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激起千層浪。


    “蘇五公子綁架?”


    “蘇五公子殺人?”


    “是……這個蘇五公子嗎?”


    “這是婦人是誰?有誰認識嗎?”


    眾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一浪高過一浪,堂上的蘇錚,從一開始的愣怔到心慌,隻花了幾息的功夫。


    他腦子裏有一道巨大的聲音在呐喊:快走快走快走……


    這個婦人,別人不認識,他認識。


    就是他的那個代筆秀才的親娘,她認識他。


    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說這些話,但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讓他本能的想要逃離。


    他兩步走到吳氏旁邊,想要扶住吳氏往外走,用吳氏作伐,離開這裏。


    吳氏正唿痛,對於這一幕沒有反應過來,雖然聽到了蘇家公子,但是她不覺得眾人口中的蘇家公子和蘇錚有什麽關係。


    這會見到蘇錚來扶她,暗自抹了一把淚,心道:還是自己的兒子親。


    她就著蘇錚的手,一手搭在吳嬤嬤胳膊上,吃力的往外走去。


    隻是,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攔住了。


    “哎,蘇五公子,你別走啊,這位大娘說的是不是你?”


    “對對對,不許走,不是你你再走,是你你走不掉了。”


    說話間,門口圍觀的老百姓就已經把幾人的路用人牆側底擋住了。


    吳氏見狀,厲喝道:


    “滾開,你們是什麽東西,也敢攔我們的路。”


    吳氏主要是太痛,不想和這些老百姓周旋,想趕緊迴府。


    迴去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還要想迴蘇府後,怎麽對蘇長榮交代。


    想到蘇長榮,吳氏內心一陣焦躁,說出的話,語氣就又冷了幾分。


    百姓們原本對他們印象就不好,這會聽到吳氏真的說,一下變了臉色。


    “啊呸,你是什麽東西,我告訴你,我還就攔了怎麽的,允許你兒子殺人,不允許我們見義勇為?”


    “對對,你們蘇府就是這麽為所欲為的?”


    吳氏氣結:“誰殺人,你說誰殺人,汙蔑是要坐牢的。”


    那些老百姓可不是隱忍的主,吳氏這話一說,立馬大嗓門嚎開了:


    “你不是剛剛才汙蔑了蘇大小姐和國公府嗎,要坐牢也是你比我們先去。”


    吳氏一個不穩腳無力差點往下倒,氣得一張臉發白。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落在吳氏耳中,像被錘子錘過一樣,腦袋嗡嗡嗡作響。


    吳嬤嬤眼疾手快扶住她:“姨娘,姨娘……”


    一旁的蘇錚心慌得不得了,想走走不了,心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得不按耐下來,臉色逐漸發白。


    府衙前堂的一側,君逸抬頭,正好對上綰寧的目光,綰寧微微挑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君逸了然,抬手替綰寧倒了一杯茶,對著後頭揮了揮手。


    後頭的侍衛往側門悄悄散開,降低綰寧這邊的存在感。


    綰寧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好香的茶,皇家貴胄,出門上個堂都這麽會享受。


    她微微抬眸,看著眼前這出鬧劇。


    冷眼旁觀。


    “肅靜肅靜。”


    京兆尹抬起兩手,站起身來,示意底下不要喧嘩。


    底下安靜下來。


    京兆尹坐下:“底下何人?為何喧嘩?”


    跪著的婦人看起來神情悲痛,似乎是想起什麽,跪著的身子都有些哆哆嗦嗦,她抬頭,淚眼渾濁,幾乎都看不清眼前的狀況。


    “大人,求大人為民婦做主,救救民婦的兒子。


    民婦是肅州人士,夫家姓黃,民婦同姓,四年前來到京城,住在城西下河街。”


    眾人一聽,當即了然,城西下河街是京城最低等的貧民窟,看婦人的穿著,確實是像那裏出來的。


    婦人頓了頓,又道:


    “大人,民婦狀告蘇府蘇五公子,綁了我兒子黃正,還想要殺了他,還請……還請大人為我兒做主。”


    京兆尹看向一旁的蘇錚,隻見蘇錚被老百姓圍住擋住去路,他往後退了兩步,眉頭深皺,臉色慘白。


    京兆尹問婦人:“京城蘇姓有好幾家,你說的是哪一家?”


    婦人戰戰栗栗的迴答:“迴大人,民婦不知。”


    京兆尹:“那你可認識蘇家的蘇五公子?”


    婦人連忙點頭,“認得的,認得的,這幾年我見過他好幾次,她也來過我家。


    京兆尹示意了一下場上眾人,對婦人說道:


    “你看看,這堂上,可有你要找的人?”


    蘇錚聞言,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一旁的吳氏一臉狐疑,


    腦中想到什麽,趕忙問道:


    “錚兒,你實話實說,這婦人說的是不是你,你綁架了她兒子,還要殺她兒子?”


    這麽荒唐的事,若是放在平時,吳氏肯定是不相信的,但是今天,一切的發生都太詭異了。


    綰寧那麽配合,她直覺裏頭有什麽貓膩,所以,再不可能的事,她也不敢去賭。


    蘇錚心情煩躁:“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會做那種事。”


    吳氏看著蘇錚,鬆了一口氣。


    自己的兒子,還是了解幾分的,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沒有說謊。


    想到剛剛蘇錚的動作,隻以為蘇錚是怕麻煩才會如此,畢竟剛剛對方說的就是“蘇五公子”這個稱唿。


    她還特意低聲安慰了蘇錚一句:“錚兒,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自己沒做過,就不怕。”


    “嗯。”


    蘇錚胡亂的應了一句,他確實沒有綁黃正,更不敢殺他,但是他和黃正有秘密。


    那個秘密不能被發現。


    蘇錚完全不能想象,如果他的秘密被曝光,會有什麽後果。


    婦人尋著京兆尹的示意,往堂上看過去,她年紀大了,有些看不清,擦了擦眼睛,環顧了一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才看清蘇錚也在,整個人一下都激動起來,指著蘇錚:


    “蘇五公子蘇五公子……”


    她來不及想蘇錚為什麽會在這裏,也來不及想這個場合,哪裏有不對,她顧不得規矩,起身衝上去,一把抓住蘇錚的胳膊,激動的看著京兆尹,淚水洶湧而下,語氣急切:


    “大人,大人,快把他抓起來,快,千萬別讓他跑了,就是他綁了我的兒子,還要殺了他,快把他抓起來。”


    婦人死死的抓住蘇錚的胳膊,生怕他一不留神就跑了。


    蘇錚的胳膊都被掐紫了,他看著這一幕,有些呆滯,迴不過神來。


    他年紀小,也沒經過什麽事,一時遇到,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隻能循著對方的話去想。


    他這幾天都出去玩了,哪裏會去什麽綁架殺人,他腦子裏來不及想這些,但是他知道,一定要盡快把這個老婦人弄走,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努力地定住身形,安慰好眼前的婦人:


    “伯母,你先迴去,有什麽事,我們後再說,這期間一定有什麽誤會,從會試之後,我都沒有見過他。”


    蘇錚這話,就已經變相承認他們確實認識了。


    眾人指指點點:


    “原來真的是他,原來真的認識?”


    “這蘇五公子也不知道瞞了什麽,聽這話就是想要支開老婦人,不讓我們知道。”


    有人對著裏頭喊了一句:“大娘,不要相信他,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解決,大人會為你做主,若不然的話,你一走,別說你兒子的命,你的命都怕是保不住。”


    “對對對,京兆尹大人一定會為你做主,大娘不要相信他。”


    人群聲此起彼伏,也不知道老婦人聽進去多少。


    她拉著蘇錚,聲音卻是放低了一些,淚如雨下:


    “五公子,我的兒子在哪裏,你把他帶到哪裏去了,求求你,五公子,求求你把他還給我。


    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求你……”


    老婦人泣不成聲,看到蘇錚不停的祈求,那無助的模樣,令人動容。


    “啪……”


    京兆尹拍了拍驚堂木,問道:“黃氏,本官問你,眼前的蘇五公子你可認識?”


    婦人連連點頭:“是是,認識。”


    京兆尹:“那他可是你口中說的,綁你兒子,要殺你兒子黃正之人?”


    婦人指著蘇錚:“是,就是他。”


    京兆尹還沒說話,一旁的吳氏對著婦人怒目而視,“你血口噴人,怎麽可能呢?若你沒有證據,隨意誣告,蘇府絕對不會放過你。”


    在場眾人聽著這話,紛紛對吳氏投去鄙視的眼神。


    剛剛她也是如此,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便狀告綰寧和國公府,到最後挨打了還求情,現在輪到蘇錚身上,就這般嚴詞厲色的要處罰對方。


    對比於現在她咄咄逼人的模樣,剛剛的綰寧,簡直是比下凡的仙女還要善良,而吳氏就像個老妖婆似的。


    而且現在吳氏針對的人,是前來狀告的貧窮婦人,大家看到她,本能的生出同情心。


    就像看到自己被權貴壓迫的樣子,心中義憤填膺,對吳氏的厭惡,上升到了頂點。


    但是,此時此刻,吳氏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她隻想著幫蘇錚澄清,還管別人怎麽想。


    “好你個惡毒婦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是受了誰的慫恿,或者收了誰的錢,要這般誣陷我的兒子,對你有什麽好處?


    誰給了你錢,你說出來,我給你兩倍。”


    吳氏剛才問過蘇錚,從蘇錚的迴話裏,蘇錚肯定沒有做過這件事,但現在事情已經發生,肯定就是背後有人從中作梗。


    她幾乎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想當然的就以為是綰寧找人做了個局,就是要破壞蘇錚的名聲,就像當初在郡主府門口,她和蘇雨瀾對綰寧的那樣,她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婦人哪裏見過這種場麵,被吳氏一喝,當即便嚇得直接跪了下來,但是心中一想到自家的兒子,又鼓起了無限的勇氣,往堂前挪了幾步,對著京兆尹重重的磕了兩個頭:


    “大人,民婦不會說話,但是民婦說的句句屬實。求大人讓蘇五公子把我兒子放了,我可以不計較,求他不要傷害我兒的性命。”


    吳氏越聽越氣,忍著劇痛,走上前正想說話,被京兆尹一聲驚堂木拍得後退了半步。


    “有什麽話本官自會詢問,你這般著急出頭是心虛,還是想要僭越,蘇府就是這般沒規矩嗎,若不然本官這把椅子你來坐。”


    京兆尹對吳氏沒有半分好臉色,吳氏驚愣,又退了半步,府衙堂前,她不敢造次。


    京兆尹哼了一聲,看向底下的婦人:


    “黃氏,本官問你,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你且細細道來。”


    婦人忍住心中的驚恐和悲痛,又對著京兆尹磕了個頭,這才開口說道:


    “大人,剛剛不久前,蘇公子前來,叫走了我兒黃正,而後不多久,便有人上門告訴我,說在街角的時候,看到我兒被人綁了,而且還要殺了他。


    我聽著哪裏忍得了,就要去找人,但是京城那麽大,我怎麽找得到,街頭有好心人看到我焦急,便讓我求上府衙,大人一定會為我做主……”


    吳氏連忙道:“胡說,你怎麽知道那是我兒子的人?”


    婦人瑟瑟發抖,但還是迴答:


    “是他的書童,我見過好幾次,好幾次他有事找我兒,都是他的書童來的,絕對錯不了,所以一定是他。


    就是他要殺我兒,他要殺人滅口。”


    京兆尹一聽這話,立馬聽到了其中的關鍵點:


    “殺人滅口?


    難道說,是你的兒子黃正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還是說,牽連進了什麽事情裏?”


    黃氏趕忙搖頭,看了一眼蘇錚,沒有正麵迴答他的話:“大人沒有,我兒老老實實,一心一意讀書,他不會做壞事,我知道他。”


    京兆尹:“那他和蘇五公子,是什麽關係?聽蘇五公子剛才的話,二人應該是認識。”


    蘇錚一聽這話,趕忙跳出來:


    “大人,我和黃公子是朋友。之前我在北山學院讀書的時候,我們還一起交流學問。”


    吳氏趕緊搭話:“大人,讀書人交幾個朋友應該不算犯罪吧。”


    京兆尹有些不滿蘇錚出來插話,而看向地上跪著的婦人:


    “你來說,你覺得他為什麽要抓你的兒子?”


    京兆尹問出這話,蘇錚急了:


    “我沒有,我絕對沒有。


    黃伯母你先迴去,我這就跟你一同去找黃正,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對黃正做不好的事情。”


    蘇錚語速很快,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但是吳氏關心則亂,沒有看出來。


    她皺眉,自己的兒子,這般懦弱的性格,以後可怎麽成事,本來自己沒做錯事,這麽被人一炸,倒像是自己心虛似的,當即教導道,


    “你怎麽能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她要告就讓她告好了,也該讓她吃吃苦,她才知道不能亂咬人。”


    最後這句話,說的算是很重了,這就在相當於說黃氏是狗,亂攀咬人。


    此時的吳氏,再也顧不得自己之前是怎麽冤枉綰寧和國公府的了,隻想身體力行的給蘇錚上一課,什麽叫做大家公子的氣派,而不是被這樣的無知婦人一番話便說的泄了氣,畏畏縮縮。


    那婦人原本還在想,蘇錚說的話可行性,但是聽吳氏這麽一說,哪裏還敢賭,當即一咬牙,把二人之間的事全盤托出:


    “大人明察,因為我兒學問好,被蘇五公子發現,這幾年,一直為蘇五公子代筆寫文章做功課,蘇五公子一定是怕事情敗露,所以要殺我兒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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