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保和殿。


    君恆從太後的仁壽宮出來,直接就到了保和殿,接待大臣。


    今日太後壽辰,各家女眷是去太後的仁壽宮賀壽,大臣們則是在保和殿,而後,宮中會有宮宴,大臣和其家眷都會在宮中用午膳。


    一應都有章程規製,各處都有負責的人,是以,人雖然多而雜,但是絲毫都不亂。


    差不多時間使臣要入宮了,照例,接見使臣是在保和殿。


    君恆一直注意著前頭的動靜。


    一旁傳遞消息的侍衛上前低聲稟報:“王爺,陛下剛剛從長樂宮出來,往保和殿方向來了。”


    君恆點點頭,看了一眼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君逸,想上前說兩句,和君逸示好。但是一想到從今兒見著君逸,君逸就表情淡淡,還是算了。


    昨日君逸把接待使臣的事情交給他,是他沒想到的,以為君逸想和他交好,不過看今天這個態度,他一時也摸不準君逸究竟是個什麽路數。


    要不是君逸對君策更冷淡,他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一夥的。


    他的目光落在君逸的腿上,心中了然,肯定是自己這個三皇兄傷了腿,所以連性子都讓人琢磨不透。


    他正想著,門口突然噤了聲,他向門口看過去。


    “陛下駕到。”


    隨著一聲唱喏,眾人齊齊跪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走向首位,在龍椅上坐下,掃了底下一眼:“平身。”


    “多謝陛下。”


    大臣們起身,君恆看了一眼皇帝,見他麵色愉悅,心中想著:對於長樂宮那位,一定要拉攏一二。等今日壽辰過去,他便去皇後宮中和皇後商量。


    現在,趁著皇帝心情好,他得趁機邀功才是。


    君恆上前一步,正準備和皇帝匯報,就聽到外頭傳來急急的一聲:“報…”


    殿中眾人的心都一下提了起來,往門口看去。


    是城衛司司長,和禁衛軍統領。


    二人腳步急切,進了大殿行了跪禮:“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語氣威嚴:“發生了何事?”


    這個時候來,還如此急切,肯定是出事了。大臣們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禁衛軍統領徑直迴答:“迴稟陛下,使臣隊伍從別院到入宮的路上,遇到了刺殺。所幸有驚無險,沒有傷亡。”


    一語驚起千層浪,大殿中頓時傳來討論聲。


    使臣怎麽會在京城遇到了刺客?


    刺客是誰?可抓到了?


    是衝著誰來的?三國使臣都遇到了?


    城衛司長:“陛下,刺客是在東市口的路口動的手,當時剛好東晉北燕西涼的使臣都在附近,路上還有許多的老百姓,那些刺客就是從老百姓們中衝出來的,衝著使臣去的,都是下的殺手。


    刺客來得突然,因為九皇子帶的侍衛比較多,個個都是好手,沒有讓那些刺客得逞,使臣們也都沒有受傷。


    因為動靜太大,城衛司的士兵沒多久就到了。那些刺客見刺殺不成,並沒有戀戰,當即退了。


    東晉九皇子抓到兩個刺客,那兩個刺客飲毒自盡,都沒有來得及審問。


    看服裝外表,沒有任何標誌,分辨不出身份。看來的刺客人數,對付三國實在太少,對方既然下了殺手,就不會犯這樣的錯。微臣猜測,應該隻是針對其中一家的,但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其他的刺客已經去追了,使臣們也被安全帶到了宮中……”


    城衛司長和禁軍統領二人簡述補充,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皇帝聽完,一拍龍案,


    “查,徹查,必須查個水落石出,朕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做出這種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種事,那是對皇權的藐視以及挑釁,而且還是對使臣們動的手,說不好有使臣就要以此做文章。


    “是。”城衛司領命退下。


    皇帝:“今日負責使臣行程的是誰?”


    君恆站出來:“迴父皇的話,是二皇兄。”


    皇帝皺眉,“人呢?”


    發生了那麽大的事,都報到他這裏來了,君策居然影子都沒看到。


    “父皇,兒臣從皇祖母的仁壽宮出來就沒有見著二皇兄了,兒臣即刻讓人去找。”


    說著就往外而去,皇帝叫住他:“迴來。”


    君恆定住腳步:“父皇。”


    皇帝看了他一眼:“先安撫使臣。你去把使臣們帶到保和殿來。他們進宮賀壽,出了這種事,朕得見一見。”


    君恆應下:“是,父皇。”


    君恆走後,皇帝看向底下的大臣:“對於此事,你們怎麽看?。”


    人群中,周太師看了一眼君逸,見君逸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態度,垂下了眸。


    最先開口的,使京兆尹,事情發生在京城,使臣入宮的路上,雖說有君策安排不利的原因,但是作為京兆尹,出了這種事,他也難辭其咎。


    “迴稟陛下,目前信息尚少,不能正確判斷。不過,敢在京城地界如此動作,針對的還是使臣,沒準是他們自己的仇敵,趁著這個當口行刺,好讓我們大周背鍋。”


    京兆尹一邊說,一邊偷偷摸摸的觀察皇帝的表情,見皇帝沒有出言製止,暗自擦了一把汗,覺得自己這一迴說的方向應該是對了。


    在大周地界出了事,大周總要負責任,當若是使臣自己的恩怨,那大周就也是受害者。


    京兆尹咽了一口唾沫,才繼續說道:


    “陛下,剛才城衛司長說,來的刺客人數,根本不足以對上三家使臣,想來隻要徹查,就能查出刺客對哪一家敵意最大。”


    皇帝點了點頭,麵色也好了許多,他掃了底下一眼,目光落在陶致遠身上。


    “林愛卿。”


    陶致遠即刻站出來,“陛下,微臣在。”


    皇帝開口,“這件事交給你,城衛司由你調動,刑部協理,必須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眾人皆目露驚訝。


    皇帝居然派了陶致遠,那就是必要一個真相了。


    陶致遠是前任丞相,又被現任丞相許懷義推舉成為了新任的兵部一把手兵部侍郎。


    照理來說,查案應該是大理寺的事,更嚴重一些的,便是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


    但現在,皇帝讓陶致遠徹查,讓刑部協助,這就說明了皇帝的決心。


    這件事確實嚴重,一個太子一個最受寵的皇子,一個公主,還有一個皇子,每一個都身份尊貴。


    還好沒有傷亡,不然後果麻煩。無論最後調查出來是什麽結果,大周都免不了要負一部分責任。好在現在隻是虛驚一場。


    “是,陛下,微臣領旨。”


    陶致遠話落,便徑直退了出去。他向來如此,對於皇帝交給他的任務都是第一時間去完成,哪怕今日是太後壽辰,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皇帝看著陶致遠離開,不由得也順眼了許多。比起那些隻知道溜須拍馬,討好他的大臣,陶致遠這種幹實事的大臣,能扛事,真到事上了,可以派上用場。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接著就看見君策急急忙忙的從門口進了大殿。


    一進大殿,便對著皇帝跪了下來:


    “父皇,兒臣之罪。剛剛聽說了使臣的事,便趕來了。是兒子的疏忽,出了這麽大的事。


    兒臣從皇祖母宮中出來,見母親麵色不好,便送母親迴了宮。從上迴兒臣被罰在府中閉門思過,已經許久未見過母妃了,便多說了幾句話。宮外出了這種事,一概是兒臣的過錯,請父皇責罰。”


    一旁,君逸懶懶的撇了他一眼,收迴目光。


    君策也是能屈能伸,一進來二話不說,態度先端正,半點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把所有的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這一招以退為進,皇帝罵他幾句也就算了,不會大動幹戈。


    皇帝生氣,是因為出事時君策負責使臣行程,卻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而現在君策表明了緣由,是淑貴妃身體有恙。


    事發突然,皇帝自然不能真的因為這個就責罰君策。


    君策態度好,又說明了緣由,皇帝的氣已經消了好幾分,不過表情依舊冷著。


    “你是怎麽辦事的,朕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居然發生了這種事。”


    君策低著頭,一副犯了錯知錯就改的態度,“是,父皇,兒臣知錯。兒臣在使臣出府時,便安排了城衛護送,而且一路主街,都有城衛司的士兵巡邏,事情發生時城衛司第一時間到了現場,所幸使臣們都沒有受傷,有驚無險。”


    皇帝冷哼一聲,“哼,就算這些使臣無恙,在我大周京城皇宮門口出現了這種事,你讓朕的臉往哪擱?”


    君策頭更低了,“是,父皇,而臣知錯。”


    “算了算了,你也別知錯不知錯的了。協助陶致遠把幕後黑手找出來,朕便饒了你。”


    皇帝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君策心中疑惑,這事交給了陶致遠,就肯定小不了。


    不過,到這裏卻是鬆了一口氣,趕忙上前俯身行禮,“是,父皇,兒臣領旨。”


    就在這時,底下宮人來報,君恆帶著眾位使臣,已經到了宮門口。


    皇帝一下在龍椅上坐直,表情嚴肅,“把人請進來。”


    “是。”


    宮人退下。皇帝看了地上跪著的君策一眼,君策十分有眼力見的從地上起來,退到了一邊,在君逸旁邊站著。


    有什麽事關起門來怎麽說都可以,但是卻不能在外人麵前丟人。


    君逸麵無表情,在君策退下來的時候,甚至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給他。


    君策倒是看了君逸一眼,腦中想到綰寧,又想到他們商量的用大皇子的事,心中琢磨著:若決定用大皇子,除了君恆,他得想個辦法,讓君逸也成炮灰。


    暗處,周太師默默的把這一幕收入眼底,然後垂下了眸。


    很快,外頭君恆帶著三國使臣進了大殿。


    雖然經曆了刺殺,但是看起來毫無狼狽之意。


    這一迴來得齊全,東晉九皇子楚錦年,東晉十三公主楚幽,北燕太子耶律荊,潘仃,西涼李清雲,全部都到齊了。


    君恆領在前頭,先對皇帝行了跪拜之禮,“父皇,各國使臣已到。”


    說完起身站到了一旁,皇帝看了君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底下三國使臣見狀,上前一步,齊齊開口:“見過周皇。”


    皇帝臉上帶著和善的笑意,揮了揮手:“今天發生的事情,朕都知道了,諸位受驚了,索性有驚無險。朕剛剛已經派了人去查,無論如何,在我大周地界發生這種事,朕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皇帝先發製人,說了這番話,其他三國就是想以此出什麽幺蛾子也沒了由頭。


    李清雲先開口,“多謝周皇。”


    本來出了這種事,他們三個作為受害者是可以向大周提出一些要求的。


    但是對於先前皇帝說的那些話,李清雲表態說的是:多謝。


    這就是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另外兩國想做文章的就不好開口了。


    皇帝對李清雲點點頭,二人對上次合作的默契心照不宣,這是李清雲的投誠,皇帝也領她的情。


    有了李清雲先開口,楚錦年也沒有把著不放:“有勞周皇。”


    他說的是“有勞”,而不是“多謝”,跟李清雲的態度天差地別。


    楚錦年不是李清雲,他雖然也是皇子,但卻是東晉最受寵的皇子,而且跟皇室沒有矛盾,自然是要顧著東晉的臉麵,沒道理他在大周遇到刺客刺殺,還得多謝大周的皇帝替他們找出兇手,說一句“有勞”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皇帝也點了點頭,看向北燕。


    北燕耶律荊心裏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樣,原本他們就是想借著這次事件借題發揮,好反擊一波上一迴君恆明裏暗裏擠兌他們的話。


    但耶律荊沒想到,東晉和西涼的皇子都這麽慫,搞得他不上不下,一口氣噎在喉嚨裏,那叫一個難受。


    他實在說不出多謝,隻能順著楚錦年說了一句有勞。


    話說到這裏,這件事便已經定了性,不宜再往後討論。


    鴻臚寺於大人站了出來,“陛下,三國使來給太後賀壽,太後知道高興不已,今兒天氣好,太後說便在禦花園請使臣們喝杯茶。”


    皇帝:“哦,如此嗎?那朕倒是耽誤了。就由於大人前往帶路,你們三兄弟在一旁作陪,請使臣們逛逛咱們大周的禦花園,嚐嚐太後的好茶。


    朕記得,上個月來了秋茶,整個南邊才出了一斤,全部送進了宮給了太後。看來,今兒你們有福了。”


    “多謝周皇。”


    這四個字,李清雲說的誠心誠意,楚錦年說得漫不經心,耶律荊卻是說得心不甘情不願,卻也被裹挾著,隻能如此。


    於大人和三位皇子上前領命,皇帝離開保和殿,一行人往禦花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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