇前,“不說不說我不說,可是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綰寧撇撇嘴,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陽光落在她的鼻尖,被樹葉遮擋從側麵投下一道陰影。


    君逸:“是關於蔓娘的。”


    綰寧心中突突一下,趕忙看過來:


    “你快說。”


    君逸:“蔓娘送來了一壇酒。”


    “酒。”


    綰寧一下就想到了燈會那一日,那三兩梅花酒,急急問道:“那酒呢?”


    君逸:“我讓人送到聖女閣了,迴去就能看到。”


    綰寧聽著這話,就要往迴跑。


    君逸立馬拉住她的手,“慢點慢點,我陪你一起,那酒不會跑掉。”


    他心中感慨,早知道就晚一些說了。好好的散步時光就這麽沒有了,君逸心中那叫一個懊悔。


    綰寧一邊往前走,一邊問君逸:


    “蔓娘來了嗎?”


    君逸搖頭。


    綰寧:“那可有查到她在哪裏?”


    君逸:“沒有。”


    “這酒是通過南疆的渠道送進來的,線索直接斷在江南。”


    綰寧放緩腳步,低頭沉思。


    蔓娘認識她,知道她是誰,卻沒有露麵,而且還刻意抹去自己的行蹤。


    這個做法實在太奇怪了,隻能說明她對自己有所隱瞞。


    但同時綰寧也想明白了另外一點:


    若蔓娘不願意暴露她的身份和信息,哪怕自己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綰寧完全停下了腳步,君逸牽著她在一旁的大樹下坐下歇息。


    “我已經派了人去找,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有消息。”


    綰寧搖頭:“不必了。”


    “不必了?”


    綰寧:“是,她有意躲,我們能不能找到另說,哪怕找到了,她不願意告訴我,也沒有用。


    而且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我母親還活著,再去找蔓娘已經沒有意義了,原本我想著可以找到她最好,但迴想大祭司說的那些話,我覺得我想錯了。


    我從大祭司那裏猜測到了答案,就說明大祭司是知道內情的,她知道內情卻不告訴我,說明是我母親自己的主意,我應該尊重她,而不是一廂情願的要把這件事給扒出來。


    若不然,我太自私了,我隻考慮到自己想見她,卻沒有考慮到,她想不想讓我見,原來那一日大祭司說的那些話,是這個意思。”


    說到這裏,綰寧感覺自己眼前豁然開朗,原本蒙在眼前的輕紗被人一把揭去,她清清楚楚看到眼前的景象。


    她確定蔓娘,賣酒的老人,大祭司,南疆,都和蘇梓月有關係。


    雖然她還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比如蘇梓月為什麽不出現,蔓娘為什麽在京城,酒的老人究竟什麽身份……,但是她不要再探聽了。


    這不是她放棄,而是她對蘇梓月的尊重。


    想通了這些,綰寧狠狠的吐出一口濁氣。


    她看向不遠處的霧藍寨,有炊煙自屋子裏嫋嫋而起,彌漫在山林間,美不勝收。


    從他們坐的這個位置,正對著寨子議事廳的門樓,各色動物的圖騰,雖然遠,但是能依稀辨別痕跡。


    特別是那隻最大的蠍子圖騰,綰寧第一次看到這隻蠍子圖騰,就覺得熟悉。


    “你看那蠍子圖騰,你有沒有印象在哪裏見過?這隻蠍子形狀有些特別。”


    君逸一眼看過去,看了好一會兒。


    “是有些眼熟。”


    他頓了頓,忽然開口道,


    “哦,我記得了,是毒醫夫婦,當時影二背了一次他們的藥箱,摸到這隻蠍子還說了一句硌手,當時我一眼看去就是這般模樣。”


    綰寧:“毒醫夫婦和南疆頗有淵源,他們的東西上有蠍子圖騰倒也正常。”


    君逸嗯了一聲,繼而搖搖頭,“再別的就想不到了。”


    在他們側麵的山坡上,楚錦年坐在那裏,嘴裏咬著一根狗尾巴草,眼睛不時往這邊瞟。”


    一旁的如花,唉聲歎氣:


    “我說公子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這蘇小姐嫁兩迴了都沒輪到你,你們是沒有可能的。等迴到東晉,奴才必定把各府小姐的畫像都給公子送來,任君挑選。


    你要的樣子,奴才都能給你收了來。”


    楚錦年不說話,吐掉嘴裏的狗尾巴草,另外扯一根放到嘴巴裏麵,上翹下咬。


    “我就是看看,你怎麽話這麽多。”


    如花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訕訕的迴答,“行行行,公子你看,你就看看,奴才可太知道了,你就是看看而已嘛。”


    楚錦年聽出他語氣裏的嘲笑之意,抬手就做了一個要打爆頭的假動作。


    如花嚇了一跳,忙捂住自己的腦袋,隻感覺後頸處突突的冒涼風,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別呀公子,看看看看,我知道你就是看看。”


    如花一邊說一邊往後退,直離得楚錦年好幾丈遠,才鬆了口氣。


    嘴裏嘟囔著: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世間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如花一句一句的念著,前麵的楚錦年聽著直掏耳朵。


    在如花念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時候,拳頭發硬抬起就往如花衝了過去。


    頓時,山坡上響起如花殺豬般的喊叫聲。


    隔壁山坡上,正在追憶年少時光的嫻貴妃,聽到喊聲看過來。


    見楚錦年豎起拳頭,猛追如花,如花拖著胖胖的身體撒丫子就跑,一邊跑一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嫻貴妃無奈的搖了搖頭。


    “可憐了這孩子。”


    她看向身旁的侍女,“我記得這小侍衛,是叫……雲期,對對對,這雲期,似乎是喜歡本宮身邊的翠花。”


    侍女點點頭,“好像是有這麽一出。”


    嫻貴妃看過去,開口道:


    “一直陪在我兒身邊也不容易。


    你送封信,想辦法把翠花給帶出來,他們無父無母,我做見證,給他倆成個婚。”


    “是,娘娘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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