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年有餘,再次見到衛覬,荀彧感慨萬千,當年在長安城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聽完衛覬的講述,荀彧思索片刻。“既然蔡大家不計較,那你們的性命就算保住了。不過伯儒啊,你也別期望太高,吳國自有製度,像你這種戰敗而降的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結果,家宅、田產怕是要不迴來了。我可以給辛毗寫信,讓他照顧你們一些,不要吃太多的苦頭,但僅限於此,無法做得太多。”


    衛覬不死心。“多謝荀君援手。我是真心知錯了,能否請荀君轉告吳王,給我一個當麵請罪的機會。”


    荀彧撫著胡須,搖搖頭。“伯儒,你想當麵請罪,自然是好的,不過不是現在。”


    “那我現在該做些什麽?”


    “在建業住下來,找個事做,順便看看吳國的新政。你一路匆匆趕來,怕是沒心情細細看沿途的風景。如今到了建業,安心住下來,四處走一走,對你有好處。”荀彧探身過來,拍拍衛覬的手臂。“伯儒,君子之澤,三世而斬,長平侯之後,河東衛氏已經沒落數代,你少年早成,才學過人,通曉典章製度,又有一手好書法,隻是時局動蕩,未有展示才華的機會。如今大吳新建,如朝陽東升,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你留下來,會大有用武之地。”


    衛覬一聲長歎。他雖然年長荀彧幾歲,卻對荀彧一向敬重,荀彧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隻能照辦了。非要麵見孫策,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門路,就算見了又能如何?


    荀彧給辛毗寫了一封信,請辛毗照顧衛覬的家人,衛覬便在建業住了下來,暫時就借居在荀彧家中,白天在市井閑逛,晚上協助荀彧處理一些事務。他的書法很好,幫荀彧抄寫文稿。過了幾天,荀彧寫了一封奏疏,請衛覬謄寫清楚,送入宮中。


    荀彧本人的書法也不錯,很有特色,孫策並不陌生。一看到這份由衛覬謄寫的奏疏風格迥異,便意識到荀彧另有用心,將在宮裏當值的荀惲叫來一問,便什麽都明白了。


    他沒有找衛覬來問。既然蔡琰本人不想追究,他也不必大動幹戈,反正安邑衛氏已經殘了,多殺幾個人也沒什麽意義,讓他們勞動改造更能教育人。荀彧讓衛覬在建業住著,想來也是這個目的。之所以沒有正式舉薦,也是為了避嫌。不得不說,這些世家子弟都是人精,從蔡琰到荀彧,做事都滴水不漏,沒什麽可讓人非議的地方。非要雞蛋裏挑骨頭,反倒落了下成。


    孫策給呂蒙下了一道命令,要求他切實執行相關政策,不得虛以委蛇。


    大半個月後,呂蒙送迴消息。在他的親自監督下,河東的相關事務基本處理完畢,眼下春耕結束,正趁著短暫的空閑進行戶口登記。裴潛、衛覬等人都有附逆的劣跡,戰敗而降,沒什麽討價還價的餘地,絕大部分田產、宅第都被沒收,部曲解散,相關俘虜由龐德、張遼押解,正趕往建業。裴潛是主動投降,情況好一些,保留了住宅的主體,家人也沒受什麽苦。衛覬的情況不同,不僅家裏的田宅都被沒收了,家人也成了官奴婢。不過有辛毗的關照,衛覬家人的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除了河東的情況,呂蒙還對並州的戰局提出不少意見。劉備敗亡,王蓋、王淩等人遁逃,為了翻越空倉嶺,他們放棄了大量的輜重和戰馬,並州軍元氣大傷,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呂蒙建議立刻發動對並州的進攻,迫使王蓋等人無法休整,以期盡快平定大河以北。


    呂蒙的反應正如孫策預料,接連大勝之後,盲目樂觀的情緒在軍中滋生蔓延,呂蒙也不例外。孫策隨即下詔,親率中軍移駐洛陽,準備對並州的軍事行動,並召諸將齊聚洛陽議事。


    詔書一出,羽檄飛馳,關東騷動。


    ——


    樓船入長江,溯肥水,經巢湖,過合肥西。


    孫策坐在樓船之上,看著兩岸的起伏的丘阜,心潮起伏。別人不清楚,他卻知道這裏在原本曆史上的影響力。孫權坐斷東南,一心北上平定中原,卻屢次受挫於此,並且成就了張遼的赫赫威名。


    並非孫權無能——雖然他的確在軍事上不太行,偏偏又不服氣——而是地理限製太明顯,即使他現在有了一定的技術優勢,如果沒有足夠的戰馬,在合肥附近麵對以騎兵稱雄的魏軍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李典守城,張遼、樂進出擊,僅從這個安排就足以看出曹操用兵高明,對麾下將領優劣一清二楚,能用其長,避其短,強強聯手,將戰力發揮到極致。如今的曹操雖然比曆史上的曹操弱了不少,但他能在無險可守的兗州站穩腳跟,逆襲袁紹,憑山川之險,守住益州也不是什麽難事。


    更何況他手裏還有皇長子,還有遺詔,比劉備那個來路不正的皇叔硬氣多了。


    益州之戰將是一場硬仗。


    既然不可避免,那就直麵困難。如何把益州和曹操當成一塊磨刀石,鍛煉出一批真正能獨當一麵的大將,還要維持不同派係的利益平衡,這是他目前要考慮的問題。


    腳步聲響,淩統快步上了飛廬,來到孫策麵前。


    “大王,荀軍師的奏疏到了。”


    “怎麽說?”孫策沒有接奏疏,隻是淡淡地問道。他關心結果,不關心荀攸如何措辭。


    “荀軍師拒絕了。他說年齒漸長,又連年征戰,身體疲憊,承擔不了軍師處的繁務重任。且他這幾年潛心研究益州、天竺形勢,略有心得,也不想半途而廢,希望繼續留在益州戰區效力。”


    孫策滿意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果然如周瑜所說,荀攸是一個極其聰明,甚至聰明得過了頭的人。他知道主持軍師處不是好差使,索性拒絕了。他的奏疏要存檔,必然經過軍師處,那些汝潁籍的軍師、參軍看到這封信,知道是荀攸不肯來,就算心裏有什麽想法也不好多說什麽。


    孫策隨即召見相關人員,調整人事安排,增設軍情處,軍師祭酒郭嘉轉任軍情祭酒,國淵為仆射。沮授接任軍師祭酒,劉曄為仆射,並設前後左右中五軍師,劉曄兼中軍師,荀攸為左軍師,龐統為右軍師,辛毗為前軍師,孟建為後軍師。


    這個安排無形中調整了九督中的前四順序,魯肅因河東戰功超過周瑜,升至第一,而太史慈則因遼東之亂降至第四,周瑜、沈友分列二三,黃忠近幾年的戰功不顯,無緣前四。五軍師中汝潁人占了三席,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汝潁人的好勝心,對沮授一個河北人主持軍師處的抗拒心裏淡了不少。劉曄雖然沒能如願成為軍師祭酒,被沮授後來居上,卻身兼中軍師,也算是取得了平衡。


    總體來說,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滿意,基本也能接受。就算有什麽不甘心,也隻能鼓足了勁,好好準備,爭取在接下來的大戰中有上佳表現。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不是最後的結果,原因很簡單,還有兩個最重要的人選沒有安排:鍾繇和陸遜。孫翊和孫尚香被人稱作二將軍、三將軍,鍾繇、陸遜作為他們的軍師,必然位居五軍師之上,至少和中軍師比肩。隻是眼下孫翊、孫尚香還沒有正式立功,孫策無法安排,以免落下任人唯親的話柄,隻好先留著空缺。


    任命公布不久,留守建業的國淵送來了消息。他已經偵破了流言案,找到了那幾個傳播流言的士子。不出所料,他們都是曹操派來的細作,直接由法正指揮。國淵的卷宗做得很詳實,證據也很充分,《太玄經》是其中最重要的線索,國淵特地提及了郎中陸績。陸績研究易學,對《太玄經》很熟悉,是他最先發現那些文章中引用《太玄經》的痕跡,為國淵提供了思路。


    看完卷宗後,孫策與郭嘉商量,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法正主動挑釁,不能不予以迴應,新仇舊恨一起算。郭嘉建議,增派人手,收集益州的情報,具體的事務由鍾繇負責。鍾繇法家出身,熟悉這一套操作手法,對付法正綽綽有餘,又與辛評等人有舊,可以擇機施以反間之計。凡是情報,都需要明暗兩手,除了增派暗樁之外,還需要一個明的使者,郭嘉建議由衛覬出使益州。衛覬新降,地位不高,不會引起曹操的重視,但衛覬曾在長安朝廷尚書台任職,人脈很廣,他去益州可以聯絡對曹操不滿的人,進行遊說離間。


    聽完郭嘉的計劃,孫策拍著郭嘉的肩膀笑道:“奉孝,做軍情祭酒比軍師祭酒如魚得水吧?”


    郭嘉哈哈大笑。“不瞞大王說,臣對這軍情祭酒鍾意已久,本來是打算自薦的,隻是有所顧忌,不敢太直白,免得被人笑話。”


    “你顧忌什麽?”孫策笑道:“奉孝,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江湖朝堂,都有不得己處。大王尚且如此,何況是臣,彼此彼此。”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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