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綰寧,正襟危坐,側過頭去看向楚錦年:


    “我不是很明白,不知道有沒有理解錯,九皇子的意思可是說:若我以後過得不好,或者和離又或者被休棄,便可以去東晉找九皇子,是這個意思嗎?”


    楚錦年向綰寧看過來,眼中閃著希冀。


    雖然如花已經把人世間的道理都跟他講了一籮筐,什麽名聲什麽嫁過人什麽彼此的距離和身份……


    但是如花不明白:天底下,隻有一個蘇綰寧。


    他也不求別人明白。


    因為在遇到綰寧之前,他捫心自問,若是身邊的人也碰到這種情況,做了和他一樣的決定,他大概率要把對方罵幾百句傻子。


    但是,遇見綰寧,他才懂,這個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這件事情。


    按照世俗標準來說,他這樣的想法做法,會被所有人過分解讀、嘲笑、甚至看不起。


    但是,世上隻有一個蘇綰寧。


    比她貌美的或許有,比她聰慧的或許有,比她更有氣度的也可能有。


    但是怎麽辦呢?


    世上,隻此一個蘇綰寧。


    綰寧對上他看過來的熱切目光,聽著他認認真真的迴答“是”,緩緩垂下了眸。


    然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說話:


    “九皇子誤會了。


    若是我做了什麽讓九皇子有了這樣的誤會,我向九皇子道歉。


    我沒有任何旁的心思,在我心裏隻我夫君一人,我們相互傾心,以後也會相互照顧彼此關心,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不存在過得不好了,要半路出走的事情。”


    楚錦年聽著綰寧的語氣心中有些慌,連忙解釋:


    “我是說萬一,若你們好,那更好,若是不好,我希望你可以有退路。”


    綰寧:“九皇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多謝九皇子的好意,既然話說到這裏,那我再多說一句: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我跟夫君的關係會非常好,若真有一日不好了,我也不會去投奔他人。


    我十分感謝九皇子的關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楚錦年抬頭,錯愕地看著綰寧,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綰寧微微垂眸,繼而開口:


    “九皇子如此優秀,以後也會遇見與你情投意合的姑娘。”


    楚錦年:“……”


    綰寧起身,“平心而論,我不願跟九皇子成為敵人。便也希望九皇子不要打擾到我的生活,我蘇綰寧,感激不盡。九皇子請迴吧。”


    綰寧沒有先走,而是看著楚錦年。


    楚錦年訕訕著起身,一副做了錯事的模樣,不敢抬頭看綰寧。


    他對綰寧行了拱手禮:


    “祝逸王妃和逸王夫妻和美。”


    說完,低頭轉身靜靜離開。


    門口的如花趕忙跟上。


    前廳裏,綰寧看著楚錦年走遠,在椅子上複而坐下來。


    杜若臉色憤憤,剛剛就忍不住要開口,


    “奴婢就說這九皇子不懷好意,居心不良,趁著殿下不在,居然……居然對王妃說這種話,實在是小人行徑,不要臉。”


    綰寧製止杜若:“別這麽說。


    我早該察覺到他對我的心思好好處理。上一迴應君策的計,我們在聚星樓見麵,我以為他會歇了心思,但沒想到依然沒有,反而……,但是我們不能因此便指責他。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喜歡人”這件事情,本身也沒有錯。


    而且他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更沒有強人所難,就連表達自己都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讓大家難堪,這就已經說明他的品行難能可貴。


    你看策王,隻顧著自己的感受。但是九皇子不同,所以我也盡可能的帶著善意對待解決。


    你沒有經曆過情愛,不懂。我便告訴你,喜歡一個人不應該被嘲笑。”


    杜若聽著確實是這個理,想到自己剛剛的態度,臉上頗有些羞愧。


    綰寧:“今日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以後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


    剛剛在楚錦年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可以委婉些裝聽不懂,大家維持體麵。


    但是她沒有,是因為她不能。


    她太明白求而不得的感受了。她應該要明明白白的表態,才是對他最大的尊重。


    所以哪怕說出來大家會尷尬不舒服,但是她還是說了。


    以長遠計,是她最大的善意。


    杜若有些不放心,“那若下次又是如此呢?”


    綰寧輕歎一聲:


    “我覺得不會。


    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楚錦年並不是一個壞人,也並沒有邪惡的心思。


    在出嫁那一日,他去了國公府,卻沒有任何動作便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有德行的人。


    更何況,他還是東晉最受寵的九皇子。真正的天之驕子,有自己的驕傲。”


    綰寧想到,他最後離開之時,眼睛沒有看她,口中說的卻是:祝逸王妃和逸王夫妻和美。


    這是成年人你來我往的體麵。


    綰寧:“走吧,迴寧心院。”


    杜若恭敬迴答:“是。”


    往後幾日都是小雨。


    似乎過了二月之後,風裏的寒氣散了不少,春日的氣息便濃鬱了好幾分。


    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太醫們也隻得養著,別無他法。


    宮中收到幾分捷報,說現在已經在做戰事後的收拾。


    按照進度,除了留下一部分士兵駐守邊境,將士們在三月中旬,便能迴朝。


    逸王府,亦是等著人迴。


    這一日,是二月十五,綰寧照常在佛龕前上香,祈願君逸平安。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綰寧的身體好了許多,一日隻需要補一次覺便好,整個人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似乎從前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用過早膳,綰寧看了玲瓏坊的賬本。


    最近玲瓏坊的生意是越發好了,光一個店便能養活一個逸王府。


    逸王府名下有許多生意,那些錢便都能攢下來。


    綰寧默默感覺到了幾分富可敵國的意味,想到這個詞,不禁覺得心中好笑。


    半夏在一旁看綰寧心情好,開口道:


    “王妃,下個月這個時候王爺便會迴來了吧。”


    綰寧想了想,按照上一次傳迴來的消息估摸時間,點點頭。


    “差不多,可能還不用一個月,怕是三月初便能迴來。”


    半夏:“那真是太好了,王妃不知道如今京城老百姓說起咱們殿下,無不豎起大拇指,都說殿下是大周的英雄。”


    綰寧臉上帶著驕傲之色。


    “自然是。”


    從前君逸沒有迴京城之前,一直守著北境便從無敗績,這位大周的戰神將軍,名不虛傳。


    半夏:“咱們府門口,最近這些日子日日都有老百姓送來的東西,有自家種的菜,雞蛋,雞,鴨……,每日管家一開門門口便熱鬧的不行。”


    綰寧臉上詫異,隨即換上了笑容,得老百姓愛戴,她作為逸王妃,與有榮焉。


    “還有這事。”


    半夏:“是呀,聽管家說從前也是如此,逸王府幾乎都不用買菜,什麽都有老百姓送。”


    綰寧開口:“這雖然是老百姓的心意,但是咱們府上什麽都不缺,那些東西對於老百姓來說,可能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糧,這樣不妥,下迴讓管家找人在門口守著,見有人送便提一提,大家的心意逸王府心領了,但東西不必送。”


    半夏:“說過啦,沒有用,老百姓們都太熱情了,你不讓他送他便放後門。也不能日日派人守著,跟防賊似的。”


    綰寧想了想,開口道:


    “我記得太子在五年前的巫蠱之事真相大白之時,皇帝賞賜了許多東西給楚幽,楚幽收下了,卻沒有自己要,而是用這筆錢在各地開了善堂,京城也有,在城西。


    下迴再有人送東西,便直接把這些東西送去善堂。也別說是逸王府送的,就說是老百姓送來的愛心。


    然後咱們逸王府再添一些錢,給善堂請文夫子武夫子,買筆墨紙硯,讓孩子們漲些知識,學禮義廉恥。”


    半夏眼前一亮,“這個好這個好,奴婢早就聽聞,善堂裏有許多孤兒,從前他們無家可歸,善堂給他們一口飯吃,便已經很好了。


    若是能再學東西,有機緣能中舉做官,以後為朝廷做貢獻,又能造福一方百姓,那就更好了。王妃真好,王妃菩薩心腸,老百姓們一定會記著王妃的好。”


    綰寧笑了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現在便去安排吧,免得事情一多又給忘了。”


    “是。”半夏應聲退下。


    綰寧半倚在榻上,拿著一本書看了一會兒,腦中想著事情,閉目養神。


    耳邊聽到門口傳來些微動靜。


    隨後便察覺到身邊有人,鼻尖傳來熟悉的氣息,她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君逸的臉。


    他整個人粗糙了些,不是從前的貴公子裝扮,整個人顯得有些淩厲五官更加分明,愈發顯得刀削斧刻般的俊朗,一身風霜。看著她的眼睛,卻飽含著情意。


    “殿下迴來了。”


    綰寧的聲音帶著詫異欣喜。


    君逸隨即露出笑容,大手一撈,一把將綰寧擁入懷中。


    手臂用力緊緊的抱了抱,才微微鬆開。


    綰寧感受著這份侵略,心頭微顫,不由的紅了臉頰。看向門口,就見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關上了。


    她輕聲問,“怎麽迴的這麽早,我以為你怎麽也要過了三月才迴。”


    君逸窩在她脖頸間:


    “原本是要過了三月才迴,不過,林家的人去了,我便把事情都交給了林家。”


    綰寧笑,“也不怕皇帝怪罪,朝廷現在對林家並不放心。”


    君逸:“他們不放心,大皇兄放心就行了,若實在怪罪,便讓大皇兄去頂鍋,反正從小到大都是他幫我頂,再頂一迴也沒什麽緊要。再說了,北燕四下崩散,林家就是有心也什麽都做不了。”


    綰寧笑了笑,從他懷裏退出來:


    “我聽到消息了,北燕之患徹底平息了。”


    君逸對上她的目光,點點頭,一副求表揚的表情。


    “是因為早有準備,耶律荊落入了我的陷阱裏,一切都非常順利。”


    綰寧撫了撫他的肩,以示安慰。


    “潘仃呢,他沒有壞事嗎?”


    潘仃作為北燕第一幕僚,是有幾把刷子的,再縝密的計劃都不會完全無缺,潘仃多少能看出來一些。


    君逸迴答,“出發前我用了點計謀,沒讓他跟著上戰場,之後等戰場定局,我便直接讓潛伏在北燕的人對他下了死手。”


    綰寧恍然:“怪不得。


    原來這顆重要的棋子,你早早的便把它拔掉了。”


    君逸:“是,擋路石總要盡早拔除,總不能等他擋到麵前了再動手,那多影響進程。”


    綰寧:“總覺得太快了些,有些冒進。我在京城聽著消息,都擔憂的不行。”


    君逸抬手,撫上她的臉頰:


    “我都覺得太慢了,離開了你這麽久。這幾日緊趕慢趕,總算在今日趕了迴來。


    今兒十五,以前答應過你,以後的十五都要陪你一起過,上個月……,這個月怎麽也得趕上。”


    “下迴安全為主。”


    綰寧臉上露出嗔怪的表情,心裏卻是甜絲絲的。


    君逸乖巧應下:“好。”


    綰寧:“是剛剛到嗎?可入宮了,若是讓人知道你先迴了府,少不得要差你一本。”


    君逸:“先進宮了的,不過是瞞住了消息,沒讓你知道,想給你驚喜。我倒不是怕這些禦史,不過到底麻煩。


    最主要,是怕迴來了,就不想入宮了。”


    綰寧對上君逸的眼睛,聽著他狀若撒嬌的語氣,心都要化了,聲音不自覺便放緩了下來:


    “那這一路上可是餓壞了,吃些東西,一會好好睡一覺。”


    君逸身體往前傾,臉埋進綰寧的脖頸裏,聲音放的低低的:


    “剛剛進來的時候底下人都看到了,她們會準備吃的,我現在,就想賴在你身上。


    綰綰,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呢,想得我心肝兒都疼了,不信你摸摸。”


    說著便拉著綰寧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綰寧一時哭笑不得,“真是……,沒個正經。”


    君逸的聲音懶懶的:


    “也就是在你麵前敢如此,在別人麵前,我可是威武雄壯的大將軍。”


    君逸這副模樣直直的戳到了綰寧的心,將她一顆心都融得軟軟的。


    “是是是,在外人麵前是大灰狼,在我麵前就變成了小奶狗。”


    “小奶狗……”


    君逸往外退出一些,眉頭微皺看著綰寧,似乎對這個稱唿很不滿意。


    但是看綰寧笑成兩彎月牙的眼睛,歎了一氣:


    “罷了罷了,隻要娘子喜歡,奶便奶吧,狗便狗吧!”


    說完又窩進了綰寧的脖頸裏,過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享受著綰寧身上的香甜氣息,才又低低補充了一句:


    “小奶狗……哼哼,總有一天讓你看看小奶狗的威風,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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