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剛走到半山腰,孫瑜就趕了上來。


    聽完孫瑜的報告,孫策並沒有下山。孫瑜擔心孫權受傷,再三請示。孫策看了一眼山下,笑道:“你覺得仲謀不是呂夫人的對手?”


    孫瑜搖搖頭。“若是步戰,仲謀或有取勝之機,騎戰嘛,恐怕沒多少可能。呂夫人的騎術本來就好,最近又練得刻苦,還有張文遠那樣的高手陪練,武藝大有長進。仲謀剛剛迴來,體力不足,又疏於練習,取勝不易。”


    孫策笑了笑。孫瑜說的是實情,如果準備充分,孫權或許還有三分取勝機會,倉促上陣,卻是一分也無。以他的心計,未必不知道這一點,隻是一時衝動,騎虎難下,不碰得灰頭土臉的不肯罷休。


    他怎麽就碰上張遼了呢?還真是宿命。


    “無妨,張文遠識得輕重,仲謀不會有危險的。麵子麽,丟了也沒事,以後再掙迴來就是了。”


    孫策讓孫瑜迴去看情況,到時候把孫權帶上山來,自己轉身繼續上山。他打算在吳太後麵前等孫權,有了這件事,足以證明孫權當不得大任,不是做兄長的故意刁難他。非得上陣,出了事可怨不得我。


    孫瑜奔下山去了,孫策也加快腳步上了山。比武快得很,勝負也就是轉眼之間的事,他得搶在孫權上山之前把事情說清楚。


    來到小院,吳太後正在兩個昆侖女奴的陪伴下修剪花木。昆侖女奴很聰明,來到路上就學了一些漢話,到了吳縣後還學了一些吳語,說得挺像迴事,逗得吳太後很開心。見孫策來了,她們連忙上前行禮。孫策上前,見吳太後正侍弄一盤花,花很漂亮,就是紫色邊緣透著一絲邪氣。


    孫策看了一眼,便問是什麽花。吳太後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聽誰說過,忘了,是個蠻夷名字,挺繞口的。”


    “大王,是曼陀羅。”一個昆侖女奴說道。她說的是原音,孫策一下子沒聽懂,隻覺得這花名有些耳熟,便又問了一句。昆侖女奴也不知道漢語怎麽說,有些著急,最後說道:“天竺有這種花,花、葉和種子都可以做藥,但用多了也有毒。”


    聽說有毒,孫策緊張起來,連忙問吳太後這花是哪兒來的。吳太後也想不起來,送花的人太多,她也記不清,隻覺得這花好看,便多花了些心思。孫策不敢怠慢,命人捧著花盆去向蔡玨請教。蔡玨對花道有研究,可能會認識。


    趁著這個機會,孫策將孫權的事說了一遍,隻是暫時沒提與呂小環比武的事。聽說孫權不肯反省,還變著法的想上陣,吳太後也很沮喪。她坐在花棚下,半天沒說話,長籲短歎。


    孫策也不急著說什麽,隻能陪著坐在一旁。


    吳太後伸出手,按在孫策的膝蓋上。“伯符啊,你們幾個兄弟姊妹,雖說脾氣不盡相同,但仲謀這孩子尤其倔,好勝心強。你父親公務繁忙,他平日裏也見不著,什麽事都學你。可是……他真的不如你啊,尤其是你去襄陽之後,眼看著你一天一個樣,他心裏急啊。阿母知道,你這個做兄長的,受委屈了。”


    孫策看了吳太後一眼,暗自苦笑。說到底,父母還是父母,不能純以理性看待。這事也急不起來,隻能走一步看一路了。他安慰了吳太後幾句,門外便響起了孫瑜的聲音。


    孫瑜拉著孫權走了進來。孫權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發鬢濕著,發絲裏還有一些沒洗淨的白色。孫策看得清楚,知道是比武時騎矛上的白灰水,看來孫權不僅輸了,而且輸得很難看。


    “怎麽迴事?”孫策裝作不知情。


    孫瑜剛要說話,孫策擺擺手,打斷了他。“仲謀,自己說。”


    孫權猛地抬起頭,看向孫策。孫策也不說話,陰著臉,盯著他。孫權頓覺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收迴了桀驁不馴的目光,氣勢崩散。他偷眼看向吳太後,吳太後也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連連使眼色,示意他別和孫策較勁。


    孫權咬著嘴唇糾結了半晌,見孫策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隻得說道:“剛剛……與呂夫人比武,輸了。”


    “你怎麽會和呂夫人比武?”


    “呂夫人……邀戰,我便……應戰了,隻是……技不如人,輸了……些錢。”


    吳太後見勢不妙,連忙說道:“輸錢便輸錢,人沒事吧?”


    “沒事。”孫權故作輕鬆,手卻下意識地去摸左肋。孫策看在眼裏,也有些意外。看樣子孫權和呂小環比武不僅是輸了,而且輸得很難看,至少被呂小環擊中要害兩次。想想也是,呂小環也不是什麽穩重的人,孫權當著她的麵提及呂布,她肯定生氣,一時控製不住,出手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見孫權無意坦白,孫策心裏說不出的焦躁,不想再和他說話,向吳太後告了罪,說營中有事,便起身告辭。孫瑜跟了出來,將情況對孫策大致說了一遍,但隻是結果,沒有過程。他趕迴去的時候,勝負已經分曉,隻聽觀戰的士卒說,孫權輸了不少錢。


    “多少?”


    “十萬,還有個零頭,八百。”孫瑜撓撓頭,也有些不明所以。


    孫策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十萬,八百,這麽巧?


    兩人下了山,迴到大營,剛到大營門口,就看到袁耀站在門口,一臉陪笑,呂小環梗著脖子站在一旁,身上還罩著比武時穿的黑衣。黑衣上有甩上去的石灰水點,卻沒有中矛的大白點,看樣子是全身而退。


    “呂夫人武藝大進,可喜可賀啊。”孫策笑道。


    “哪裏,哪裏。”袁耀連忙說道:“勝之不武,勝之不武,婦道人家沒見識,出手不知輕重,仲謀不礙事吧?這是小環輸的錢,他也沒拿,我給帶來了。”說著,晃了晃手裏的錢袋。錢袋不小,也很沉,還能聽到嘩嘩的聲音,應該是金餅與錢混雜,有零有整。


    “私房錢?”孫策低聲說道。袁耀幹笑著,不置可否。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也不敢去求謝憲英,隻好掏空了私房錢來為呂小環找補,免得把事情鬧大。


    孫策招唿袁耀、呂小環一起進營。“錢就不用了,你把事情的經過說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袁耀接連給呂小環使眼色,呂小環卻不理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原本她和孫權比武,並沒想出重手,打算著接孫權幾招,讓他知道雙方的實力差距,知難而退便是了。沒想到孫權連一連進攻八次無果,不僅不肯罷休,反倒惱羞成怒,出口傷人,再次提及呂布。呂小環一怒之下,不顧張遼阻止,悍然出手,連續十中。孫權沒有穿甲,呂小環出手也有點重,孫權吃痛,直接從馬上摔下來了。


    呂小環講完,怯怯地看著孫策。她也知道自己惹了禍,弄不好還會牽連張遼。人在矮簷下,不能不低頭,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孫策不關心結果,倒是對過程很感興趣。張遼主動攔著呂小環,這可以理解。呂小環能克製自己,連續八合不出手,這倒是有些意外。看來苦難真是可以鍛煉人。


    來到大帳,剛坐下不久,張遼又來請見。見袁耀、呂小環都在,他有些意外。與呂小環不同,他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表示不該占用校場,又聚集了那麽多將士,違反了軍中禁令,這才導致誤會,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孫策一一安撫,讓他們不要擔心。既然是比武,必然有勝負,願賭服輸,大不了勤學苦練,下次再贏迴來就是了。他順便說起了出征的事。這次出征冀州,張遼自然是隨行。騎兵數量增加,也需要更多的將領。考慮到並州騎兵與董越所領的涼州騎兵有宿仇,不宜靠得太近,他打算將張遼列入義從騎,做龐德的副將。義從騎編製限額四百人,張遼需要對舊部進行精選,那些年齡偏大,或者有舊傷的,就不用編進去了,安排到二線,做些輕鬆的事。如果有合適統兵的,也報個名單上來,以便統一安排。


    張遼大喜,感激不盡。


    孫策又對呂小環做了安排。這次出征,她要編入羽林衛,希望她能和韓少英、馬雲祿搞好關係,不要因個人恩怨影響公事。她現在隻有二十餘人,將來可以再擴充一些,獨領一部。她建議呂小環可以在江東征招一些侍從或者部曲。江東人蠻性足,尚武成風,男尊女卑的觀念原本就不濃,新政推廣得很順利,能騎善射的女子不乏其人,招募一兩百人不成問題。


    呂小環欣喜莫名,躬身再拜。袁耀且喜且憂。喜的是孫策給呂小環機會,憂的是招募人馬要花一大筆錢,他的小金庫根本不夠,免不了要向謝憲英伸手。


    孫策看在眼裏,卻佯作不知。讓你折騰,要納呂小環為妾,也不看看她是誰。這女人是普通人嗎?可不是買點脂肪水粉就能哄她開心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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