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檀芝, 今年三十?四,身材清瘦,麵容姣好。


    她二十?二歲從a大外語院畢業後?, 因為沒考上?本專業研究生,便選擇以學生教?務的身份留校工作。


    工作隻一年, 就和當時身為生化院副教?授的李白守走在了一起,交往五個月後?結婚。


    在李白守的幫襯下, 劉檀芝是那一批留校的畢業生裏?晉升最快的, 她從教?務科調到了國際部, 再從國際部調到生化院環境治理專業, 成了教?務主任。


    這個路徑其實有點奇怪, a大國際部是個公認的好單位, 超凡脫俗,清閑安逸,每天處理一些?學生交流和留學申請的事?情,根本不用?走出辦公室,雖然?晉升的崗位少, 但劉檀芝應該不受影響。


    教?務主任管的雜事?就多的多了,不可能像在國際部一樣, 喝喝茶養養生,等著學生來打?印資料, 諮詢信息。


    教?務主任要處理各種?亂七八糟的糾紛,還得幫助各位教?授應付難纏的學生家長。


    當時大家都以為, 劉檀芝放棄國際部的職位改去生化院,是為了離老公李白守近一點,畢竟李白守一門心思紮在實驗課題上?,連家都很少迴。


    劉檀芝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 平時在工作上?也還算是盡心盡力,行事?低調。


    承辦那些?媒體的注冊資金對當初的劉檀芝和李白守來說,多少有點勉強,除非他們有灰色收入。


    不過現在這些?媒體賬號已經開始盈利,偶爾做一些?產品推廣,報價從三千到一萬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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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合起來,已經是一筆很高的進賬了,按理說,劉檀芝大可以辭去a大的工作,在家專心當富婆經營這些?賬號。


    簡複在電話那頭小聲說:“我現在就能查到這麽多,還是因為上?次媒體的事?情引起了一區的注意,不然?這種?小人物都不可能給她建檔。”


    岑崤問:“你用?誰的賬號查的?”


    簡複:“就一區一個技術員,內部網絡共通的嘛,哎現在的確是管的嚴,要不是我被特招,算是半實習的身份,他都不願意給我看。”


    岑崤沉默了一會兒:“內部網絡是共通的,但是查詢權限可不一樣。”


    一區一個普通技術員頂多能調一下個人信息,如果藍樞一區懷疑劉檀芝背後?的媒體是紅娑背景的,那絕不會隻記錄這些?。


    除非更多的內容被權限掉了,得用?高職位的賬號才能查詢。


    簡複:“你說的也是,但我也不敢輕易跟我爸媽說,怕他們大局為重你知道吧。”


    在他父母眼中?,一區的平安和穩定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黎容想?查什麽,黎清立又是怎麽迴事?,不是他們該關?心的。


    如果簡複硬要淌入這趟渾水,他父母一定會變成阻力。


    紀小川弓著背,上?半身抵著桌邊,一隻胳膊放在桌子下麵,一隻搭在桌麵上?,捏著筷子夾起一粒花生米。


    她眨巴著眼睛,默默將花生米塞進嘴巴裏?,含糊道:“我媽...雇主是壞人嗎?”


    黎容聽了簡複的話,一直沒動?筷子,見紀小川問起,他才抬起眼睛問道:“你說李白守和劉檀芝不讓進別的房間,隻能進廚房?”


    紀小川擰起眉頭迴憶了一下。


    其實她媽媽每次下班迴來都很累很暴躁,根本沒空跟她談心,她也就在媽媽發脾氣的時候,從隻言片語間捕捉點信息。


    “有次我媽去給她家...做飯,有個房間好像是水...管裂了,有水從門縫裏?流...流出來,李教?授和他老婆都...都沒迴來,我媽怕屋裏?有...不能沾水的東西,就找了...認識的修水管的叔叔,也給他老婆...打?了電話。


    他老婆聽說...說我媽找了別人來就破口大罵,明明我媽和那個...叔叔根本打?不開房門,但他老婆就說我媽侵...犯她隱私了,不僅要把我媽趕走,還揚言要告...告我媽,後?來我媽為了工資...忍了,給他老婆道...道了歉,但是迴來就......”


    紀小川說到這裏?,話音一停,低下頭,把那顆花生米嚼了。


    迴來後?,自然?沒發生什麽好事?。


    明明是為了雇主著想?,怕水泡壞重要的東西,怕浪費水費,還主動?找了師傅來修,結果非但沒被感謝,反而被辱罵被威脅。


    任誰遇到了這樣的事?情都會覺得憋悶,憤恨,可為了高昂的工資又不得不低聲下氣,忍氣吞聲。


    委屈溢滿胸腔,就隻好向更弱小,更隱忍,無法反抗又無法逃離的孩子發泄,畢竟受這份氣,也都是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所以哪怕對無辜的紀小川施暴,也是理所應當的。


    黎容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


    曾經他以為黎清立和顧濃是很平常的父母的樣子,但見的人多了,他才發現,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黎清立和顧濃。


    劉檀芝房間裏?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不願被任何人看見。


    但那些?東西跟他父母的事?有沒有關?係,他就不清楚了。


    黎容又問:“所以李白守和他老婆的關?係不好,經常吵架是嗎?”


    紀小川:“我就記得我媽說,他倆都...分居了,不在一個...房間住,早晚要離婚。噢那個教?授很...少迴來的,但是他老婆每天都...都迴來,我媽主要是給他...老婆做飯,他老婆很注...注意健康,不吃外麵的東西。”


    黎容想?了一下上?一世。


    做科研很苦很乏味,各類八卦消息也是大家消解焦慮的談資,辦公室裏?經常有人議論,誰和誰在一起了,誰和誰離婚了,誰找了小三,誰私下裏?偷偷看大尺度主播。


    黎容雖然?不愛聽 ,但畢竟身處這樣的環境,難免接收一些?亂七八糟的消息。


    李白守當時在紅娑研究院已經有一定地位了,身處漩渦中?心,關?於他學術水平不足的吐槽層出不窮,但對他家庭的八卦卻?一點沒有。


    劉檀芝就像個隱形人,不起眼,不冒尖,仿佛是李白守背後?默默奉獻的女人,安逸的呆在環境係,一切為了支持老公的事?業。


    至少黎容從沒聽說過李白守和夫人關?係不好,更沒聽說他們離婚了。


    和簡複給的調查結果相似,劉檀芝低調的不可思議。


    按理說有一個在紅娑研究院任職的教?授老公,怎麽也比同齡人強了太多,但劉檀芝偏偏不炫耀,不張揚,恨不得自己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但這樣低調的人,背後?卻?經營著數個媒體賬號,掌控著一定的網絡話語權,不僅偶爾推廣三無產品,還對各種?熱點事?件添油加醋,散播謠言。


    岑崤倒了一杯溫茶,遞到黎容手裏?。


    清亮的茶湯冒著絲絲熱氣,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如果不是從紀小川這裏?得到了另外的信息,我們的思路可能會偏。”


    黎容垂眸,將茶杯捧在掌心,溫了溫指尖。


    的確。


    不管是一區的調查結果 ,還是他上?一世的印象,都會理所當然?的覺得,劉檀芝和李白守是夫妻一體的,劉檀芝不管做什麽對黎清立不好的事?情,都是在給李白守鋪路。


    黎容:“劉檀芝用?自己的名字投資峰光文化,經營那些?媒體賬號,不管是給三無產品推廣,還是引導輿論達到自己的目的,她都不怕被人發現,因為有在風口浪尖上?的李白守給她背書,甚至她很有可能是引導別人,去懷疑李白守。”


    岑崤夾了一塊包漿豆腐,放在勺子裏?,沾了沾椒鹽,喂到黎容嘴邊。


    黎容關?心則亂,思考和李白守相關?的事?情很專注,身體下意識替他做了反應。


    他手裏?捧著茶杯,沒空接勺子,於是往前湊了湊,乖乖將岑崤喂過來的包漿豆腐咬住,咀嚼兩下,吞咽進肚子裏?。


    紀小川撈起一塊幹鍋脆皮腸,和著米飯吃了一大口,一邊吃一邊偷眼看著黎容根本一點菜湯都沒沾的筷子。


    岑崤給黎容喂了一口,確認黎容吃下去了,才繼續道:“李白守是個有瑕疵的人,這樣的人是非常合適的栽贓對象,你應該知道麥克唐納三要素。”


    黎容輕笑一聲:“殺人三要素,一種?犯罪心理學理論。”


    紀小川一臉茫然?,但她又不敢打?斷黎容和岑崤的聊天。


    黎容察覺到她的迷惑,便又多說了幾句:“尿床,縱火,虐|殺動?物,這三種?特征被麥克唐納認為是殺人兇手具有的普遍特征,雖然?根據後?續的研究發現,這種?說法並不完全準確,不過......”


    他覺得自己扯的有點遠了,現在也不是給紀小川上?課的時候。


    岑崤及時把話題拉了迴來:“如果李白守具有a瑕疵,且a瑕疵是大眾普遍不能接受的,那麽當不良事?件b被爆出來,大眾很容易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認為具有a瑕疵的人,一定做了b。”


    黎容心知肚明李白守最大的瑕疵就是盜取了黎清立的研究成果。


    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但劉檀芝一定知道。


    如果有一天,劉檀芝真正要掩蓋的人快要暴露,她就可以曝光李白守對黎清立做的事?,將矛頭指向李白守。


    李白守春風得意這些?年,恐怕沒有想?到,他早晚有一天要走上?黎清立的道路,被汙蔑,被批判,被群起攻之,被他所熱愛的事?業拋棄。


    他可能會爭辯,他隻想?超越黎清立,沒想?過害人。


    但沒有人會相信他,他為慈善事?業捐的款,他教?書數年做出的貢獻,他提供了幫助的實驗項目,甚至是他扔給奄奄一息的乞丐的十?元錢,這些?都抵消不了他的罪惡。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劉檀芝和李白守真的貌合神?離的基礎上?。


    岑崤又夾了一塊煮的軟爛,湯汁十?足的西蘭花,吹了吹升騰的熱氣,送到黎容嘴邊。


    黎容已經習慣了這種?喂飯模式,根本不用?思索,又把西蘭花吃了下去。


    紀小川咕嘟喝了一大口檸檬水。


    從菜上?齊到現在,屬她吃的最多了,岑崤根本一口菜都沒吃,黎容......


    黎容雖然?自己沒動?,但是應該餓不著。


    岑崤見他把西蘭花也吃下去了,不動?聲色的夾了一塊黎容最討厭的胡蘿卜。


    胡蘿卜是和牛肉一起煮的,牛肉的香氣已經盡可能的掩蓋了胡蘿卜的味道。


    岑崤將勺子遞過來,嘴裏?卻?說道:“十?二月底a市上?流圈子會舉辦聯誼會,紅娑和藍樞的高層為了表麵和諧,基本都會參加,劉檀芝再想?低調,也得跟李白守一起出席,趁對方還沒察覺,我們可以收集不少信息。”


    黎容聽他提到上?流圈子的聯誼會,難免又迴憶起以前。


    雖然?紅娑研究院和聯合商會之間的矛盾不斷,但總有熱心群眾致力於讓它們迴到最初互幫互助的關?係。


    為了這一遠大理想?,中?間人折騰出了不少活動?,美其名曰互相學習,加強交流,增進友誼。


    隻不過一切美好的暢想?在切實的利益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藍樞和紅娑早就漸行漸遠,當初抱著偉大理想?建立它們的人,也已經長埋地下。


    “我沒有資格去,你......呸!”


    黎容毫無防備的將岑崤喂來的東西吃進嘴裏?,剛開始的牛肉湯汁很可口,但一咬到胡蘿卜,那股味道溢出來,立刻讓他生理性反胃,他嫌棄的擰巴著臉,抽了張紙巾,將胡蘿卜吐在紙巾上?,扔到垃圾桶裏?。


    黎容一瞬間從迴憶裏?抽離,他用?微涼的茶漱了漱口,忿忿瞪了岑崤一眼:“想?哄我吃胡蘿卜,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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