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幹在交州折騰了幾年,早就筋疲力盡,如果不是不服劉繇攬權,也許他早就放棄了。


    袁紹都死了,還折騰個什麽勁?袁譚就是孫策的俘虜,憑他還能轉敗為勝?冀州世家是什麽德行,他太清楚不過了。他們關注的從來不是袁家父子的死活,他們隻關注自己的利益。事到如今,大勢已去,隻要孫策稍微讓一步,保證冀州世家的利益不受損,冀州世家會把袁譚捆起來送給孫策。


    在曹仁的攻心戰術下,高幹很快就淪陷了。他沉湎於中原的美酒美人,滿足於鄉音儒學,心醉於眼前的湖光山色,他願意留在滇池做一個聯絡人,將交趾郡留給劉繇。


    按照曹仁的要求,他給劉繇寫了一封信,解釋了曹操的戰略意圖,希望劉繇能與吳巨聯手,配合曹操的攻勢,對零陵、桂陽展開攻擊,騷亂周瑜的後方。與此同時,他還給許靖等人寫了一封信,蜀王求賢若渴,益州安定,你們來益州吧。


    高幹對曹仁說,許靖和許劭鬧得很不愉快,早就想離開交趾了。隻要蜀王邀請,他肯定會來。


    曹仁欣然同意。


    信使帶著高幹的書信,在滇池登船,一奔蒼梧,一奔交趾。


    與此同時,曹仁給駐紮在符節的曹操送了一個消息,南中已經基本平定,高幹也接受了建議,即將率南中蠻兵北上,夾擊周瑜。


    ——


    符節。


    江風輕拂,曹操坐在樓船上,遙望遠處剛剛泛出一抹新綠的大山,感慨萬千。


    天子戰敗,又莫名其妙的死在定陶,以庶人禮下葬,如今長安暗流湧動,天下無主,誰也猜不透形勢會怎麽變。法正去了長安,能不能如願掌握朝政,他心裏沒有底。


    計是陳宮定的,法正主動請纓。事實上,除了法正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他在朝中做過官,但那些自命清流的老臣是看不上他的,哪怕他現在已經封了王,在他們眼裏,他還是閹豎之後,濁得不能再濁的濁流。


    濁流又如何?孫策也是濁流,但他有實力,根本無需在意別人的看法,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行新政。曹操很羨慕這種狀態,他也想在益州效仿,但他做不到。他需要益州世家的支持,不能強奪他們的土地,隻能實行軍屯,保證大軍的供給不受製於人,至於其他的,隻能因地製宜。


    有了軍隊,他才能保證自己的獨立性,才能阻擊周瑜、黃忠的進攻,斬斷孫策企圖伸入益州的手。


    周瑜就在那片大山裏,已經有大半年,一直沒什麽動靜。他甚至開始懷疑周瑜會不會是擁兵自重,逗留不前,可是一想那窮山惡水,再想想周瑜的出身,又覺得不太可能。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牽製他的兵力,讓他無力北顧,為黃忠創造機會,切斷益州與關中的聯係,斷絕他染指長安的夢想,將他困在益州,步公孫述後塵。益州雖富庶,畢竟隻是一州,自守有餘,進攻不足,一旦孫策平定天下,益州除了投降也沒有什麽選擇。


    孫策真是看得起我,派兩個最善戰的都督夾擊我。曹操拍著大腿,心情複雜。與這樣的人並世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父子兩人先後被迫離開兗州,來到益州,這益州會是最後的歸宿,還是要繼續流浪?


    再逃,就得進山和羌人一起去放羊啦。


    曹操轉頭看了一眼西側。據說極遠之處便是高聳入雲的昆侖,眾神所居,終年積雪,雲遮霧繞,也不知道有沒有凡人可以居住的地方。過些天,應該問問盧夫人。


    一想到盧夫人,曹操的心情更加複雜。自從張魯會巴郡太守,盧夫人趕去與他會和,發動天師道眾阻擊黃忠,他已經有大半年沒看到盧夫人了。他知道盧夫人在躲著他,不僅是個人原因,還有天師道的未來。辛評收到消息說,盧夫人派人去了建業,與太平道的於吉、浮屠道的嚴浮調都有聯絡。


    這可是大問題。盧夫人不願意保持聯絡,最多是少了些床笫之歡,可若是天師道有什麽動搖,那卻是決定他能不能在益州立足的大事,不能有絲毫大意。不論是屯田還是軍中,天師道眾都占據了重要的地位。


    希望許攸能看好張衛,別讓盧夫人母子徹底失控。


    曹操心中煩悶,一口怨氣堵在心口,不快不快。他正準備歎息,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曹操轉頭一看,將湧到嗓子眼的怨氣生生咽了迴去,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仲治,走得這麽急,是有好消息?”


    辛評快步上了飛廬,匆匆向曹操行了一禮。“大王,有好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


    “哦?”曹操將辛評拉到席前,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先說好消息。”


    “安南將軍與高幹見了麵,達成協議,高幹留在滇池,並寫信與劉繇,傳達大王結盟的意願。安南將軍說,他還邀請許靖等人來益州。”


    “許文休也在交趾?甚好,甚好。沒有了高幹作梗,以劉繇的能力,集結兵力,或可與孫堅一戰。”


    “是啊,高幹名不副實,才具不足,當初真不該讓他去豫章。”筆蒾樓


    “過去的事就不說了,引以為戒吧。再說不好的消息。”


    “二王子被孫策俘虜了。”


    曹操皺了皺眉,沉吟片刻,隨即又道:“丕兒不過是個孩子,想必孫策不會為難他。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姻親,殺了丕兒對他沒有意義,他不會這麽幹的。”


    “話雖如此,可若是法孝直傷害了楊修,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曹操一驚。“楊修怎麽了?”


    “法孝直得手了,大年初一那天困住了楊修。隻是楊修自恃高門,不肯假以顏色,怕是難免和法孝直有衝突。萬一……”


    “什麽時候收到的消息?”


    “剛剛。”辛評前兩天就收到了消息,隻是不想看著法正得意,這才拖了兩天,想等一個曹操心情不好的機會上報。今天機會就來了。關係到曹丕的性命,曹操不可能不著急。“關中形勢緊急,幾條棧道都有雙方細作出沒,消息傳遞得很慢,耽擱的時間比較久。”


    曹操沒吭聲。他知道漢中的情況危急,如果不是盧夫人發動板楯蠻助戰,黃忠早就突入漢中的平原區,雙方的細作已經殺紅了眼,每天都有傷亡,消息慢一點也正常。辛評的提醒有道理,楊修出身高門,一向自負,他不會看得起法正的,更看不起法正的手段,言語間有衝突在所難免。曹家和孫策有姻親,楊家也有,而且楊修本人身為大將軍長史,他如果有什麽意外,孫策會毫不猶豫的殺掉曹丕,為楊修報仇。


    甚至不僅是曹丕。


    “丕兒一人不足惜,但殺楊修卻沒什麽必要。你想辦法通知孝直,讓他不要中了楊修的計,謹慎行事。”


    辛評應了一聲,起身正準備走,又被曹操叫住了。“仲治,你曾在冀州多年,對田豐、沮授都很熟悉。依你之見,他們會向孫策稱臣嗎?”


    辛評想了想。“除非孫策能保留他們的田宅產業,或者包圍了鄴城,勝負判然。”


    曹操眨眨眼睛。“那好,你用最快的辦法傳信冀州,讓他們盡可能多堅持一段時間。若劉繇、吳巨能攻入零陵、桂陽,孫策的主力就不太可能去冀州了。”


    “喏。”


    “還有,劉子台聯絡上了嗎?”


    “聯絡上了,不過劉子台還有些猶豫。他對孫策畏懼得很,不敢舉事。”


    “蠢材!”曹操罵了一句。“兄如虎,弟如鼠,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們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他瞅了辛評一眼,又道:“還是你們兄弟好,一個難為兄,一個難為弟。”


    辛評原本有些尷尬,覺得曹操意有所指,現在聽曹操將他們兄弟與陳氏兄弟相提前論,鬆了一口氣,又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謙虛了幾句。“我們兄弟豈能與先賢相提並論。”


    曹操搖搖頭,站起身,走到飛廬邊,雙手撐著欄杆,吹著江風,忽然心生豪氣。“仲治,你可不能這麽說,豈不知孫策之論乎?後生可畏,若子不如父,後不如先,如何才能進步?聖人之言不足畏,師法、家法皆可棄,不唯師,不唯書,唯道是從。如此,方能去偽存真,積跬步而致千裏。”


    辛評皺了皺眉,沒吭聲。他不是法正,對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論沒什麽興趣。


    曹操沒聽到迴音,心裏暗自惋惜。辛評終究還是保守了些,又沒有與孫策直接對陣的經驗,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麽人,連陳宮都比他開明些。


    “你最近和佐治有聯絡嗎?”


    “有的,不過從來不談公務。”


    “這很正常,避嫌嘛。不過學問之類的總可以談吧,有什麽新知卓見?”


    辛評咂了咂嘴,有些苦笑。辛毗的確給他寫過信,也談過學問,但辛毗的意思也絕不是僅僅談學問,更是勸他棄蜀歸吳。辛毗以自身經曆為例,力證曹操不是孫策的對手,天下歸吳是大勢所趨,區別隻在於五年還是十年。這些話,他怎麽對曹操說?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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