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考慮了很久,還是脫下了那套太史慈贈送的南陽產新式甲胄,隻穿了一身綠色戰袍,著綠幘,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外出會友,而不是與人戰鬥。


    他本來打算連青龍偃月刀都不帶,畢竟這也是孫策所贈,拿著這口刀與孫策交手實在別扭。可是想來想去,他又實在找不出趁手的兵器。這些年來,這口刀已經與他融為一體,難以割舍。沒了這口刀,武藝至少要折三成,對付普通人也許足矣,與孫策交手卻遠遠不夠。無奈之下,他隻得安慰了自己一句,反正要帶兵器,刻意不帶青龍偃月刀反倒顯得自己心虛,便讓周倉帶上了。


    上了赤菟馬,帶著周倉和青龍偃月刀,關羽出了大營,向西而來。


    兩營之間相距三裏左右,遙遙相望,望樓上的士卒能將對麵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關羽一邊策馬緩行,一邊打量著對麵。他本以為孫策會同時出營,兩人在兩營中間的位置相遇,與各自的大營保持五百步,以示公平。可他一直走到預定的位置,也沒看到孫策的影子,心中微惱,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勒住坐騎,耐心等待。


    好在孫策沒讓他等多久,很快,遠處的營門就開了,兩騎輕馳而來。關羽心中一喜,本想從周倉手中取過青龍偃月刀,想了想,又放棄了。不管是不是要戰,總得先敘幾句舊,一見麵就提著刀,顯得急迫,有失氣度。


    關羽一手挽韁,一手撫著馬鞍,身體微微前傾,準備與孫策見禮,心裏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打招唿,是稱大王好,還是稱孫郎好。聽說江東百姓好稱孫策為孫郎,以示親近,自己如果這麽稱唿,會不會比稱大王更妥貼一些?


    正當關羽權衡之際,兩騎來到麵前。關羽剛準備開口打招唿,又覺不對,凝神一看,來的卻不是孫策,甚至不是他認識的某人,而是兩個生麵孔。從甲胄上的徽識來看,似乎是義從騎的一員。正當他疑惑之際,走在前麵的一個少壯漢子勒住坐騎,拱手施禮。


    “雁門張遼,見過關侯。”


    “你是張遼張文遠?”關羽頗有些吃驚。他知道張遼是誰,劉備、張飛初遊長安時,張飛與張遼交過手,對張遼的武藝很是佩服。聽說張遼還和孫策陣前決鬥過,不分勝負。張遼之前曾隨天子來冀州,但關羽鎮守涿郡,未能覲見天子,自然也沒機會見過張遼。此刻聽到張遼名字,很是意外,隨即又想起張遼和劉曄一樣,都是降將,心情隨即低落。


    天子有劉曄這樣的謀士,呂布、張遼這樣的將領,都敗在了孫策手下,劉備還有什麽機會?逢紀能和劉曄相提並論嗎?雖說他對劉曄投降孫策不屑,但昨日一見,劉曄的氣度可比逢紀強太多了,不失為豪傑。


    “不意關侯亦知微名。”張遼拱手再拜。“關侯來得好早。大王正在營中處理公務,尚須片刻,還請關侯稍侯。”


    關羽心中的不快不翼而飛。他撫須笑道:“吳王百忙之中撥冗相見,羽甚是感激,豈能吹毛求疵,苛責大人。”他打量了張飛一眼,隨即心中一動。“久聞文遠武藝精湛,曾與吾弟益德大戰數合,不分勝負。今日得見,不知關某可有幸與文遠切磋數合?”


    張飛微微一笑。“關侯言重了。久聞關侯斬顏良,誅高覽,勇冠三軍,就算是吳王也對關侯讚譽有加,遼武藝微淺,豈能是關侯對手。不過最近追隨吳王左右,有幸受吳王點撥,自覺有所寸進,若能求教於關侯一二,亦是人生幸事。”


    關羽聽了,心中既是得意,又不禁迴想起當年追隨孫策左右的往事。那時候經常與許褚、典韋較量武藝,時有勝負,有時還能與孫策放對幾合,真是快意人生。離開孫策之後,也就是太史慈能談得來,堪作對手,現在就連太史慈也見不著了,著實寂寞。今天有機會與張遼戰上幾合,既能熱身,也能找迴幾分當年的感覺,一舉兩得。


    兩人客套了幾句,關羽從周倉手中接過青龍偃月刀,提在手中,笑道:“文遠,我這口刀可是吳王所贈,長度雖與千軍破相當,重量卻要超出七八斤,你要留意些。”


    “好刀!”張遼單手握矛,矛尾夾在腋下,雪亮的矛頭斜指前方。“我這柄矛不能與關侯的寶刀相提並論,隻是普通的百折矛,長一丈八尺,唯一的好處就是用了黃大匠最近研製的煉金術,破甲能力更強。”


    關羽已經注意到了張遼的長矛,這柄長矛有兩個特點:一是長,一丈八尺。這麽長的矛一般不稱為矛,而稱為矟或槊,威力要比普通的矛強很大,尤其是這一丈八的尺寸比他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長出一半。二是矛頭小,隻有常見矛頭的一半左右。矛頭小,重心後移,更易於操控,能使出更精妙的招法。


    矛頭大小和破甲能力息息相關,能做出這麽小的矛頭,還能保證破甲能力,看來黃承彥打造兵器的技藝又有了不小的進步,自己這口刀有些過時了,就像自己與張遼的年紀有差距一般。


    關羽莫名的有些焦躁,沒有再與張遼搭話,撥轉馬頭,向右走去。張遼也撥轉馬頭,向左而行。兩人各走了五十步左右,同時停住,轉身,遙遙相對,舉起武器示意,然後開始踢馬衝鋒。


    張遼雙腳踩在馬鐙上,臀部與馬鞍保持半接觸,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握矛,直指關羽。他奉命來見關羽,並非隻是為了傳個話,而是按照劉曄的計劃,要折關羽銳氣。他知道關羽武藝絕倫,力大刀沉馬快,若有絲毫大意,非死即傷。但他也不示弱,追隨孫策大半年,天天與龐德、陳到等人比武較技,有時候還能與孫策身邊的郭武等人切磋幾合,他覺得自己就像迴爐重煉了一般,脫胎換骨,就算呂布重生,他也有底氣與呂布大戰數十合。


    義從營習武的時候,郭武等人時常說起關羽,將他作為一個典型的對手來分析,張遼參與其中,受益良多,對關羽並不陌生。關羽的優勢很明顯,但他的劣勢也很明顯,隻要把握住機會,完全可以讓關羽的優勢無從發揮。


    關羽的坐騎赤菟是大宛良駒,張遼的坐騎雖然不如赤菟,也是上等戰馬,速度很快,不過數息,兩人便已相遇,張遼挺矛直刺關羽胸腹,同時用腳輕帶馬鐙,使戰馬向右側斜行,保持與關羽的距離。這匹戰馬隨他一年多,每天都練習,早已心意相通,不須他用力便知執行命令,向斜前方竄出。


    關羽見張遼挺矛刺來,不敢大意。他沒有披甲,一旦被張遼刺中,不死也要重傷,是以顧不得傷人,先求自保。好在他對付用矛的高手多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見,張飛的長矛就是一丈八,兩人交手多次,他一樣能克製張飛的蛇矛,笑到最後。


    青龍偃月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斬向張遼的矛頭。關羽的動作很大,並不以磕頭或斬斷矛頭為目的,後麵還跟著他獨創的一招:拖刀。刀頭磕開對方的矛頭,順勢橫拖,借著馬速,能輕易斬開對方的甲胄,即使對方用兵器格擋,雙方相撞的力量也足以讓對方坐不穩馬背。


    在沒有馬鐙的時候,這一招幾乎所向披靡,連太史慈、張飛都覺得頭疼。如今有了馬鐙,直接撞下馬的可能性小了,他也稍作改進,多了一個貼著對方矛柄滑行,斬殺對方手指的招法。即使是比武較技,不需要下那麽重的手,改刀刃為刀背,也足以讓對方失去戰鬥力。


    青龍偃月刀即將斬上張遼矛頭的刹那間,張遼的戰馬向右前方竄出,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拉開,增大了兩三尺。這兩三尺看似不起眼,卻讓關羽的招數都落了空,他的長刀沒能磕著張遼的矛頭,張遼的矛頭繼續向前挺刺。關羽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順勢變招,扭身,抬刀,刀頭下沉,刀尾抬起,青龍偃月刀倒提,向外猛推,險而又險的推開了張遼的長矛。


    即便如此,張遼的矛頭還是貼著關羽的左臂滑了過去,在綠色的戰袍上挑開一個口子。


    關羽心頭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張飛說張遼和他武藝相當,現在看來,就算張飛沒有說謊,如今的張遼也不是當初的張遼可比,武藝怕是又上了一個境界。想來也是,當初的張遼雖然跟著呂布這樣的高手,卻有公務纏身,哪能和現在一樣天天在軍營裏,什麽事也不管,隻管練兵習武。更何況孫策的身邊還有那麽多高手,隨時可以和他切磋。如果他沒有進步,恐怕也不能在孫策身邊立足。


    稍有疏忽,一世英名怕是要毀於一旦。


    關羽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全力以赴,與張遼戰在一起。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策行三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莊不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莊不周並收藏策行三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