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寧有些怔忡。


    聽得出來,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她的。


    老夫人能說出這種話,綰寧心生欽佩。


    從前,她就是一直覺得總歸是自己的母親,一定都是為自己好的。


    所以才會被利用得那麽徹底。


    現在,老夫人告訴她,一個人,不能因為她有了一個身份,便可以為所欲為。


    老夫人是真正的明理不迂腐之人。


    前世,綰寧聽吳氏的話,哪怕後麵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和國公府的人不親。


    現在想想,真是自己一葉障目了。


    若是從前,她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但是現在,沒有誰能比她更清楚這段話的意義。


    被自己的親生母親陷害,區別對待,卻還要遮遮掩掩粉飾太平。


    別人隻看個熱鬧,但是對當事者來說,是莫大的傷害。


    老夫人充分尊重理解她,沒有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以過來人的自以為對的想法強加給她。


    既不讓她受委屈,也想讓她真正的看開。


    這一刻,綰寧覺得,這就是普通家族拚命也擠不進上層家族的原因吧。


    綰寧點點頭:“祖母,綰寧明白,綰寧受教了。”


    老夫人一看綰寧,就知道她是真的聽明白,真的聽懂了的。


    連連點頭,一臉欣慰:“好孩子,好孩子。”


    一個人眼界心胸打開了,無論在哪裏,無論身處怎樣的境遇,都能好好過下去。


    老夫人教綰寧的,是真真正正安身立命的東西。


    “你不想入宮,國公府無論如何都會阻止這件事。


    對於你入宮為妃,國公府是絕對持反對態度的。


    別說咱們家什麽都有,就算什麽都沒有,也沒有賣女兒去爭富貴的道理。”


    老夫人表達了態度,但是對這件事的困難程度沒有說。


    對方是皇帝,哪怕他們是國公府,也沒有和皇帝一爭的本事。


    但是,再困難,也要去做。


    “國公府一定會護著你。


    你現在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怕,什麽都不必操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好的。”


    老夫人心中其實已經有對策了,隻不過還沒有想好怎麽實行。


    對於國公府的獨苗,皇帝總該有些分寸。


    還有就是麵上如何交代。


    聖旨都下來了,如果綰寧不入宮,麵上也該有可以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皇帝麵上過不去,就算綰寧不入宮,後麵怕也是不好過。


    沒辦法,中央集權,皇帝掌握天下大權,他們要解決一件事,需要平衡的地方太多了。


    不讓綰寧入宮,很簡單。


    難的是,綰寧不入宮,大家都還能相安無事,而且沒有後顧之憂。


    這是一項巨大的工程。


    綰寧聽著老夫人說的,心中感動。


    昨夜裏,君逸跟她說:你別怕。


    今日老夫人跟她說:你不用操心,我們都會解決好。


    被人愛護,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綰寧心裏暖融融的。


    “多謝祖母,綰寧銘記於心。”


    老夫人看著如此懂事的綰寧,又擦了一把淚。


    “你這孩子,謝什麽。


    這些年,你受苦了。


    這本來就是國公府該做的,是國公府沒有護住你,是國公府沒有照顧好你,才讓你受這無妄之災。


    你放心,這是最後一次。


    往後,祖母絕對不會再讓你母親做出這等糊塗事。”


    老夫人說到這裏,眼中劃過一道暗光。


    “這兩日,你父親就迴來了。


    等他迴來,我們會具體商議這件事怎麽辦。


    對方好歹是皇帝,我們也不能輕舉妄動,這件事,撒潑打渾沒有用,得講究策略。


    寧丫頭,你姑且再等上兩日。


    左右一個月之後才會入宮,時間足夠了。


    你放心,你父親也絕對不會讓你入宮的。


    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護住你。”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握著綰寧的手拍了拍安慰她。


    “是,讓祖母操心了。”


    兩日時間,足夠了,她隻要穩住國公府,讓國公府不要輕舉妄動,免受無妄之災,今日出門也便算有了價值。


    “好孩子,你跟國公府不必如此客氣,倒顯得生疏了。


    往後,國公府就是你的家。”


    綰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多謝祖母,還好有祖母,有國公府,不然,我……”


    綰寧沒有再說下去,給吳氏上眼藥這種事,多多益善。


    老夫人一看,心裏哪裏有不明白的,又是一陣心疼。


    “你想什麽時候搬過來,國公府隨時都可以安排。


    或者你先過來住上幾日也可以,其他的後麵慢慢再說。


    你來住幾日,你母親也沒道理攔著你。”


    綰寧想了想,迴答道:


    “還是等這件事過去吧。


    等這件事了,我便和蘇府做個了結。


    其實上迴在郡主府的時候,我就想和蘇府脫離關係了。


    奈何我終究一介女子之身,離了蘇府也沒有地方可以去,隻能妥協,迴了蘇府。”


    老夫人聽著這話,看著綰寧眼裏一閃而過的委屈,滿臉心疼。


    她若早知道綰寧過得那麽苦,受了那麽多委屈,她早就要攤牌了。


    兩人又一起說了好些話,綰寧才離開。


    老夫人想留飯,綰寧說要去郡主府吃,說好了下次和蘇梨一起來吃飯。


    綰寧走後,國公府的前廳,老夫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語氣裏滿是懊悔:“我自詡聰慧,看得清楚,活了大半輩子了,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吳霜耍得團團轉,我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張嬤嬤寬慰她:“老夫人別自責。


    老夫人都是看在兩位小姐的麵上,才對蘇夫人格外寬容。


    兩位小姐都不在了,老夫人多多少少在她身上投注了對兩位小姐的情意,也就過於信任她了。”


    老夫人搖搖頭,一臉痛色:


    “她騙我也就罷了,但是寧丫頭……,她受了大罪了。”


    張嬤嬤想到之前半夏說的話,開口道:


    “老奴剛剛聽寧小姐的丫頭說的話,好像也不無道理。


    寧小姐沒準真的不是蘇夫人生的。


    看蘇夫人對四小姐好得很,就算真的怨恨國公府,也不該厚此薄彼到這種地步。”


    老夫人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那丫鬟隨意猜測,當不得真。


    再說了,如果不是吳霜的女兒,那會是誰的女兒,吳霜壞是壞,但是不會用個不是國公府的孩子來誆騙。”


    張嬤嬤:“有沒有可能是國公爺和其他女子生的孩子。上迴國公爺在信裏也說了,他不知道那女子是誰。


    沒準,這件事剛好被蘇夫人知道,用來做了文章。”


    老夫人驚道:“哪裏有那麽巧的事,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吳霜還得認識那女子。


    還得和那女子說好……”


    張嬤嬤想到什麽,心咚咚直跳。


    “上迴,寧小姐和安平郡主一起來國公府的時候,穿的是對襟留仙裙,梳的是飛仙髻,江南秀美的打扮。


    老夫人有沒有覺得,有點像誰?”


    老夫人被張嬤嬤一提醒,迴想著上一迴綰寧的裝束,突然瞳孔放大,滿臉震驚:


    “梓……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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