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明??十八年以喜氣洋洋的玄隱大選年開局, 不料那一點仙山飄來的吉祥氣這麽快就見了底,竟沒能撐到年尾。


    臘月初八夜裏,南城郊外一場大火震驚朝野, 濃煙連日不散。


    第??天後晌, 大火起源的棉紗廠中,大東家吊死在??家梁上, 腳?鋪著“血債血償”四?大字。


    兩天後,漕運司孫禹慶郊外祭祖途中遭人刺殺,雖有侍衛拚死保護, 受驚過度的孫大人仍是一病不起。運河辦大廈外麵??人畫了爆破法陣, 未遂——邪祟給法陣埋碧章石的時候??青龍塔察覺, 天機閣趕到時??爆?亡。


    民怨聲起,妖邪猖獗,人間行??們疲於奔命, 各地天機閣分部頻繁上報損傷。


    太明皇帝震怒, 不分青紅皂白地將漕運司數位重臣?獄, 驚動玄隱山四座峰主聯合發函垂問。


    臘月十五,大朝會上, 太明皇帝?旨, 令太子周桓主審雪釀之禍,莊王周楹徹查運河沿岸廠房盤剝勞工一事,不等過年, 即刻出京。


    諭令一落?,連太子和莊王本人都愣住了。兩人罕見地麵麵相覷了片刻,心裏都嘀咕:老爺子這什麽意思?考校?


    散了朝會,太明皇帝跟太子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令其迴去琢磨章程, 將莊王單獨留了?來。


    莊王不意外——雪釀的事其?不難查,不用太子示?,底?人早準備好了替罪羊,烹羊宰牛好過年。漕運的水可就太深了,更不用說陛?不止劍指南郊,大有要在全境大動幹戈的意思。


    “今日熬了銀耳雪梨湯不是?去給老三端一碗,”太明皇帝吩咐內侍道,“銀耳挑出去,這小子毛病忒{?,他不吃那?。”


    “不用麻煩,”莊王衝太明皇帝笑道,“兒子都什麽年紀了,早不挑嘴了。”


    “在你老父麵前說年紀!”皇帝點了點他,“豈有此理。”


    皇帝沒??生氣,莊王就半??半假地告了?罪,等著他說南巡的事。


    老皇帝朝堂上風雷似的暴怒好似一張麵具,?了朝會一摘,他??成慈和的“老父”了。正事不談,他不知什麽毛病,拉著莊王說起家常,瑣事沒完沒了地數了一堆,末了??提起了奚平。


    “正德家那?小子,我聽說投了支將軍的眼緣,提前進了內門?”


    “正德”就是永寧侯爺的表字,莊王便道了聲“是”:“誰也沒想到,舅家受寵若驚,??怕他到內門??那麽不知輕重,惹峰主煩。”


    “支將軍出了名的好性情,哪會跟小輩計較。”老皇帝想起什麽,??笑道,“那?小混蛋我可記得,小時候路????不穩,第一次抱來給我看,就敢動手揪我胡子,膽大包天……三歲看老,我就說,他將來沒準有大造化。”


    內侍奉上梨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銘文保護?一塵不染的暖閣裏隻剩?父子兩人。


    莊王打心眼裏不願意跟他聊奚平,賠了?笑,就要將話岔開,卻聽太明皇帝忽然??說道:“??初你??要把他從備選名單上拿?去,幸虧??給仙使陰差陽錯地填上去了。我看哪,那會兒支將軍就跟他有緣。”


    他怎麽知道的?趙家??漏了風聲?


    莊王摩挲著瓷碗的手指尖一頓,?色卻紋絲不動,若無其事道:“外祖母年紀大了,不願與兒孫分離。舅舅也覺得他不成器得很,人??懶散,恐怕送到仙山招禍,這才托兒子設法把他拿?來。”


    老皇帝注視著他,眼角的笑紋深了些,不往?說了,隻催著莊王趁熱喝了梨湯。


    莊王敷衍了兩口就放?:“父皇,南巡一事……”


    “不忙,那?等會說,你先過來品鑒品鑒我s?換的畫。”太明皇帝頑童上?似的,興致勃勃地喊莊王跟他去賞畫。


    莊王隻得耐著性子從命。


    暖閣為了過年應景,換了一幅《迎春圖》。那是副古畫,筆法有點稚嫩,不像什麽名家手筆,用色卻非常活潑大膽,即使經年日久有些褪色,上麵撲蝶的小童與燦爛的春意??是活潑潑地透紙而來。


    “怎樣,你猜這是誰的??跡?”


    大宛以素雅含蓄為美,對過於張揚外露的東西其?頗不以為然。


    莊王見那落款寫的是“陶然翁”,感覺這畫者不超過十五歲,心說這什麽小孩子塗鴉也配稱“??跡”,難道??能有誰仿它不成?


    “這倒看不出來,畫風獨具一格,看著有點南地風情。”


    吵得人眼疼。


    “猜錯啦,此人可是土生土??的金平人士。”老皇帝笑道,“想不到吧,這是端睿大??公主少年時留在宮裏的畫作。”


    莊王一愣。


    端睿大??公主?


    周氏在玄隱山的老祖宗……修清淨道的那位?


    “相傳這位老祖宗少時活潑頑皮,很受寵愛,常常穿上男裝與父兄出遊,能書擅畫。十來歲的時候,仁安皇太後壽宴上,她貼上胡子扮作伶人,學那市井藝人說書,逗得滿座捧腹,太後叫人來賞,才認出是她。”


    莊王一時疑心他是老眼昏花,看什麽野史看串了行,把人名看錯了。他懶得陪老??子扯這些閑篇,便??要將話拉迴正軌:“確?沒想到——父皇,南……”


    太明皇帝卻轉過?來,說道:“她跟你一樣,是先天靈骨。”


    莊王瞳孔倏地一縮。


    “玄隱山許周氏坐穩皇位,就絕不許姓周的蟬蛻,她隻能入無情清淨道。想進一步,她就得變成無意無私的草木,徹底忘了‘周雪如’這名字;要不然,她就隻能任憑諸{?雜事糾纏撕扯,修清淨道不得清淨,終?止步於升靈……不過她??是比你幸運一點,”皇帝抬??看向那稚拙的畫作,輕聲說道,“她隻有先天靈骨,沒有天生來的頂級靈感,對?邊人的諸{?雜念不像你一樣敏感,所以少時倒是過過無憂無慮的好日子,不像你心那麽重。”


    暖閣裏刹那間鴉雀無聲。


    莊王輕輕將袖中露出的一角白紙推了迴去,擺出一副“雖然不知道父皇陛?在說些什麽胡話,但聖人放?屁都正確”的姿態,他以不變應萬變,沒吭聲。


    “行啦,別再裝啦,這麽{?年,你不嫌累嗎,隻有你母親會以為你‘情深體弱’,什麽都不知道。”太明皇帝嘴角牽起古怪的笑意,一擺手,露出些老態,“楹,朕膝?六子五女,都不像朕……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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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王站直了,坦然??若地迴道:“臣有幸。”


    太明皇帝??問道:“奚平是你母舅家獨子,進仙門於你大有助益,你為何要攔?”


    莊王鴉羽似的眼睫往?一壓,沉默片刻,他說道:“陛?坐擁天?,天?都是陛?的棋。臣生來一無所有,??十餘年,?邊就這麽幾隻貓貓狗狗,舍不得拿出來擺。上不了台麵,陛?見笑了。”


    “那可由不得你啊,也由不得我,天命半點不由人。”老皇帝有點渾濁的眼睛亮得嚇人,大馬金刀地一坐,他說道,“朕命你南巡,你可知是什麽意思?”


    “臣愚鈍。”莊王公事公辦地迴道,“請陛?示?。”


    “朕要你不遺餘力。”老皇帝將方才那黏黏糊糊的“老父”皮囊一把掀開,森然道,“查那些?腦滿腸肥、把人往鐵熔爐裏填的妖魔,把那群貪得無厭、欲壑難填的畜生都開膛破肚,不管他們背後主子是誰,你辦不辦得到?”


    莊王迴道:“謹遵陛?聖命,臣必將此事徹查到底,等陛?裁定。”


    您老就算把我舍出去,??己??能摘幹淨怎麽的?


    ??十{?年前老皇帝大作特作,是仗著仙山三十六峰內鬥渾水摸魚,這迴玄隱山可沒給他默許。


    太明皇帝沉默片刻,一字一頓地說道:“傷口已經爛了,要截一肢保命。楹,朕要把這把刀交到你手裏。”


    莊王一皺眉,倒有點摸不準太明皇帝的意思了。


    怎麽,陛?這是打算造反?


    “天就要崩了,太子過於仁厚優柔,他……他擔不住,隻有你心夠狠。”


    不知是不是莊王心有所想,他總覺得??己在皇父的笑容裏看見了幾分癲狂意味。


    太明皇帝道:“奚家的小子進仙門,拜在司命一脈?,這裏麵必有端睿大??公主的手筆。楹,仙門已經選了你。”


    莊王心說:所以呢?


    姑且算玄隱??的偏向於他,那一點偏向能讓仙山容忍這種挑釁?


    老??子不會也喝過那些加了料的雪釀吧?


    太明皇帝卻不再說了,隻叮囑道:“你去吧,別讓朕失望……臨??前記得去看看你的母親。”


    直到華燈初上,莊王才從廣韻宮裏出來,鑽進馬車,銘文立刻將煙塵隔絕在外,紙片白令從他朝服袖子裏鑽出來:“王爺,陛?剛才……”


    “別吵。”莊王擺擺手,用力壓住太陽穴,“我靜一靜。”


    白令就不吭聲了,從懷中取出一瓶春暉丹放在莊王手邊,無聲無息地陪在一邊。


    馬車緩緩朝莊王府??去,銘文外?起不成片的小雪,像撒了漫天的骨灰。


    莊王一直閉目養?到莊王府,車??沒停穩,忽然聽見琴聲。


    他蹙了一路的眉目倏地展開,問道:“哪來的琴聲?”


    白令側耳聽了聽:“好像是府……”


    不等他說完,莊王已經一把推開車門,幾乎是跳?了車。


    白令飛?化成紙片,黏在他袖子上,家仆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撐開傘追上去:“王爺,?著雪呢,小心著涼!王爺!”


    莊王三步並兩步地進了院,一抬??,就見南書房屋頂上一人一貓,一對冤家。


    大黑貓疑惑地在來人?邊轉,湊在他袍角聞來聞去,大約是覺得熟悉,??好像哪不太對。


    而那闊別了幾乎四季的人一抬??,衝莊王一笑:“三哥,我??來蹭飯啦!”


    好像他從沒離開過一樣。


    莊王輕輕吐出口氣,肩背一鬆,將從廣韻宮裏帶出來的一?陰霾脫在了門口。


    他先是想笑,嘴角提起一半,??強行板起臉:“你在仙門大半年就學會上房揭瓦了?成何體統,??不?來!”


    “好嘞!”奚平猝不及防地把黑貓夾起來,在貓的慘叫聲裏,挾持著它從房頂一躍而?。


    黑貓??時就想起這妖孽了,s?仇舊恨交加,毛奓起老高,橫過一爪就要撓花奚平的臉。


    然而“舊恨”今非昔比,腳?踩著風似的,奚平人影一閃,已經輕飄飄地落在莊王?後,踮起腳探出??,衝黑貓做了?大鬼臉。


    莊王:“……”


    好了,潛修寺裏驚心動魄一場,原來驚的都是別人,這位??己一點心也沒??。


    “師父讓我?山辦點事。”奚平像進??己家一樣鑽進了莊王府的書房,輕車熟路地??己泡茶——他常用的青玉杯??在原來的小茶盤裏放著,“我剛迴了趟家,本來不想大晚上過來找你,結果聽我爹說,陛?讓你出遠門……我說陛?是不是親爹啊,有這麽使喚人的嗎,年都不讓過!”


    莊王隻好揮手讓家仆退?,感覺支將軍的好脾氣確?名不虛傳——把這東西慣得越發不像話了!


    家仆一??,奚平就眼珠一轉,朝莊王的袖子打招唿道:“你好,暗衛大哥!”


    莊王一頓。


    ??他點明了藏?之地的白令隻好飄?來,化作人?,寒暄道:“世子爺——飛瓊峰果然底蘊深厚,世子才開靈竅半年,已經強過大半天機閣了。”


    奚平道:“那是。”


    白令:“……”


    這話他不會接了。


    幸好莊王救了他,莊王問道:“你何時知道白令不是凡人的?”


    “小時候就知道,”奚平說道,“暗衛大哥??教過我一?銘文字。我感覺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附近,但是以前一點動靜也聽不見。”


    紙人隱匿技術絕佳,能???凡人感覺到,白令心態差點沒繃住:“世子如何感覺到屬?在附近的?可是屬?露了什麽馬腳?”


    “沒有啊,”奚平道,“看我三哥臉色就知道。”


    莊王捏著茶盞,靜靜地問道:“你不覺奇怪我?邊為何會有修士做暗衛嗎?”


    奚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直白地把“關我什麽事”掛在了五官上:“哎,對了,三哥,我給你看?好東西。”


    “你……”莊王看見他拿出來的東西,一愣,隻見那是一顆指腹大的白玉墜,借著玉上天然一點綠意,鏤空雕了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蓮。


    奚平沒用手碰,??不太熟練地隔著一層靈氣,從芥子裏抓出白玉墜,險象環生地放在了莊王手裏。


    玉墜碰到人,那豆大的雪蓮竟緩緩地綻開了,莊王頓時覺得一股清風從他?上掃過,連日來胸口的悶痛消減了不少。


    白令像怕驚了那花瓣似的,放輕了聲音:“這是傳說中……林熾大師親手雕的護心蓮?”


    “對,師父命我?山前在飛瓊峰撿幾樣仙器帶??,我看見這?就討來了。這玉在飛瓊峰吸了一百{?年靈氣,都醃入味了,哪怕沒有修士催動,也夠它開一百年了。帶在?上能祛病除穢,百毒不侵……反正喝上三斤加料的雪釀什麽事也沒有。”


    莊王聽見“雪釀”兩?字:“南郊廠區的事,是支將軍告訴你的?”


    “嗯。”奚平一點??,好像並不太關心這些事,他快得有些不??然地把話題揭過去了,??低??從?上翻出一遝厚厚的符紙,“??有這?……哎,不對。”


    他翻了翻,見不小心把畫廢的也摻進去了,??往外扒拉出一{?半:“你可著上麵的用,上麵這幾張是好的,?麵的{?少都有點問題,不過反正也有點效果。”


    白令看了看:“都是避塵符咒啊。”


    “我現在就練會了這一?。”奚平抱怨說,“我師父除了劍,其他都不靠譜,扔給我一本符咒典讓我??己查,說得就跟查《說文解字》似的一翻就會,哪那麽簡單啊!”


    莊王將那護心蓮握進手心裏,一時間,他竟仿佛隱隱有些局促,說道:“我?邊有白令,不缺符咒使。”


    奚平想也不想地說道:“那不一樣,這我畫的。”


    好像“他畫的就是比別人畫的有意義”是什麽不言??明的??理。


    莊王啞然片刻,扶額笑道:“????了什麽本事,挨?拿出來顯擺吧。”


    “??有琴。”奚平說著,勾了勾手指,好像有根隱形的琴弦,發出了清越的響聲。


    白令說道:“飛瓊峰果然底蘊深厚,這是什麽法寶?我倒孤陋寡聞了。”


    “這叫‘骨琴’。”奚平沒{?說,“三哥你這幾天都沒睡好吧,我彈首曲子給你聽啊。”


    莊王怕了他的曲子,忙道:“不忙,先用膳,吃飽了再彈。”


    本以為他吃飽喝足能忘了這碼事,誰知奚平今天打定了主意要登台獻藝。莊王也不知道支將軍給這貨一把琴是安的什麽心,隻好將耳朵豁出去了,調整了一?狀態,洗耳恭聽餘甘公的大作。


    然而奚平卻沒彈他那些不知所謂的浪曲,坐?來手指輕扣,他撥出了一首《空明安?咒》。


    莊王聽著,他那“骨琴”應該是一把有療愈作用的仙器,琴聲平和沉靜,越過王府院牆,傳出好遠。寒鴉與麻雀在南書房外落了一牆,看見奚平就哈氣的黑貓也不知什麽時候溜進來了,在書房找了?角落,豎著耳朵臥?。


    中間琴聲停頓片刻,幾乎快要入定的白令迴過?來,見奚平衝他豎起一根手指。


    莊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撐著??睡著了,毫無心事似的。


    白令輕手輕腳地上前,把人放在小榻上,蓋好??子。


    安?咒??響了?去。


    阿響——魏誠響在天將破曉時,來到了南郊大火燒過的廢墟裏。沿老鼠巷口原址,往南??了五十步,掀開一塊焦爛的木板,果然找到了一?荷包。


    包裏是滿滿一袋藍玉。


    她咬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荷包上藍光一閃,隱沒在了她手心裏。魏誠響背上行囊——裏麵裝了兩塊牌位、一塊轉生木牌、一打雜合麵餅、一把零錢……與一張沒開獎的金盤彩。


    然後她往渡口??去,一艘小船在那等著她。


    船上已經擠了五六?衣衫襤褸的人,都是青壯年,都是在南郊大火後無處可去的,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茫然麻木。


    撐船的正是那日在火場廢墟上擊板而歌的老乞丐,??篙一擺,小船劃開水波,像是要載著這一船人過那人鬼交界的忘川去。


    駛過渡口換蒸汽船,蒸汽船上?來一?接引他們的人。


    魏誠響目光一掃,就見好幾條差不{?的小船停在旁邊,就知道像她一樣??這群邪祟招攬的不止一船人。


    蒸汽船上?來的接引人跟每?上船的靜默施禮,輪到魏誠響的時候,那接引人對上她的目光,不由得愣了一?——好像有?生魂混進了死鬼堆裏。


    魏誠響不躲不閃地衝他一笑,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大火不??,蟬聲無盡。”


    接引人愕然道:“你是……”


    “老泥殉道前,正在與我家太歲談靈石的事,不料突遭藍衣搜捕。”魏誠響隔著包裹,緊緊地抱著懷中兩塊牌位,那牌位是她的血和魂。


    “我??號六十,太歲命我與諸位同往百亂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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