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原本屬意的北疆大將是太史慈。


    太史慈弓馬純熟,為人機敏,能打硬仗,為人重信有義,是一員難得的騎將。有他鎮守北疆,胡虜不敢放肆。


    但是很可惜,太史慈被好戰的公孫度拖累,錯失了這個機會,便宜了沈友。


    論個人武力,甚至臨陣指揮能力,沈友不如太史慈。但沈友有沈友的優勢,一是他更加穩健,能從大局出發,不急功近利。為了準備並州之戰,他前後準備了一年多,有足夠的耐心,這才等來了一戰擊破彈汗山的機會。二是他文武雙全,讀書多,能從文化的高度考慮製夷化夷的問題。僅僅幾個月,樓麓就成了他的迷弟,上穀、代郡烏桓也因此一戰而定。


    更重要的是,他是江東人,不用擔心任何人的猜忌,馬超、陳到等人也不會質疑他的資曆。


    能不能付沈友以北疆之任,取決於沈友本人能不能勝任,沒有太多其他的考慮。


    在攻蜀的大功麵前,沈友能抑製住自己建功立業的欲望,服從大局,這讓孫策放了心。他最怕安排了沈友鎮守北疆,沈友卻不安心,一心要在攻蜀中分一杯羹,未免讓人質疑他的用人能力。


    孫策隨即向沈友解釋了他的初步安排:沈友任安北都護,都護府暫時設在太原,負責陰山以南的防區,西到朔方塞,東到居庸關,設三到四個戰區督,各有騎兵萬人,再加上沈友直屬的步騎兩萬,共計五到六萬步騎,以騎兵為主,漢胡兼用。胡人以臣服於中原朝廷的部落為主,采用編戶形式,以放牧為業。


    這其中的重點就是要平穩過渡,讓胡人接受這種統治方式,真正將他們納入華夏文明,變成可用的戰力,而不是需要高度防範的潛在危險。要想這麽幹,第一步就是打破他們的部落製,讓他們成中朝廷的編戶,而不是部落首領的私產。


    這個任務很重,卻必不可少。要想走得更遠,必須將北疆變成華夏衣冠的北疆,變成華夏文明的長城。


    孫策希望沈友能紮根北疆,用十到二十年的時間完成這一進程,為以後挺進漠北做好準備。在條件成熟的時候,安北都護府將一直北遷,直到蘇武牧羊的北海。


    沈友心潮澎湃。吳王對他期望甚高,這個任務的意義也很重大。征服胡人隻是第一次,化胡為夏才是根本。如果能完成這個任務,不僅富貴可期,將來在青史上,他也是有功之人,名聲不下衛霍。


    孫策轉向樓麓,笑道:“聽說少帥熟悉我中原經典,是飽學之士?”


    孫策與沈友交談時,全程用官話,樓麓聽得清清楚楚,既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他仰慕中原文明,當然希望能融入中原,得到中原人的承認。可是他又怕引起衝突,並不是所有的部落都願和漢人一樣生活,聽從中原朝廷的號令。他們更習慣了自由自在的遊牧生活,讓他們隨時聽候朝廷的調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王謬讚,臣慚愧。”樓麓很不好意思。“臣隻是粗識書簡而已,不敢自稱飽學。臣原本倒是頗為自詡的,遇到沈督,不,是沈都護和龐祭酒之後,臣才知道自己的學問有多粗淺。”


    孫策朗聲大笑。“你這學問是向漢人學的?”


    “是的,恩師乃是漢人,避難到草原的。隻可惜他們行蹤不定,臣又愚笨,隻學到一點皮毛。”


    “聽說過張儉張元節嗎?”


    “聽過,聽過。”樓麓連連點頭。“他是北疆最有名的漢人先生,聽說他在中原也很有名,我曾經想拜他為師,可惜無緣相見。”


    “現在還想拜他為師嗎?”


    樓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還活著?當年在北疆的時候,他就是個老人了。”


    “不僅活著,還活得好好的,估計再活十幾年,做個百歲壽星都沒問題。”


    “哇哦——”樓麓忍不住驚歎。“那豈不是成了仙人?”


    “差不多吧,想拜他為師嗎?”


    “想,太想了。如果他願意去北疆,我就在黑山為他修一座學宮。如果他不願意去北疆,那我就每年從北疆趕來,向他學習。”


    孫策舉起手,輕輕拍了拍。須發皆白、麵色紅潤的張儉從一旁走了出來,邁著方步,不緊不慢地走到孫策麵前,拱手施禮,又與張紘、沈友見禮,最後才向樓麓行了一禮。


    “少帥穿上這身衣冠,簡直與我華夏兒郎無異。”


    樓麓已經看傻了,張開雙臂,看著張儉,一動也不動。過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倒在地,雙手抱著張儉的腿,親吻張儉的腳,起身時,已經是淚流滿麵。


    “久聞先生大名,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相見。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樓麓行此大禮,張儉有些不安,轉頭看看孫策。


    孫策含笑點頭。他早就知道張儉去過北疆,有些名聲,也聽沈友、龐統匯報過,樓麓對張儉印象頗深,念念不忘,這才特意將張儉請了來。化胡為夏,不僅需要武力,需要製度,更需要文化和人格的魅力。黨人的某些作派很得胡人崇拜,讓張儉做樓麓的老師,樹立一個榜樣,對北疆穩定有好處。


    張儉年近九十,原本是不願意參與世事,隻想安渡晚年。可是聽說這是化胡為夏的重要舉措,他欣然從命,甚至有些舍我其誰的豪邁。能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做如此重要的事,他非常興奮。


    孫策挑選了一個好日子,為樓麓舉行拜師禮。趁熱打鐵,孫策又請張儉選一些誌同道合的讀書人,打算將他們安排到安北都護府,做為教化胡人的中堅力量。


    他提出一個設想,打散胡人的部落製度後,封原部落首領為官,實行半自治的製度。各自治區以胡人為主官,配以中原人擔任副職,分管兵馬、民政、教育,爭取用一代人的時間完成初步的轉化。這麽做,一方麵可以維護部落首領的既得利益,以免引起激烈的反抗,一方麵加強對胡人的教化,將他們納入中原的官製。


    張儉已經知道這些內容,今天主要是說給樓麓聽。


    樓麓不接讚同孫策的設想,還幫著出了一些主意,比如多派一些讀書人去草原,最好能跟著部落走,設立移動的學堂,教孩子們讀書寫字,記錄草原上的故事。以前的匈奴人也好,現在的烏桓人、鮮卑人也罷,他們都隻有語言,沒有文字,連先祖的故事都隻能口耳相傳。如果學會了讀書、寫字,將被些故事記載下來,可能會對教化有幫助。


    據他自己的經驗,草原上流傳的故事中有不少和漢人經籍中的上古曆史有近似之處。比如上古聖人有母無父,就和草原上的習俗非常相似。


    樓麓還建議,對一些部落可以通過賜姓的方式進行招撫。草原上的人本來不稱姓,隻稱名,很容易造成混亂,最近這些年,他們也漸漸開始學習漢人的做法,在名字前麵加上姓,以示區別。隻是無人指導,也沒有統一做法,比較混亂。烏桓人與漢人接觸最多,相對好一些,比如他的父親叫難樓,為他取名樓麓,就是表示他是難樓的兒子。


    隻是烏桓人有語言,沒文字,所以有些音很相信,容易造成誤會。比如遼西烏桓大人樓班,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難樓的兒子,其實他是丘力居的兒子,和難樓一點關係也沒有。


    樓麓說,由朝廷賜姓,既是一種榮耀,也是統一部署,免得各起各的,產生誤會。


    孫策很驚訝。樓麓雖然年輕,倒是很有想法,看來這書還真是沒白讀。


    ——


    正式接見後,沈友很快又第二次請見。


    這一次,他沒有帶樓麓。


    孫策知他來意,留他宮中用膳。


    席間,沈友提了兩個問題:一是攻蜀是不是太急了些,錢糧、物資能不能供應得上?二是不信天命,隻信人心,將來會不會有人假借名義,行田和、王莽之事?


    這兩個問題都不是新問題,沈友也不是第一個提起的,但孫策還是很認真的迴答了他。


    攻蜀隻是規劃,並沒有確定立刻實施,具體實施時間一要經過諸將合議,二要看錢糧準備的情況。不過總體來看,諸將求戰的積極性很高,恐怕拖不了太久。考慮到攻蜀的難度,他必須做好長期對峙的準備。


    周瑜、黃忠打了這麽久,還沒取得真正的突破,已經讓很多人意識到蜀地不易攻取。原本是打算以並州為磨刀石,鍛煉沈友、徐琨諸部,現在計劃有變,隻能以戰代練,以兵力優勢彌補地利不足。五路攻蜀是定計,這一戰要麽不打,一旦開打,就是磨也要把曹操磨死,絕不能半途而廢。


    至於沈友的第二個疑問,孫策反問了沈友一句話:“子正以為,什麽樣的王朝能傳承千年,甚至更久?”


    沈友半晌沒說話,躬身道:“臣愚昧,請大王指教。”


    孫策笑笑。“我也沒有答案,不過我們還年輕,到花甲之年致仕、退位,至少還有三十年。我們可以慢慢想,集天下之才智,三十年時間,總能想出一點門路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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