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


    楚錦年和君晟帶著內侍往楚幽的客院而去,楚幽看到他們二人來,顯然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平複好心情。


    侍女扶著楚幽下了床,出了屋子,內侍念完聖旨,說了幾句吉利話,便離開了。


    君晟接過聖旨,楚錦年站在一側看著。


    剛剛一路上,他避開內侍,旁敲側擊的想套君晟的話,但君晟就像是一塊鐵桶一樣,什麽都套不出來。


    這會見他真成為了自己名義上的妹夫,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楚幽對著楚錦年行了一禮,


    “多謝九皇兄操心。”


    她身體還沒好,完全是侍女在一側扶著,楚錦年見她如此,開口道:


    “得得得,趕緊起來吧,我又不在意這些虛禮,這門親事,你自己覺得好我也就沒什麽說的了。你既叫我一聲皇兄,那我也便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楚錦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看向君晟,看著他們二人站在一起,莫名有點十分般配的感覺,這句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倒用了幾分真心。


    “多謝九皇兄。”


    “多謝九皇子吉言。”君晟也適時開口。


    楚錦年看看楚幽,又看看君晟,有一種自己這盞燈太亮的即視感,莫名渾身不舒適。


    “既然已經賜婚,那你倆便說說話吧,多少了解一下,我就先走了。”


    楚錦年自己沒經曆過,說完才覺得這話怪怪的。


    “九皇子慢走。”


    “九皇兄慢走。”


    這一迴是君晟先說話,一邊說著,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楚錦年撇了他一眼,眉頭皺起:


    “剛剛在大殿上不是還不願意嘛?這會子著急趕我走了。哼,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著又看向楚幽:“你以後可得多長個心眼,別被他騙了。”


    楚錦年說完,也不等他們迴答,徑自離開了。


    這幾句話,完全是看君晟不順眼。


    君晟看向楚幽,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楚幽不以為意,也笑了笑,對著他點了點頭,二人往屋裏而去,君晟心下稍定。


    進了屋,兩個侍女扶著楚幽在床頭半躺著,看君晟站在一側,兩人擠眉弄眼的笑著退了出去,讓他們二人好說話


    剛剛下了賜婚聖旨,他們已經算是未婚夫妻。


    屋子裏隻剩下了君晟和楚幽二人。


    屋子裏,因為今日天氣陰沉,亮度不高,有些灰蒙蒙的。


    君晟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是在玲瓏坊後院的閣樓,傍晚天擦黑的時候,天色暗沉下來,幾乎看不見屋子中什麽模樣。


    門打開的時候,他看見進來一個容色明麗的姑娘。她穿著湖藍色的錦衣,頭戴琳琅步搖,哪怕是挨著日暮的天色,也能看出來她的好顏色。等屋子裏亮起燭火,她款款向自己走來,向從黑夜裏走來一朵鮮花,一束亮光。


    她說:我隻求一隅,能安穩度日。


    原來,世間的人都有各自的苦處,哪怕尊貴如皇子公主,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是,她也是。


    “咳咳……”


    屋子裏傳來兩聲輕微的咳嗽聲,君晟如夢初醒反應過來,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走到床邊遞給楚幽:


    “喝一口,潤潤喉。”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跟她說話的時候,是明顯的溫和。


    楚幽看了他一眼,隨即垂下了眸子,接過茶杯,喝了一口,然後又把杯子放在他的手心中,君晟接過,放在桌子上,在桌旁坐下,二人中間隔了一條桌和床的過道,一時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安靜。


    “你的傷口可還好?”


    楚幽:“嗯,好很多了,已經不發熱了,她說最多半個月就能全好。”


    “嗯,那就好。”


    君晟放在桌下的手,輕輕握緊大拇指,悄悄摩挲著食指的指背。


    空氣又平靜下來。


    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不是緊張,也不是尷尬,而似乎,有些享受的意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幽向君晟看過來:


    “聖旨下來了,真快。”


    君晟:“嗯。”


    楚幽:“應該不會有改動了。”


    君晟:“是。”


    楚幽:“那我們,以後就真的在一起了。”


    君晟:“對。”


    楚幽微微低頭,似是呢喃:“從此以後,真的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君晟腦中想到他們初次見麵,君晟也是如此說的:


    “那我們,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


    二人相互望向彼此,遙遙這一眼,繼而相視一笑。


    君晟看著她臉上的笑意,手指微微又攥緊些。


    “其實我還有話,想問問公主。”


    楚幽向君晟看過來,點了點頭。


    君晟目光挪向窗外,隻一瞬又收迴來,看向楚幽,對上她的目光:


    “初見那一日,公主說,除了想表達自己的要求,還想來看看未來的夫婿是何模樣。那一日,公主說對我滿意,那是一麵之緣的印象,了解並不深刻。這幾日接觸下來,我想問問公主,當初一麵之緣的滿意,到今日,是多了些,還是少了些。”


    楚幽聞言,微微垂眸,臉頰有些微發燙,唿吸也有些淩亂,她輕咬了咬下唇,迴答到:“是多了的。”


    對麵的君晟聞言,攥緊的手指微微放鬆,卻摸到手心中一陣汗濕的黏膩。


    正悄悄鬆了一口氣之時,耳邊聽到楚幽的問話。


    “那……你呢?


    那一日,你說對我的印象也很好,我也想問問你,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當初一麵之緣的很好,到今日,是多了,還是少了?”


    “多了……許多,是,多了許多許多。


    公主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公主,是意外又驚喜的禮物。”


    君晟迴答得很快,似乎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她的頭更低了,臉頰發燙,她不敢抬頭看一眼。


    君晟見她如此,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頓時覺得後背像有螞蟻在爬,渾身不適。


    他站起來,沒有看楚幽,開口道:“你先休息,我會再來看你。”


    說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等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又頓足,迴過頭來看向楚幽,正對上楚幽抬頭向他望過來的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心漏了半拍。


    “上一次,你說的那些,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


    你可以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君晟說完,不再看君晟,迴過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床上的楚幽聽著門吱呀一聲的打開又關上,腳步聲從屋裏到屋外,然後漸漸走遠。


    目光一下散落開,腦子裏空白一片,不能聚焦在一處,過了許久,等反應過來,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她輕輕挪動,身體往被子裏麵鑽,然後拉起被角,把整張臉都蓋住,整個人埋進了被子裏。


    她,好像撞大運了!


    窗外寒風唿嘯,像湖海奏的樂章,飄飄蕩蕩,飄飄蕩蕩,去往花團錦簇的春天。


    國公府。


    綰寧跟老夫人一起用完午膳,剛迴到望月軒,杜若便過來把眼下的境況跟綰寧說了,還有綰寧交代的安排,做了統一的匯報。


    當杜若說到君策盯上陳老的時候,綰寧輕哼一聲:


    “倒是警覺,這樣都被他盯上了。”


    原本綰寧讓陳老裝病,是因為這件事君恆必敗,便讓陳老別去湊熱鬧,隻是沒想到君恆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弱一些,這種情況下居然還上門去看了陳老。


    君恆怕是不知道,君策為了預防楚錦年入宮的事有偏差,讓人緊盯著他,生怕他壞事,倒看到了他去見陳老這一幕。


    君策向來多疑,而且之前就懷疑君恆身邊有能人,這一迴抓到了苗頭,更不會放棄,果不其然,知道這個消息隨後便悄悄的調查了陳老。


    “小姐,策王一定不會放過陳老,這件事,怎麽辦?”


    綰寧垂眸深思,這還真是個問題。


    先不說君恆不會放他離開,哪怕會,陳老在京城,家人也都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要跑,就必須要有人幫忙。若君逸出手,不好說就會暴露。


    君策若窮追猛打,君恆根本保不住他。


    既然如此,就隻有一個辦法能解困局。


    “恆王昨兒聽了陳老的話,迴去就和幕僚商量了要跟大皇子交好的事情。今日和親已成定局,我們想辦法把交好大皇子這件事提上日程。”


    杜若:“小姐的意思是,讓大皇子和恆王交好?”


    綰寧搖頭:“不,不是,是讓恆王去和大皇子交好。”


    君晟現在不能表態,但是君恆可以。


    若趁機讓君晟把陳老要過去,那陳老便得以安全。


    因為那時候,在君策眼裏,君晟很大概率成為自己人,對於君晟身邊的人,起碼不會動殺心。


    而君恆更是送了一個在他看來非常得心應手的手下,更不會對陳老動手。


    杜若想了想,有些疑惑:“可是小姐,策王會不會認為陳老是恆王的內應,從而殺了他。”


    綰寧:“確實會,但卻不是眼下,眼下多事之秋,殺人不是好時機。


    隻要這段時間保住陳老無恙,那麽到後麵,讓策王覺得陳老另擇新主,投靠了君晟就是。良禽擇木而棲,完全說得過去。”


    “是。”


    杜若把其他的事情稟報了一遍,綰寧心中有數點點頭。


    見杜若還未走,開口問道:


    “怎麽了?”


    杜若指了指外頭,臉上帶著三分笑意看向綰寧:


    “小姐,是殿下,殿下送了謝禮,說是有今日,全是小姐的功勞,特地備了謝禮,還望小姐笑納。”


    綰寧愣了一下,隨即掩唇而笑:


    “殿下如此,倒是見外了。”


    杜若搖搖頭,想了想,把影二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對綰寧說了。


    “殿下說,不能因為小姐是殿下的未婚妻,就認為小姐做的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小姐的辛苦,殿下都看在眼裏,殿下說,這些都是小禮,怕小姐看不上,改日再送一份大禮。”


    綰寧聽著這話,微微揚眉,腦中卻是想著,君策說的大禮是什麽東西。


    “抬進來,我看看。”


    “是,奴婢這就去辦。”


    外頭的禮物很快被搬了進來,一個楠木大箱子。


    杜若上前打開,嗬,上麵一層小盒子,一個個打開,是琳琅滿目的寶石,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的,每一個都精致漂亮,再看底下的印子,都是玲瓏坊出品。


    綰寧心中好笑,這些寶石她沒有見過,應該是君逸自己的東西,再加上玲瓏坊的工藝,每一樣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把上麵一層拿開,底下是另一番景象。


    仔細一看,綰寧笑了,這下麵像個百寶箱,什麽都有,小孩玩的小玩意,小話本還有木風車……


    她拿起一個波浪鼓搖了搖,無奈的笑了笑:


    “真是,多大了,送我這個。”


    綰寧嘴上說著君逸不懂,但嘴角的笑容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她往外頭看了一眼,問杜若:


    “送東西的人呢,可走了?”


    杜若搖頭:“沒有,還在外頭等著,每次都是等小姐有迴話他才離開。”


    綰寧:“來的是誰。”


    杜若:“影二。”


    綰寧點點頭,略想了想:


    “跟殿下說,明日我也送他一份禮,感謝他時時惦記我,事事將我放在心上,我很高興。”


    杜若臉上的笑意蓋也蓋不住,看自家小姐和殿下一本正經的你來我往傳話,莫名的像被人塞了一大口糖,甜的不行。


    “是。”


    杜若正準備離開,綰寧又叫住她:


    “等等,讓影二過來,我親自跟他說。”


    “是。”


    綰寧去了前院的客廳,剛剛坐下,杜若便帶著影二來了,影二一見著人,麻溜地跪下行禮。


    “屬下見過王妃。”


    綰寧看他低著頭,挺直背,規規矩矩的向她行禮,對她的稱唿,也沒有介意。


    “迴去告訴你們殿下,他送的禮我很喜歡。”


    影二依舊低著頭,字正腔圓的迴答:“是。”


    綰寧:“你們殿下可還說了什麽?”


    影二愣了愣,自家主子讓他說的話,他都一字不落的轉告了杜若,應該沒有遺漏吧。不過王妃又問了,他總不能不迴答呀,自己替王爺刷刷好感總是沒錯的吧。但是也不能瞎說……


    “迴王妃的話,王爺日日盼著成親。”


    綰寧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影二一動不動,內心讚歎自己的機智。


    綰寧:“我知道了,你迴去吧。”


    “是。”


    影二正準備離開,綰寧又叫住他:


    “替我轉告殿下,我也是。”


    “是。”


    影二一聽兩眼放光,撒丫子就往外麵跑,迫不及待的要把這句話告訴自家主子。杜若跟出來,就看到一陣風吹過,哪裏還有影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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