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輕輕擺手,示意潘濬、蔣琬不要多禮。


    “承明,李、蔣二位君侯是陛下舊部,尤其是蔣公奕,他和呂子明一樣,都是陛下的侍從出身。如今呂子明歸左都護,蔣公奕歸右都護,都是陛下對二位都護的愛護。陛下賞罰分明,此二人追隨陛下早,屢有戰功,尤其是官渡之戰時,他們延滯了麹義、荀衍對潁川的進攻,對戰局影響甚大,弱冠封侯也是眾望所歸。”


    潘濬有些不好意思。李通也就罷了,他早就是江陵督,零陵之戰時又立了大功,封侯是意料之中的事。蔣欽年方弱冠,又剛到孫翊麾下,但他也封了侯,這讓他多多少少有點不以為然,所以平時與他們交往也不多,軍議時,他也不怎麽發表意見。.Ъimiξou


    此刻諸葛亮提醒他,特地指明蔣欽的出身和戰功,自然是覺得他的態度過份了,必須加以改正。對蔣欽個人有意見倒無所謂,但質疑天子賞罰不均,這就有些犯忌了,至少會給孫翊留下不好的印象。


    諸葛亮像拉家常似的說起了蔣欽以前的戰績。蔣琬也就罷了,潘濬有心武事,將來必然要和蔣欽合作,說不定還要聽他指揮,如果心態不擺正,惹怒了蔣欽,蔣欽故意針對他是很輕鬆的事。說起來,潘濬跟了他幾年,配合還是很默契的,他不希望潘濬因為這點小事葬送了前程。


    剛才軍議的時候,蔣欽的臉色不怎麽好,諸葛亮看得一清二楚。


    說完了蔣欽的戰功,諸葛亮又總結道:“蔣公奕、呂子明,還有一位周幼平,都是當年陛下身邊的小將,對陛下用兵心得最深,幾乎是與我大吳精銳同步成長起來的名將。說實話,若陛下無出海之意,有他們在,其他人都很難出頭。可是陛下誌在四海,拿下益州後,最多休整三五年,二位都護必然率先出海征伐。承明,機會很多,努力。”


    潘濬再拜。


    蔣琬卻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他不關心武事,沒看過什麽戰紀,文武有別,對諸將的戰績不太熟悉,尤其是對蔣欽等年輕將領了解有限。此刻聽諸葛亮說起,這才知道蔣欽立過這麽多的戰功,封侯也是實至名歸,不禁歎服。


    “軍師,陛下如此重視年輕將領的培養,莫非在十年前就有了征伐海外的計劃?”


    諸葛亮點點頭。“陛下誌在天下,要不然也不會許周大都督天竺之征了。”


    “天竺?”蔣琬、潘濬異口同聲的問道。


    “周大都督是西域大都督,戰區卻在西南,而前朝宗室劉寵卻去了玉門為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諸葛亮微微一笑。“若不是誌在天竺,周大都督久戰無功,豈能躋身五大都督之列。”


    潘濬恍然大悟,以前的諸多謎團一下子豁然開朗。“這麽說周大都督的目標從來不是益州,是天竺,益州隻是他練兵之地?”


    諸葛亮哈哈大笑。“承明,你現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潘濬連連點頭,隨即又道:“既然左右都護將來都會出征海外,水師必不可少,陛下會不會借著這次機會,為右都護配備水師?”


    諸葛亮指指潘濬。“舉一反三,承明之謂也。”他頓了頓,又道:“蔣公奕有弘農作戰時,有指揮水師的經驗,陛下調他來輔佐右都護,想必是有所安排的。至於具體什麽時候配備水師,眼下還不太好說。如今出海捕魚利潤豐厚,買海船的人如過江之鯽,幾個船官都忙不過來。這大概也是陛下不急於決戰的原因。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壞事,太學的木學堂正在全力研發新技術,三五年後必然有重大突破,配備越遲,船越好。”


    蔣琬附和道:“沒錯。如今海上商路初開,正是利潤豐厚的時候,南到交州,北到幽州,足以大發其財,不會有多少人願意走得更遠。沒有商人、百姓同行,海外征伐也走不遠。過上十年,國內利潤漸薄,出海有利可圖,才會有更多的追隨者,才能一唿百應。”


    諸葛亮打量了蔣琬一眼,笑著點點頭。“公琰目光長遠,不妨再言之。”


    得到諸葛亮的鼓勵,蔣琬又道:“愚以為,陛下銳意出海,恐怕還和戶口有關。前漢、後漢,盛世皆在三代以內,三代後則積弊叢生。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戶口滋生,土地不足以供給,再加上兼並,是以百姓失業,亂象漸起。本朝力祛兼並,但人口滋生卻是避免不了的,最多百年,必然人多地少,出海征伐幾乎是唯一的選擇。”


    蔣琬一聲輕歎。“陛下未雨綢繆,堪稱高妙,非常人能及。”


    諸葛亮有些驚訝,盯著蔣琬看了半晌,失笑道:“公琰能想到這些,著實令我驚訝。”他想了想,又道:“公琰非百裏才,隻是所見有限。這次賢良齊聚汝陽議政,是一個開眼界的好機會,你應該去見識一下。若能親聆陛下教誨,點撥一二,將來必成大器。公琰,你準備一下吧,即刻起程。”


    蔣琬躬身領命。“喏。”


    ——


    何顒下了車,仰著頭,打量著蜀王宮的宮門,眉梢輕挑。


    蜀王宮很簡樸。


    “伯求!”緊閉的宮門剛剛打開一條縫,曹操就從裏麵擠了出來,快步搶到何顒麵前,躬身一拜。“伯求,好久不見,想死孤了。別來無恙乎?”他打量了何顒一眼,又哈哈大笑。“看伯求麵色紅潤,雙目有神,必然是修仙有成,自然無恙。伯求,你修的是哪家道法,可能告知一二?”


    何顒忍俊不禁,撫著胡須,打量著曹操。“十年不見,大王一如往昔,真是難得。”


    曹操仰天大笑。“能得伯求你這一句讚,孤這十年沒有荒廢。伯求,請!”說著,伸手相邀。何顒卻是不動,仰著頭,饒有趣味的打量著宮門。曹操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不免有幾分得意。“蜀地偏僻,不能與中原相比,寒酸得很,伯求可不要笑話。”


    何顒嘴角挑起,收迴目光,打量著曹操。“大王謙虛了。你這蜀王宮可不寒酸,比太初宮富貴多了。”


    曹操懷疑自己沒聽清。“太初宮?”


    “嗯,天子登基的時候,顒也在受邀之列,曾親登太初宮。比起你這蜀王宮,太初宮才叫寒酸逼仄。”


    “當真?”


    “大王若不信,將來有機會去太初宮時,不妨仔細看一看。”


    曹操很尷尬,老臉有點掛不住。何顒這是當我的麵誇孫策啊。他眼珠一轉,撫須而笑。“伯求是來做說客的?”


    “說不說,其實也沒什麽區別。”何顒舉步向前。“大王非等閑人,自知大勢,何必我一個山野老朽饒舌。我這次是假公濟私,看看老友,免得將來有遺憾。”


    曹操笑而不語,與何顒比肩而行。兩人從王宮正門而入,兩旁的執戟郎中身體不動,眼神中卻多少有些驚訝,不知道這布衣老者是什麽身份,居然讓蜀王親自出迎,而且開正門。如此隆重的禮節,天下有資格享受的人實在不多。


    兩人進了宮,沿著直上的青石道一直向前,兩側有長廊,有殿廡,沿途的官吏紛紛停下腳步行禮。偶有認識何顒的人不免驚訝,但更多的人並不認識何顒,反倒更為驚訝,一個個不敢怠慢,躬身施禮。


    何顒一路走來,見絕大部分麵孔都很陌生,一點印象也沒有,不禁暗自感慨。蜀地果然偏僻,連這蜀王宮裏都沒幾個認識的名士耆舊。曹操想憑這一隅之地與大吳爭鋒,未免太想當然了。


    兩人來到大殿,收到消息的許攸、辛評等人匆匆趕來,上前拜見,與何顒寒喧。看到這幾個老朋友,何顒也有些激動,眼眶有些濕潤。


    “子遠,想不到能在這裏看到你,真是恍如隔世。”


    許攸也難得的傷感。當年隨袁紹奔走的人大多不在了,就算還活著的,也都在中原,他根本見不著。“伯求,張孟卓(張邈)、陳子遊(陳逸)諸君可好?”


    “好好。”何顒連聲說道,向許攸簡略的介紹了張邈、陳逸等人的近況。兗州平定後,張邈到建業做了寓公,由其弟張超接任陳留太守,這些年一直沒有變動。陳逸一直沒有做官,但他過得也很自在,最近又做起了出海捕魚的生意,日子很滋潤。


    許攸聽了,頗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些老朋友都不複當年意氣,居然安享富貴。


    辛評卻有些羨慕。他是潁川人,知道這幾年豫州太平,經濟恢複得很快,不弱於當年最盛的時候。出海捕魚更是利潤豐厚,陳逸有這樣的生意在手,不願意做官也是自然。誰都知道吳國監察很嚴,做官不易,與其如此,不如做個富家翁。


    辛評看著麵色紅潤、笑聲朗朗的何顒,心中微動。聽說何顒當年曾行刺孫策,被孫策拿下後,關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孫策卻沒殺他,如今還請他做說客,入蜀說降曹操,可見孫策心胸寬廣,能棄舊惡,並非虛言。自己雖說依附了曹操,卻沒做什麽傷害過吳國君臣的事,又有弟弟辛毗和荀攸這樣的親戚,想來降吳之後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再不濟,總能像陳逸一樣做個富家翁吧。


    這時,曹操輕笑一聲,打斷了滔滔不絕的許攸。“子遠,伯求舟車勞頓,我們還是到殿中坐下,慢慢說吧。”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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