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一過,六月初一,悄無聲息的就來了。


    宮中。


    禦書房外響起三聲梆子,正在處理政事的皇帝抬頭看向窗外。


    外頭,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皇帝問在門口候著的公公:“什麽時辰了?”


    公公兩步上前,彎腰恭敬迴答:“迴稟陛下,已經過了子時了。”


    皇帝:“哦,六月初一了。”


    公公恭敬迴答:“是的,陛下,六月初一了。”


    皇帝從龍椅上站起來,走到窗前。


    禦書房外的廊下,掛著燈。


    看向遠處,宮燈之上,一片漆黑。


    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有一陣微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在夏夜裏甚是舒爽。


    沒有任何要下雨的跡象。


    皇帝抬頭看天,想到六日前,欽天監趙硯臣說的話。


    若蘇家大小姐入宮,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


    皇帝笑了笑,顯然是沒有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這種無稽之談,一看就是忽悠人的把戲。


    他不過是想看看,背後操控這一切的君策,能做到哪一步。


    君恆把人送入宮,君策肯定不會無動於衷的。


    那麽大手筆,還拉出了老天爺出來做筏,除了君策,他想不到還有誰,有這個動機,有這個能力。


    現在,他要看看,他這個二兒子君策,準備如何收場,又有什麽說辭。


    嗬,六月初一有警示,六月初七有天罰,這種話,虧他想得出來。


    皇帝很期待,君策會利用這件事做到如何,希望,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皇帝收迴目光,腦中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副了然於胸的表情。


    站在上天視角看底下的人鬥來鬥去,冷眼旁觀的模樣。


    仿佛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上位者天然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皇帝迴到龍椅上,繼續批閱奏章,直到夜深沉,才在隔間睡下。


    睡前特意去窗口望了望,對麵廊下的宮燈都下了,更顯得夜色漆黑如墨。


    皇帝困倦,腦中想著事情,上了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蘇府。


    吳氏也到後半夜才睡。


    過了子時之後,看天沒有下雨的跡象,心中阿彌陀佛的念了半晌。還在小佛龕上供了好些貢品,香火不斷。


    到了後半夜,實在熬不住,才睡下去,睡前還特意囑咐身邊的嬤嬤,若是下雨一定要叫她起來。


    雨是淩晨天蒙蒙亮的時候下的。


    細雨如絲,淅淅瀝瀝,夾雜著雨裏的風,帶上了一絲涼意。


    這是京城大半個月來,第一次下雨。


    六月初一,下雨了。


    上早朝的大人們,出門前就發現了。


    沐浴著六月的第一場雨,心裏不知在想什麽,表情各異。


    到了宮中,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平時還討論幾句,六月初一的雨會不會下,能不能下。


    各自發些揣測。


    但是,當六月初一,這雨真,下下來,卻沒人敢再討論一句。


    大家仿佛約好了似的,對這件事情三緘其口。


    一言不發。


    氣氛有些壓抑,眾人心事重重,一切的發生,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在等待著一個出口,爆發。


    這雨一下,大家已經不敢去想六月初七會發生什麽。


    禦書房偏殿,皇帝起來的時候,見著外麵淅淅瀝瀝的細雨,眉頭微微皺了皺,但什麽都沒有說。


    等早朝時,眾臣沒有人提起這一場雨,皇帝也沒有提。


    仿佛把這件事直接忘卻了一般。


    眾人不敢揣測,也不敢多話,上朝後也不敢討論,今日的朝堂,比往日稍顯凝重。


    麵色最差的,是蘇長榮。


    上早朝的一路上,都沒有人來和他說話。


    大家心照不宣的和他保持著禮貌距離。


    蘇長榮心中,鬱悶到極點。


    他早上起床的時候,見著天色還好,原本還想著今日上朝,一定要參趙硯臣一本,讓他知道詆毀蘇府的下場。


    前幾日,他就把奏折準備好了,隻等著這一日,重拳出擊。


    今日起了個大早,早早的到宮門口等著。


    萬萬沒想到,馬車剛到宮門口,這雨便淅淅瀝瀝的下了下來。


    雖然不大,但確實下雨了。


    蘇長榮心中大叫不好,暗道趙硯臣命大,原本想參他的折子,到現在也隻得放一放了。


    他從來都不相信趙硯臣的說法,隻當這件事情隻碰巧了而已。


    京城大半個月沒下雨,這會下也說得過去。


    城中下了雨,早朝上,蘇長榮半句都不敢提。


    心中隱隱約約希望皇帝親自提起,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皇帝一個字都沒有說,仿佛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蘇長榮暗自琢磨,皇帝不提,他不能出氣,也不能治趙硯臣。


    但是,對於蘇家來說,卻是好事。


    這說明,綰寧進宮的事情,沒有變化。


    想通了這一點,心情又好受許多。


    下朝後,在眾人探究的目光中,出了宮。


    大臣們三三兩兩相攜而走,口中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討論,莫名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


    但京城百姓中,卻是直接沸騰了起來。


    早市麵攤包子鋪最是熱鬧,早點一條街人來人往,此時麵攤門口,已經支起了棚架。


    眾人吃著熱騰騰的包子,油條,喝著麵湯,聽著長街上有人大聲交談著。


    “快看,你們看,下雨了。六月初一下雨了。”


    “神了神了,這欽天監趙大人真神了,說六月初一有雨,便真的有雨,太神了。”


    “是啊是啊,不愧是欽天監,早那麽多日,就能看出來今日下雨。”


    “趙大人太厲害了,但是現在還在刑部關著呢。”


    “這雨也下了,說明趙大人說的是真的,該放出來了吧。”


    大家聽著連連點頭,紛紛表示讚同,都是誇趙硯臣的。


    也有人提出質疑:“這不會是瞎蒙的吧?畢竟京城也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下雨了,剛好被他蒙到了而已。


    今日下雨,這也沒說的這麽神。”


    “不管別人如何想,反正我信趙大人。當初的賀縣便是如此,現在應該亦是。無論如何,趙大人是有真才實學的。”


    “對對對,趙大人說了,若陛下執意要蘇大小姐入宮,六月初一上天必有警示,若聖旨還未收迴,六日之後的六月初七,便會有天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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