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院的牢獄還是那般陰森可怕,白日裏探監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除了那幾個損友知道內情,善意的譏笑幾句。其他如林冰,紫凝,衛寧兒等人都是說幾句便是淚流滿麵,害的衛政隻能不住說自己是閑著無聊來監察院牢獄做做客而已,可是讓她們不來又不可能。到了晚些時候,連三娘妃菲菲也領著那些個姨娘少爺來看自己了,無論是出自真心還是虛情假意,畢竟也有些親人的感覺,讓衛政好好感動了好一陣子。看著滿牢房精致可口的食物,還有那彌漫的酒香,衛政很愜意,看來到這裏住上一陣子也不是什麽痛苦的事情。


    牢獄的火光微微搖動,外間的門被人推開,佝僂的老者提著油燈顫巍巍的蹣跚而入,正是傳說的“天牢後一關”。


    衛政看著他溝壑縱橫的臉,又看他那幹如枯枝的手,開始尋找那雙炯炯的眸子,不知為何起了笑鬧的心思,“老人家,你這副模樣這樣子突然進來,會讓我做噩夢呢。”


    那老者將油燈放石桌之上,忽然扭過頭來咧嘴一笑,“是麽?你這娃娃倒也有些意思,還是頭個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的人呢。”


    “我哪有不怕?”衛政看到他那黃到黑的牙齒,陡然間覺得有見到初那煙鬼老師的親切感,直接笑著問道,“老人家,聽說你是天牢後一關,那你什麽武功厲害啊?”


    “我的相貌厲害。”那老者很嚴肅的說道,“所有的闖天牢之人都是看了老叟這副樣子,然後大叫一聲:鬼啊,後就不戰而退了!”


    衛政沒想到這老人家還有黑色幽默,是覺得有些意思,便道,“老人家,沒想到你也會說玩笑話呢,看來你也不是想象那麽恐怖。”


    那老人家挑了挑燈芯,又燃起一個火爐,悠悠道,“這種地方呆了十多年,總要找些方式自娛自樂才好。”


    衛政心一驚,這種地方能夠呆上十多年,這還是個人類麽?


    “老人家,我聽說監察院天牢呆滿十年便可以外放,你怎麽會呆上這麽久呢?”


    那老人家微微一笑,“我也出去過一陣子,可是現自己越來越討厭陽光,受不了外麵的世界,於是又迴到這裏。再說了,這天牢交給別人總是不放心,自己每天四處遊蕩一下,就如同農夫巡視自己的土地一般,這種感覺還不錯。”


    這老人的比喻倒還切,不過衛政卻有反胃的感覺,又像喃喃自語,又像是說給老人聽一般,“這天牢有這麽好麽?”


    那老人家淡淡一笑,似乎陷入了迴憶,“我曾經也是個你這樣意氣風的少年,但是看多了黑暗的陽光之後,才現純正的黑暗才是自己喜歡的。。。。。。人各有誌,嗬嗬。”


    衛政心嘀咕,這興趣未免也太奇怪。


    那老人家似乎看出衛政心所想,又悠悠道,“小娃娃,人人都害怕天牢,人人都刻意躲避著天牢,可他們卻不知道隻有天牢才真正沒有謊言,沒有爭鬥,沒有波瀾。。。。。。天牢困住的隻是身體,而天下困住的是人的心啊。。。。。。”


    老人家炯炯有神的目光和衛政對視,似乎都對方的眼尋找著相反的世界。。。。。。


    良久之後,衛政心虛的垂下頭去,從那些籃子取出好酒,“老人家,要喝口酒不?”正要遞給老人一瓶,老人家卻是微微搖頭,走到牆邊,輕輕一拍,那牆應聲而開,滿滿一整排的都是酒壇。老人從石櫃取出兩壇酒來,遞給衛政一壇。


    “喝本地酒喝慣了,對舶來品有些不習慣。”


    衛政自然知道他說的本地酒就是監察院的酒,他是好酒之人,自然想知道這酒有何特色,能讓這老人家連碰都不碰外麵的酒。輕輕掀開那封紙,細細一聞,隻覺這酒香濃鬱無比,可比極品佳釀。再提起酒壇品了一口,隻覺有暖流從喉間流遍全身,一陣輕鬆悄悄襲來。


    “其他人隻有受到酷刑之後才能享受這酒,你卻是第一個笑著品酒的。”


    “是麽?”衛政嗬嗬一笑,砸著嘴,似乎意猶未,“這酒真好,怕是有上年了?”


    “十年而已。”老人家淡淡的道。


    “十年?”要說這酒隻有十年,以衛政品酒的能力,若不是這老人沒有必要騙自己的話,他怎麽也不敢相信,“老人家你埋酒的地方怕是個寶地。”衛政眼金光閃閃。


    老人家看出衛政想法,淡淡說道,“這些酒本來普通,我也沒有刻意的埋藏,隻是放那邊的石櫃之。”


    “那這酒。。。。。”衛政以為老人不肯說。


    老人狡黠一笑,解釋道,“這監察院牢獄本就像個地窖,陰冷潮濕,酒這裏放著就像是被埋起來一般,再沾染上特有的血腥味,也就變成這番滋味了。”


    衛政聽老人的話,再往酒一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油燈下這酒果然隱隱透出血腥的紅。這下子酒雖然好,但他卻不願意再喝。那老人繼續品著,見衛政不動,笑道,“這般純正的紅,真的會讓你那樣不可接受麽?”


    衛政捧著酒壇,癡癡望了一會,才緩緩道,“酒便是酒,若是沾染了其他味,就算是再怎麽好,也不能說這是酒了。”


    老人也不再勸,一老一少就這樣隔著柵欄,一人品酒,一人默坐。。。。。。


    。。。。。。


    這是衛政監察院牢獄的後一晚,老人提著油燈,拿出石櫃的酒坐到衛政的麵前,幽幽歎道,“其實我們是一類人。。。。。。”


    “我們不一樣的!”


    老人搖搖頭,“我們的眼都摻不得其他顏色。。。。。。”


    衛政隻是看著老人的眼睛,恍然間好像迴到了從前一般,早上起來去工作,晚上迴來自己泡麵,簡單而愉悅,自己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背負起了這麽多呢?


    “你我也算是相識相知一場,老叟還有一句話想要勸你。”


    “老人家請說。”


    “你的本質便是有不同的顏色,就算是你再怎麽想抹去,也不過是違逆本心而已。。。。。。”


    “是麽?”


    老人提著酒壇站起身,不再佝僂,有的隻是高大,“你行事過於張揚剛強,總是將另一麵埋藏的太深,總心哄騙自己這便是本色,須知直剛易折,總要有一個世界讓自己的心靈緩衝一下。。。。。。”


    老說完之後,身形又佝僂起來,蹣跚著提油燈而去,渺渺間再也看不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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