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君恆不再掙紮,君策又等了等,才鬆了刀柄。


    第一時間伸出手指去探了鼻息,確認他終於斷了氣,才收迴了手。


    他讓君恆保持坐著的姿勢,靠在椅背上。


    而後把椅子往一側挪了挪,讓椅子背向著大門。


    未免一會君晟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也避免萬一管家一路跟到門口看見。


    今日這一遭,他做了萬全準備,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犯錯。


    做好了這些,君策才開始收拾自己。


    他的袖口上已經被濺了血跡,還好事先用帕子挽了袖口,這會,君策將帕子取下來,擦了擦手上沾著的血,然後把帕子裝進了袖袋中。


    再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可有濺到血跡。把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地方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他朝外頭看了一眼,沒有聽到聲音,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剛剛他來的時候,帶了一隊的侍衛。


    此時,他們就在院子門口守著,隻等著君晟來,而後把人帶進來。


    他早已經打聽好,晟王府侍衛薄弱,隻有府兵。


    這些府兵都是兵部分過來的人,並不是君晟的私兵,對君晟的忠誠度也並不高,若出了事,根本不會為了君晟拚命。


    這些人,用來做見證者是最好的。


    一會兒等君晟進來,他隻需要打暈君晟關在屋裏,自己先行離開,對外隻說君晟和君恆有話要說,想來那些下人也不敢上前打擾。


    等過一刻鍾,他安排的人會讓君晟醒來,再讓府兵發現現場,到那時,木已成舟,君晟百口莫辯,他便可以坐收漁利。


    後麵他什麽都不用做,皇後會做,而他隻等待最後的勝利便好。


    君策將事情前前後後又想了一遍,確認沒有差錯,才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來。


    茶水已經半溫了,但是君策絲毫不覺。


    他看了一眼君恆的的屍體,就斜坐在他對麵。


    屋子裏放了炭盆,淡淡的血腥味揮之不去。


    君策收迴目光,拿起一塊糕點吃起來。


    雖然眼前這個場景在他腦中預演了無數遍,但是真的發生在自己麵前,他還是有些恍惚。


    不過事情到這裏,幾乎已成定局,隻要他今日從晟王府出去,那麽接下來的局麵,就會徹底翻轉過來。


    和君恆鬥了這麽久,以這樣的方式走了最後一步,君策多少有些唏噓。


    但是事情走到這裏,似乎是已經安排好的結局。


    無論如何,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該結束了。


    門外響起人聲,君策一下警惕起來。


    遠遠的,他便聽到院子門口響起管家的聲音,聽起來是對君晟說話:


    “恆王和策王就在屋子裏等著王爺。”


    君晟“嗯”了一聲。


    君策聽到這裏,麵色凝重,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明明安排了侍衛的。


    君晟來了,他的侍衛應該出言提醒他才對,為什麽說話的卻是管家?


    君晟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看了一眼君恆,直覺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但隨後這種想法就被自己否認了。


    他對自己的安排非常有信心。


    剛剛他已經聽到了君晟說話,無論如何,按眼下的境況來說,隻要君晟進了屋就好。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淡定。


    這一局,最難的就是自己對君恆動手。


    如今,這最難的一步已經輕而易舉就完成了,那麽後麵這些小事,也一定不會出事。


    而且院子門口,他帶了一隊人守著,就連晟王府外麵,都有一隊暗衛接應。


    若有什麽風吹草動,他一定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消息。


    他不能自己嚇自己。


    君策努力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腦中重複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等君晟一進來,在他沒有發現君恆之前,直接便將他打暈。


    然後自己出門,囑咐晟王府的下人不許打擾,做完這些,他便可以大搖大擺的出晟王府。


    隻要出了晟王府,今日便大功告成。


    現在事情進行到一半,沒有後路可退,無論發生什麽,他都得硬著頭皮往前衝。


    雖然這麽想,但是君策莫名的心中不安越來越強烈。


    他強迫自己淡定下來,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或許是精神太過緊張,竟沒有發現手中茶杯裏的水有一圈圈的紋路,在輕輕發著顫。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接著是君晟的聲音傳來:


    “二皇弟四皇弟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二位久等了。”


    君策收拾好情緒,已經準備妥當。


    他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外頭君晟便推開了門。


    “大皇兄。”


    君策上前,正想說話,就看到了門外隨之進來的李清雲和許懷義,臉色一瞬間發白。


    “你……你們。”


    君策聲音不大,君晟直接當做沒有聽到,對著身後的二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對著君策笑道:


    “父皇讓本王多多和許丞相學習,剛剛本王和許丞相一番聊天,深有所益。


    正巧二皇弟和四皇弟都來了,本王便想著正好讓許丞相和兩位皇弟也聊一聊,或許能有收獲。


    許丞相,請。”


    君策聞言,如臨大敵,心如擂鼓。


    第一反應就是將人遣出去,他絕對不能在這個場合讓其他人發現君恆。


    電光火石間,君策已經想了好幾個把人支出去的借口。


    但是李清雲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李清雲不用君晟請,直接便進了屋。


    徑直走向背對著門口坐著的君恆,一邊開口道:


    “這就是恆王吧,怎麽這般姿勢坐著,你們大周的會客前廳椅子是這般擺的嗎?本皇子記得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他三兩步走到君恆麵前,等看清楚眼前的狀況,雙眼瞪大,一臉驚恐,連連後退,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唿:


    “啊……”


    下一刻,候在外頭的邵寒,便帶著一隊護衛衝進了屋,把李清雲團團護住。


    隨後晟王府的府兵也進了屋。


    大家看到君恆已死這一幕,皆麵色震驚。


    君晟先發製人,抬起手指著君策,似乎是很不可思議不能理解的表情:


    “二皇弟,你……你為何殺了四皇弟?本王如何對父皇交代?”


    君策聽著這話,一口血湧在喉頭上不去下不來,整個人嘔得不行。


    此時,一屋子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看著李清雲,許懷義,還有一瞬間便進屋的西涼護衛,實在說不出兇手是君晟的話。


    別的人好說,但李清雲和許丞相絕對不會幫著他說謊欺騙皇帝。


    而他們又一直都和君晟在一起,他貿然指證,有睜眼說瞎話的嫌疑。


    這時候把帽子扣在君晟頭上,那無異於是引火燒身。


    電光火石間,他已經做了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他沒有第二選擇。


    “刺客,有刺客,剛剛本王看見了刺客,他殺了四皇弟。”


    君策目露驚恐,指著君恆。


    很牽強的理由,但這是他唯一可以脫身的借口。


    他在賭,君恆已死,皇帝不會殺了他。


    那麽在明麵上,他必須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要喊冤,絕對不能承認。


    君晟神色變換,叫來了管家,管家看到這一幕嚇得不行,立馬遵從吩咐去請了京兆尹和大理寺的大人。


    很快,府衙的人就來了。


    京兆尹大人一聽說恆王被殺,連滾帶爬的爬進了晟王府。


    大理寺稍微好些,但一個個麵色凝重,中宮嫡子被殺,這是多大的事情。


    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傳進了宮中。


    看到現場的人也全部跟著大理寺入了宮。


    君恆已死,事情還牽扯到另外兩位皇子,不是大理寺私底下可以解決的事情。


    禦書房。


    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大理寺和京兆尹為這件事上的折子。


    因為是第一現場,也沒有遭到破壞,查探得也十分完全。


    看完之後,掃了一眼底下跪著的幾人,都是看過案發現場的。


    皇帝又聽大家各自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整件事情裏,君晟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


    他從君恆進府,到發現君恆死亡,都跟李清雲和許懷義在一起,而且一直都有下人侍衛看著可以作證。


    而他們進屋之後,隻幾句話的時間,李清雲的侍衛便衝了進去。


    若是君晟動手,時間根本不夠,更何況當時李清雲和許丞相都在現場。


    君晟這邊口供都對得上,直接洗清了嫌疑。


    最大的可能便落在了君策頭上。


    君策跪在地上,開口便是喊冤。


    “父皇,是刺客,是刺客殺了四皇弟。


    兒臣知道,這件事一出,兒臣百口莫辯,但是這件事確實和兒臣沒有關係。


    兒臣行得端坐得正,還請父皇徹查,還兒臣一個清白。”


    君策字字清晰,為自己辯護。


    跪在地上,雖然不敢抬頭看,但是架勢是足夠的。


    皇帝看著他,神情變幻。


    “是什麽樣的刺客?”


    君策:“黑衣人,蒙著麵,看不出男女,但是身手極好。”


    皇帝:“有幾個人?”


    君策:“一人。”


    皇帝:“怎麽殺的人?”


    君策:“兒臣沒有看清楚。”


    皇帝:“為什麽屋子裏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


    “對方動作太快了。”


    每一個問題,君策都對答如流,皇帝頓了頓,定定的看著他:


    “發生了那麽大的事,而你,為什麽沒有喊人?”


    君策低著頭。


    這一局,他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嫁禍君晟,雖然也做了二手準備,但是完全沒有預料到眼前這個結果。


    他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是自己挖了個坑讓自己跳了進去,隻是眼下,他沒有時間後悔和懊惱,隻得硬著頭皮迴答。


    繼續賭。


    “父皇,對方似乎就是衝著四皇弟來的,兒臣承認兒臣怕了,是兒臣膽小怯懦了,在刺客走後,久久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沒有喊人,兒臣有罪。”


    皇帝看向證據托盤上放著的帕子:


    “這塊帶血的帕子從你袖袋中找出來,你可有話說?”


    君策聽到皇帝平淡的語氣,一時猜不到皇帝究竟怎麽想的,應對得戰戰兢兢:


    “父皇,刺客刺殺四皇弟時,兒臣去擋了一把,所以才讓帕子上沾染了血跡。”


    帕子上不是擦拭的血跡,而是呈噴射狀的血跡,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完美的借口了。


    皇帝盯著他看,良久,臉色看不出喜怒。


    “解釋倒也有理有據。


    朕再問你,按照大理寺的調查,屋子的門窗都是從內鎖住的。


    若是從門口出去,外麵的侍衛一定能發現。


    還是說,你跟那刺客是一夥的,你給他開了窗,等他走後,你又給他關上了窗?”


    “父皇,兒臣冤枉。”


    話說到這裏,君策腦子裏已經開始有些亂了,但是他還是盡力保持冷靜。


    他知道,這個時候,哪怕隻說錯一個字,後果都不堪設想。


    因為,君恆確實是死在他手上,這是真相。


    他沒有想到,屋子裏的窗戶居然都是鎖住的,且是對內反鎖。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能承認。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但事實就如兒臣說的這般。”


    皇帝定定的看著他,看不出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他眼神複雜。有詢問,有疑惑,有猜測,也有失望。


    若這件事情,不是君策的手筆,被人逼到這種地步,那是他無能。


    若這件事情,就是君策所做,那麽暴露了自己這麽多的證據,是為無腦。


    無論哪一種,君策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都讓他失望。


    那麽多證據,人證物證俱在,還有十足的動機。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件事就是君策的手筆。


    從剛才各方的描述中,他知道原本是君策的侍衛去請了君晟。


    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君晟一個人前去的。


    想到這裏,皇帝已經猜到君策一開始是什麽打算。


    隻不過事與願違了而已。


    那麽:最後這個結果是巧合,還是……君晟的反擊?


    君策布下這個局,一定有後手。


    所以,是君晟悄無聲息的打掉了君策的後手嗎?


    若不是許懷義和李清雲是自己叫去的,皇帝幾乎要以為,這兩人也被君晟收買了,出現得那般恰到好處。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君晟。


    從重新出現在世人眼中,證明清白,到現在這個境地。


    真的隻是好運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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