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大理寺的加入,逸王府的事情直接走上了正規辦案流程。


    太醫守著君逸,君晟幫著在逸王府主持局麵,君策君恆迴了府,隨即其他的客人也相繼離開,隻有蘇長榮被帶到了大理寺,在大理寺的牢獄中等候查案結果。


    給他送酒的人沒有找到,沒有人有印象送酒的是誰,也沒有人出來認領,他自己當時想著要敬酒的說辭,也沒有注意。


    當時為了多點時間思考,他特意轉過了身去端的杯子。這麽一個細節,在眾多證據麵前,讓他百口莫辯。


    等大理寺的人從逸王府出來,已經是下午了。


    到傍晚的時候,逸王在婚宴上中毒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實在是今兒參加宴會的人太多,除了客人,還有逸王名下鋪子裏被召來幫忙打下手的夥計,人員有些雜,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住。


    這下京城老百姓中一下就炸開了鍋。


    “好好的怎麽就中了毒?這是怎麽迴事?”


    “是啊,可查出來了是誰幹的?難道又是北燕賊心不死?”


    “這迴不是北燕,說是蘇府蘇大人。”


    “天呐,怎麽迴事?為什麽是蘇大人,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誰知道呢,確實說不通,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逸王殿下喝了蘇大人的那杯酒便直接毒發了。”


    “不是不是,聽說這杯酒本來是給晟王的……”


    “那逸王殿下現在如何?”


    “幸好當時逸王殿下喝酒的時候,被西涼二皇子撞了一下,隻喝了那麽一小口,而且當時王太醫也在,命倒是保住了,隻是現在還昏迷不醒。”


    ……


    到夜幕降臨時,逸王府的事情如插上了翅膀,在京城被人傳開,幾乎人盡皆知。


    策王府。


    書房裏亮著燈,彭幕僚李幕僚和林老三人坐在君策的下首,臉色凝重。


    君策看向底下三人,“這件事,你們說說各自的看法。”


    林老聞言上前一步:“這意外來得猝不及防,誰也沒想到,晟王會把酒給逸王。


    蘇大人敬酒,逸王大婚第一杯敬逸王也完全說得過去。若沒有這樣的事,外人還得說一句晟王謙遜。”


    李幕僚接話:“不錯,我們隻算到蘇長榮敬酒,晟王一定不會推辭,而且是喝了兩兩輪才敬,不會引起懷疑。


    就算是這一杯不成,毒不會立即發作,也有時間上第二杯第三杯,誰能想到這毒和逸王身體裏的毒疊加,倒加速了毒發的時間,讓我們措手不及。”


    彭幕僚開口,“千裏之堤,潰於蟻穴。這是我們沒有考慮到的。


    隻不過這件事前後聯想也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了一些。


    晟王和逸王的動作都太順其自然順理成章,找不出什麽人工痕跡,但越是如此屬下越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貓膩。隻是又想不到若真的有貓膩,那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麽。”


    林老接話:“是啊,晟王應該不會知道我們的計劃,他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退一萬步說,若晟王真的有所察覺,或者聽到了什麽風聲,這杯酒也該給恆王才對。


    逸王出事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若給恆王,反而能順理成章的把恆王拉下馬,再不濟也能把恆王下毒一事揪出來。”


    君策眉頭緊皺,“這就是本王最想不通的地方,若這件事真的是人為,那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麽?”


    君策長唿出一口氣,想不出所以然來,像鑽入了一個死胡同。


    “君恆那邊有什麽消息?”


    李幕僚迴答:“恆王應該是不知情。


    當時逸王接過那杯酒,他還想出言阻止,隻不過西涼二皇子那一聲,幾時製止了他要出口的話。


    君策點點頭,隨即問道,“李清雲那裏你們都查了嗎?”


    李清雲出現的時間實在太湊巧了。


    君逸那裏他的人去看過,確實中毒無疑,而且也確實是君恆準備的毒。


    君逸當即毒發,是因為原本君逸體內的毒素沒有清除完,所以才讓毒發的時間加快了。


    這件事他最清楚,畢竟當初君逸“中毒”傷了腿,就是他的手筆。


    他不知道當初的“蠱毒”和現在君恆找的毒混在一起會有什麽反應,但是根據太醫來報的情況,應該差不離。


    太醫還說,還好君逸隻喝了一小口,若是一杯喝下去,神仙難救。


    這也太巧了,李清雲這一摔,保了君逸一條命。


    林老迴答:“都查了,我們的人特意關注了李清雲,大理寺查現場和詢問的時候,都有我們的人在。


    當時,確實是因為李清雲上去湊熱鬧,腳下一滑,把前麵的人撞著了。


    我們的人也問了:他的座位是在第二桌,怎麽會到側麵上去?


    李清雲的說法是:他想去湊熱鬧又不想被人發現丟了西涼的臉,所以悄悄的繞到了側麵,沒想到側麵路滑,一個沒注意就滑了一跤。”


    君策低頭沉思。


    說法完美,動作完美,刻意卻又找不出刻意的證據,想到這裏,君策覺得心裏堵得慌,從來沒有這般挫敗過。


    所有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但是他就是看不清真相。


    “蘇長榮可說了什麽?”


    李幕僚:“蘇大人如今到了大理寺的獄中,他是個聰明人,倒是什麽都沒有說,隻說自己冤枉,什麽都不知道。


    後頭那些起哄說要他敬酒,敬晟王的人也找不到具體的人。”


    君策:“嗯,先讓他好好呆著吧,看看情況再說,本王總覺得,這件事怕是沒那麽簡單。


    若真的是意外,還有下一次機會,但若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必定有後招。”


    他謹慎慣了,還是不相信巧合。


    “是。”


    君策坐下來,想到什麽,語氣低沉:“宮中那邊呢?”


    彭幕僚迴答:“陛下聽說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傳了太醫務必要治好逸王。”


    君策起身,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開口:


    “但是父皇卻沒有讓我們入宮……”


    不止他,君恆也沒有。


    林老心頭一動,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君策輕哼了一聲,背對著三人,沒有迴答,而是道:


    “你們下去吧,有任何消息隨時來報。”


    林老看了一眼君策,沒有繼續追問,和另外二人一起退了下去。


    書房裏隻剩下君策一人,過了好一會,他叫來了門外的侍衛。


    “寧小姐……如何?”


    侍衛迴答:“逸王府的喜房定在了寧心院,四周有重重暗衛,我們的人進不去,據外頭的探子傳迴來的消息是說:寧小姐還不知道外頭發生的事。


    管家傳了消息,說逸王喝多了,寧小姐也沒有懷疑,讓人送了一碗醒酒湯去書房。”


    君策冷哼一聲,“逸王府的人倒是聽君晟的話。”


    今日在逸王府出事時,是君晟發話讓眾人不要驚動綰寧。


    君策這話出口有些發酸的意味,但隻是一句情緒之言,並沒有往細深想。


    “既然逸王中毒了,那便別讓他起來了。”


    侍衛隨即明白過來君策的意思,低頭應了一聲是,然後退了出去。


    漆黑的夜色裏,大雪又下了起來,雪花落在地上一片潔白,映襯得黑夜也亮了幾分。


    北風唿嘯,一開門吹了個透心涼。


    望月軒。


    院子裏安安靜靜,有人走過踩著雪花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除了暗處的影衛,院子裏的下人並不多,此時大家都默然在自己的位置上。


    綰寧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了。


    一醒來便聽到半夏來報,說君逸喝多了在書房歇息的消息,想到離開之前,君逸說的那一句:等你醒了我就迴來了的話,心中暗罵了一句:大豬蹄子。


    半夏過來幫綰寧洗漱,屋中隻有半夏和杜若進出,外頭的人並不知道綰寧並非在屋中坐著等,而是舒服的睡了一覺。


    隻有管事嬤嬤察覺到一二,卻沒有多說半句。這會聽到屋中的動靜,沒過多久如法炮製又送來了吃食。


    半夏見狀笑得合不攏嘴,“殿下喝多了都還記得王妃,真好。”


    綰寧笑了笑,在桌子前坐下,就聽到半夏一邊幫綰寧舀湯,一邊又說道:


    “王妃不知道,昨兒國公爺特地找到奴婢,跟奴婢說,若是王妃在王府過得不好或者殿下對王妃不好,讓奴婢帶著王妃撒丫子跑,翻牆跑,細軟都別收拾先跑。什麽都不用帶,王妃的東西等國公爺帶著軍衛來取。”


    半夏說著這話,不自覺便挺直腰杆,一副有人撐腰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與有榮焉。


    綰寧冷峻不禁,這確實像是她爹能幹出來的事。不過心中暖融融的,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等用完膳,外頭夜色濃鬱,半夏悄悄的把食盒弄了出去,綰寧趁著當口把杜若叫了過來。


    “殿下那邊如何?”


    杜若:“迴王妃的話,一切都在計劃中。兩個時辰前管家來報的時候,奴婢用王妃的名義送了一碗醒酒湯過去。


    宮中的太醫都來得差不多了,裏頭有君策君恆的人,盧大夫不動聲色,任他們檢查,檢查出的結果,也跟我們原先準備好的說辭一模一樣。”


    綰寧:“嗯,宮中有什麽消息?”


    杜若:“許大人按照王妃的吩咐問的,但是皇帝岔開了話題,沒有迴答,態度倒是平靜。”


    綰寧低頭沉吟,她讓許懷義去問這句話,就是在試探皇帝的底線。她在試探,若真的鬧出了人命,皇帝會如何對待兇手。


    若是殺人償命,那她就得迂迴一些。若是皇帝隻旁觀著想找出最後的贏家,甚至放任他們自相殘殺,


    那她,便要亮劍殺人。


    皇帝避開了這個問題,說明他不會要這些兒子們的命,但是他態度冷靜,又跟他說的話矛盾。


    綰寧摸不準皇帝的真實想法是什麽,便不敢輕舉妄動。


    君心難測,她不得不揣摩。


    皇權至上,她不得不忌憚。


    杜若想到什麽,補充了一句:


    “不過策王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不過,在林老問起的時候,他也沒有正麵迴應,奴婢說不好他察覺到了幾分。”


    綰寧眉頭輕蹙,眼中升起一抹危機感。


    君策向來都不蠢笨,若是他們想到一塊去了,那拚的:就是誰動作更快,誰能占得先機。


    “這件事放一邊,我們能得了先那最好,若是讓策王得了先……


    等真到了那一步,真刀真槍對上就是了。總不過是你死我活,隻不過方式不同。”


    任何時候,綰寧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然後再去謀人事,這是最高效率的做法。


    杜若點了點頭:“是。”


    綰寧:“父親那裏怎麽樣?可是擔心壞了。”


    杜若:“是,聽到消息立馬就來了,看到王妃的手書放了心,十分配合,沒人懷疑。”


    綰寧笑了笑:“倒是難為他了。


    一切順利進行,就走下一步吧,重點轉到宮中。


    到明日挨著早朝的時間,放出殿下病危的消息吧。讓皇帝把藍妃的東西送出來。”


    君逸的母親藍蕪,醫術了得。為皇帝留下一瓶救命的藥,皇帝一直珍藏著。這是前世皇帝死後綰寧登上後位才知道的。這件事,怕是君逸自己都不清楚。


    綰寧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什麽救命仙藥起死迴生,就算有,那麽多年過去也怕是沒了藥效。


    之所以要皇帝把東西交出來,一是這是藍妃的東西,綰寧想給君逸要出來。


    二是綰寧需要一個契機,讓君逸光明正大的重新站起來。


    原先她的打算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就是兩次的毒相生相克,所以君逸好了,這樣的說法多多少少有些牽強,好歹過得去,也能用。


    但若是有“救命仙藥”的加持,君逸好起來,便更有理有據一些。


    而且,如此一來,皇帝對於自己用救命神藥救下來的君逸,更多一份惻隱之心。


    人性就是如此,為什麽付出,就珍惜什麽。


    有了這份藥,發生在君逸身上的事情,一切都會順理成章。


    “求藥的事情就讓王太醫去吧,就說是府中的老人告知的。”


    杜若:“這樣一來,王太醫會不會有危險?”


    綰寧搖頭:“不會。”


    隻要王太醫不是唯一知情人,那麽他就安全,而且說不好,這話一說出來,皇帝會以為整個逸王府都知道了,沒準一忌憚就把東西給送了出來,畢竟用母親的東西救兒子,天經地義。


    杜若:“若皇帝不給呢?”


    綰寧微微抬頭:“那我,便逼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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