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天上下著雨,沒有之前那麽大,但是也不是小雨,落在皮膚上依舊砸的疼。


    好幾隊城衛兵騎著馬,提著燈,穿過漆黑雨夜的長街,各自奔向四個城門。


    而後,對守城的城衛囑咐了些什麽,各自就地駐紮在城門口。


    半夜裏雨停了。


    還不等那些關注雨的人欣喜,到天亮時,雨又淅淅瀝瀝下起來,隨著天明,雨也慢慢下大。


    城門口,聚集著不少老百姓們。


    他們一早來到城門口準備出城,發現今日城門未開,吵吵嚷嚷的聲音,把長街上都堵滿了。


    遠遠的看過去,就見一堆身著蓑衣的百姓,湊在一起激烈交談著。


    有幾個上去和城衛交涉,大雨中,看著無比淩亂。


    城門口,挨近些就能聽見老百姓們在雨中喊出的聲音:


    “好好的怎麽閉城了?”


    “就是就是,這雨都下小了。說不好這兩日就停了,怎麽城門還關了。”


    “我那侄兒昨日才傳了信迴來,說是莊子被淹了,要進城來。如今關了城門,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是啊,我家的大哥和嫂嫂也托人傳話說要來,我一大早就在城門口等著的,怎麽好好的卻閉城了。”


    “不然咱們去西城門看看吧。”


    “哎喲喂,我的大嬸子,你還不知道吧,西城門也關著。”


    “啊,西城門也閉了,這是為何,那其他兩個城門呢?”


    “都關了都關了,裏頭的人出不去,外頭的人進不來?”


    “這是為什麽呀?那外頭的人怎麽辦呀?那我們想出去怎麽辦?”


    城門口吵吵嚷嚷,老百姓們喊著要出城,有些喊著要城衛給人一個解釋。


    不一會兒,就從城樓上下來一個兵衛長。


    對著底下的老百姓大聲道:“上頭有令,這幾日大雨,京城和城外都發生了一些變化,為了維護京城中的秩序,從昨日夜裏開始,閉城門。京城全封閉,不準進也不準出。”


    話落,人群嘩然。


    “什麽變化不變化的,那我們想出去怎麽辦?”


    “對,那我外麵的大哥和嫂嫂怎麽辦?”


    城衛迴答:“出城是不行的。至於城外的人,無處去的,按察使大人已經讓人通知下去,全部安排在城外雲刹寺中,大家不必擔心。”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接著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有脾氣不好的城衛看著這一幕,大聲道:“前幾日大雨大家都忘記了?現在外頭一片汪洋,出去做什麽?


    反正上頭有令,說了不準出就不準出,外頭不準進就不準進,若是誰想帶頭挑事的,直接關去刑部沒得商量。”


    眾人從他話裏聽出了重點:外頭一片汪洋。


    這是什麽意思?


    有些人不信,非要城衛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嚷嚷著要出城,或者要開城門讓城外的親人進來。


    兵衛長直接找了幾個鬧得兇的,讓他們上了城牆。


    那幾個人上去,看著底下城門外一片汪洋的模樣,一個個腿都嚇軟了。


    有些事,聽說是一迴事,看見又是另外一迴事。


    城外一片汪洋,京城像一座孤島。


    若不是護城河阻擋,加上有城牆和地勢高,說不好現下是什麽狀況。


    一行人下來,再沒有人敢說什麽,眾人紛紛來問:你們看見了什麽。


    幾人哆哆嗦嗦的把看見的景象,描述了一遍


    你一句我一句,眾人拚湊出了大家話裏的畫麵,皆嚇了一跳。


    什麽,外頭成了一片汪洋?


    全部都被淹了,道路也衝毀了?


    已經沒過了護城河啊……


    一個一個問題砸過來,人群又喧鬧起來。


    城衛們哪能讓他們在這裏擠著,趕忙把人都驅散了。此時人群也不敢再停留,城門口恢複寧靜。


    聽那些人描述的,眾人人心惶惶。


    雨還在下。


    路上行人穿著蓑衣帶著鬥笠,有人打著傘,匆匆而過。


    蘇府。


    綰寧手邊放著一個小爐子,雖然時值六月,但是因為連日下雨,空氣中有些涼意。


    綰寧因為上一次君逸的事,傷了身子,身子骨弱,竟覺得有些涼。


    半夏趕忙搬了小爐子進屋,屋子裏的溫度稍稍迴暖些才罷。


    杜若在一旁,報告著外麵的情況。


    “京城已經閉城了。


    昨夜裏,京城按察使從宮中出來,便安排了城衛們閉城。


    今日,一早便沒打開。


    城外道路衝毀,舉目望去,一片汪洋。有些水深的地方,馬兒也淌不過去。


    雖然水位都在退,但是雨也在下,幾乎是持持平的狀態。


    若雨能停,那水兩三日便能退下去,但是若雨不停,怕是時間又更久一些。”


    綰寧點點頭。


    “宮中可有消息?”


    杜若遞上了一封信,看上麵的記號,是趙硯臣送過來的。


    綰寧打開看完,臉上露出笑意。


    接著把信送到爐子裏,火焰起,隻片刻,宣紙便成了灰燼。


    皇帝沒有同意下旨讓進宮的旨意作廢,正合綰寧的意。


    對於她來說,早三日晚三日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這三日對趙硯臣卻很重要。


    綰寧看杜若沒有走,問道:“還有事?”


    杜若迴答:“這幾日,蘇四小姐都是在蘇夫人院中用膳,不過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小姐發現。”


    綰寧嘴角勾起:“哦,那住處可有改變?”


    杜若:“住處倒是沒有變化,蘇夫人也不敢讓人去修繕,怕被小姐發現。”


    綰寧聽著這句:怕被小姐發現,心中愉悅。


    蘇雨瀾現在住的偏院,什麽樣子她最清楚,這幾日大雨,想必屋子裏已經變成水簾屋了吧。


    “蘇雨瀾嬌滴滴的小姐,這種環境可是得生病的。”


    杜若:“是,蘇四小姐幾日前得了風寒,倒不是太嚴重。讓大夫來瞧過,除了喝了些藥,還把房間裏的床搬到了偏院正廳當中,因為隻有正廳才不漏雨。”


    “偏院正廳。”


    綰寧笑出聲,心情更好了。


    讓蘇雨瀾生病,沒什麽可高興點。但是讓她住在正廳中,這樣的侮辱,蘇雨瀾怕是咬碎了好幾口牙吧。


    就是窮苦人家,也沒有睡在正廳中的。


    蘇雨瀾自詡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大家小姐,居然睡在正廳中了。


    “就保持現狀,讓她上不得,下不得,進不得,退不得,好好感受一下個中滋味。


    這種折磨,可得好一陣受著呢。”


    綰寧心情大好,早膳還多喝了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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