邘城戰場的形勢提醒了所有人,尤其是軍師處,他們迴過頭來,重新審視當前形勢,進行戰略調整。


    與之前相比,最大的變化就是不再那麽樂觀,也不再指望速勝,原本五年內蕩平天下的計劃調整為十年,具體到邘城,則將強攻變為圍困為主,強調練兵的功能,以讓將士們熟悉演練真正的山地作戰為目的。


    與此同時,一向不入軍師處法眼的黑山軍也被納入考慮,這些來自中原的軍師、參軍們開始認真考慮黑山軍的利益訴求,以便發揮他們的作用。黑山軍也許戰鬥力一般,對地形的熟悉卻無能及,用得好,可以收奇兵之效。


    荊州戰略的調整也是重點。軍師處提出兩個方案:一是周瑜撤迴荊州,一是孫翊移駐江南。這兩個方案各有優劣,支持者相當,都送到了孫策麵前,由孫策決斷。


    孫策選擇了後者,調孫翊移駐江南,迎戰劉繇,並對戰術部分做了一定的調整,不以擊潰劉繇為目的,而是穩住荊南大部,在不影響周瑜部錢糧供應的前提下以守代攻,擋住劉繇即可。孫策認為,劉繇雖然久經沙場,但他的部下實力有限,又是異地作戰,戰鬥力不會太高,調周瑜迴來是殺雞用牛刀,不如讓孫翊去練練手。杜畿調作涼州刺史,荊州還缺一個刺史,正好讓鍾繇兼任一段時間。


    鍾繇不可能總做孫翊的軍師,在孫策的計劃中,他是第一任禦史大夫的人選之一。原本這個榮譽是要給杜畿的,但現在情況有變,杜畿轉任涼州刺史,可能未必趕得上第一任禦史大夫的任期,而鍾繇年齡大了,按照吳國的規矩,他等不到第二任。


    綜合了各方麵的因素後,孫策做出了決定,召來了孫翊和鍾繇。


    孫翊這些天一直在準備益州的攻略,荊南的重要性,他一清二楚,不用孫策多交待。他拍著胸脯向孫策發誓,一定盡心盡職,完成任務。


    孫策沒和孫翊多說什麽,倒是和鍾繇詳談了一番,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得知自己被內定為第一任禦史大夫,鍾繇心裏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他知道孫策不能漠視汝潁係的存在,可是這個機會能不能落到他的手中卻不好說,畢竟他的年齡沒有優勢,指望孫策為他一個人破例似乎不太可能。現在好了,他今年五十二,就算三年後就任禦史大夫,六十歲致仕,他也可以做滿一任,將來再進國是院或者翰林院,此生完美。


    鍾繇不像孫翊那麽喜形於色,雲淡風輕地向孫策行禮。


    孫策對孫翊、鍾繇說,鍾繇兼任荊州刺史後,事務會比較多,未必能及時為孫翊出謀劃策,所以他將調諸葛亮為孫翊的軍師,協助鍾繇處理具體的事務。諸葛亮為人謹慎,熟悉軍師處的做事流程,應該能勝任這個工作。隻是諸葛亮少年心性,可能會要求過高,孫翊一定要有心理準備。


    孫翊連聲答應。他知道諸葛亮和陸遜一樣,都是孫策看重的才俊,陸遜做了小妹的軍師,諸葛亮成了他的軍師,這是王兄對他們的殷切期望,他可不想辜負了。


    很快,孫翊與鍾繇起程,趕往襄陽。


    ——


    與孫策同遊之後,沮授找機會與劉曄談了一次,將孫策的意圖和態度轉告劉曄。


    劉曄和沮授一樣,一方麵驚歎於孫策的氣魄,一方麵又覺得肩上責任重大。軍師處是為孫策出謀劃策的,孫策承擔得越少,他們的負擔就越重。權力固然讓人著迷,責任卻也是重如泰山。如果他們工作不力,不能圓滿的完成任務,最後還要依賴孫策的決斷,不僅是他們的恥辱,更是所有士大夫的恥辱。


    反複商議後,兩人召集軍師處的全體人員開會,對軍師處的工作提出了調整,明確當前的任務重點,提出改進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的要求,再次投入緊張的工作之中。


    軍師處熱情高漲,軍情處也不甘落後,郭嘉派出信使遠赴黑山,與張燕取得聯係,希望能和張燕麵談,共商大計,具體地點由張燕定,河內也行,黑山也行。


    半個月後,張燕趕到孟津大營。


    張燕中等身材,消瘦矯健,雖然年逾五旬,須發花白,滿麵滄桑,猶不失豪邁之氣。見到郭嘉的第一麵,不等郭嘉說話,他先深施了一禮。


    “蒙吳王不棄,祭酒相邀,榮幸之至。”


    郭嘉笑嘻嘻的還禮,邀張燕入座。得知張燕親至,他也親自迎接,在黃河邊設宴,為張燕接風。張燕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他的兒子張方,還有跟隨他多年的舊部約三百多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卒。郭嘉知道張燕心有疑惑,索性大方一點,讓張燕始終在這些人的視線以內,免生猜疑。


    “大帥老當益壯,令人羨慕。”


    張燕搖搖頭,苦笑道:“山中辛苦,我等盼吳王恩澤多年,如今總算得償所願,故而祭酒相邀,我便冒昧前來。唐突之處,還請祭酒見諒。”


    郭嘉哈哈大笑。張燕的話半真半假,山裏苦是真的,他們盼吳王卻是假的,張燕之所以親自來,是他沒有其他選擇了。冀州在推行新政,河內也在推行新政,可是這些都和黑山軍無關。如果張燕再不來,等吳軍拿下並州,黑山軍就隻能在山裏待一輩子了,連白波軍都不如。m.Ъimilou


    “能得大帥相助,並州可取。大帥,我能否問一句,黑山軍現在還有人,多少可戰之士?”


    “還有男女老少二十餘萬口,戰士三萬餘人。”


    郭嘉搖了搖羽扇,無聲地笑了笑,看向張燕身後的張方。幾年不見,張方也老了很多,黝黑的麵龐,雜亂的胡須,明明還不到三十,看起來卻像四十出頭。見郭嘉看過去,張方挺直了腰杆,咧嘴一笑,點頭向郭嘉致意。


    郭嘉還禮。“少帥別來無恙?”


    “多謝祭酒關心,我好得很。”


    “聽說少帥屢立戰功,如今已經是黑山軍真正的少帥了,可喜可賀。”


    張方揪著胡須,哈哈一笑,露出幾分自得。自從上次與孫策見麵,見識了真正的精銳後,他這幾年一直以孫策的練兵方法訓練自己的部下,平時也注意收集相關的資料,如今他的部下算得上黑山軍的精銳力量。即使沒有張燕之子的身份,他也是黑山軍中屈指可數的大將。


    “少帥麾下有多少人?”


    “三千有餘。”


    “黑山軍中能和少師麾下精銳相當的有多少?”


    張方得意地笑笑,剛準備說話,張燕橫了他一眼。“不成器的東西,祭酒麵前哪有你說嘴的份。你的部下也就是在山裏稱雄,在吳軍勇士麵前什麽也不是,還是別丟人現眼了。”


    張方恍然驚醒,沒敢吱聲,訕訕地笑了笑。張燕向郭嘉拱手致歉。“山裏人,沒見識,讓祭酒見笑了。”


    郭嘉笑語盈盈,沒接張燕的話題。很明顯,張燕雖然來了,卻沒有任人宰割的打算,還想憑著手中的武力討價還價。價錢當然可以談,但不能漫天要價。


    “大帥謙虛了。吳王感於大帥誠意,願投桃報李,支持大帥一批甲胄,故而嘉冒昧相詢,隻是想知道需要準備多少,並無他意。想必大帥也知道,我吳國甲胄天下第一,想得到的人不在少數,南陽黑市一套甲胄能賣到三五十金。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有人知道大帥得了這些甲胄,起了歹心,要來強取,我們的一片好意卻害了大帥,豈不可惜。”


    張燕疑惑地看著郭嘉,不敢斷定郭嘉是真是假。吳國的甲胄的確難得,想得到的人很多,他也是其中之一,但他不覺得孫策會這麽大方,一下子送他幾千套。他覺得郭嘉就是想刺探他的虛實。


    “多謝吳王賜甲,黑山軍雖然精銳有限,卻也不是什麽人都敢來搶的。”張燕淡然笑道:“就算袁紹在時,也是我們搶他的時候多,他搶我們的時候少。”


    “大帥,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你們除了糧食,有什麽能讓袁紹心動的?就算是糧食,袁紹也不過是就地取食,圖個方便,並不是離開了你們的糧食就活不下去。”


    張燕很尷尬,惱羞成怒。“請祭酒放心,隻要吳王慷慨,別說幾百套甲胄,就算是幾千套、幾萬套,我們也保得住。”


    郭嘉盯著張燕,笑而不語。張燕被他看得不自在,眉頭漸漸蹙了起來。就在他渾身不自在,想要發作的時候,郭嘉笑笑,收迴目光。“大帥,莫怪嘉放肆,實在是有不得己之外。吳王所贈之甲胄並非最新的,而是之前的產品,比起現在的甲胄重一些。我是擔心,黑山軍將士久在山中,飲食不周,體力不足,穿上這些甲胄跑不動,不僅不能提高戰力,反倒成了累贅。”


    他搖搖羽扇。“不如這樣吧,我取幾套甲胄來,讓你的部下試一試,隻要他們能穿著這樣的甲胄,在一個時辰內跑完二十裏,還能站著說話的,有一個我們送一套,如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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