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安四年的鍾聲中,孫策與王後袁衡、弟弟孫翊、妹妹孫尚香一起,登上城樓,接受將士們的歡唿,派發新年紅包。


    這些將士隨他出征,不能迴家過年,他自然要優待他們。義從營、親衛營是嫡係中的嫡係,是真正的子弟兵,該做的事一樣也不能落。自從定下了哪些人在新年期間當值,相當工作安排就已經展開,不能迴家的將士們不僅可以接家屬來同住,享受額外的津貼,還有與孫策一起過年的機會。


    僅此一項,孫策就要支出近億錢。如果加上正在房陵作戰的黃忠部、在武陵集結的周瑜部,費用還要再翻一番。所以說行軍作戰,沒有家底是真的玩不起。沒錢寸步難行,有錢才可以為所欲為。黃忠部進入漢中的預算是一年三十億,周瑜率部入武陵的預算是一年五十億,以孫策的財力目前也隻能做到這些,其他方向隻能防守,無力進攻,否則他就有資金短缺的危險,一旦發生意外就隻能殺雞取卵。


    他眼前的這一萬多精銳就是他的殺手鐧,當然要用心養護,以備不時之需。


    城裏城外一圈走下來,已經醜時將盡,就連孫策都覺得疲憊,更別提袁衡了。好在袁衡去年已經經曆過一次,有所準備,全程滴水不漏,盡顯王後風範,得到了將士們的一致擁戴。


    如果袁術真的成了鬼,看到這一幕也應該瞑目了。


    迴到府中,甄宓等人都已經休息,隻有袁權還帶著侍女等著。孫策一進門,熱騰騰的粥、爽脆的芥菜絲就在案上擺著。喝一口粥,夾兩根芥菜絲,滿嘴生香,整個人都像活了一般。


    “好吃,好吃。”孫尚香很快就喝完一碗。“嫂嫂,再來一碗。”


    “不能喝得太多,壓床胖。”袁權伸手刮了一下孫尚香的鼻子,笑道:“熱水準備好了,趕緊去洗個澡,睡覺,明天早上起來吃好的。”


    “就一口,就一口。”孫尚香央求道:“今天跳那什麽入陣曲太開心了,早就餓了。”


    “你說你,跳個舞而已,比真的上陣還用力氣。”袁權無奈,又給孫尚香添了一勺。孫尚香笑嘻嘻地一口喝盡,抹抹嘴,衝了出去。一會兒功夫,孫翊也喝完了,向袁權賀了新年,匆匆迴自己的房間。


    孫策慢慢的喝著粥,等到袁衡也喝完,才放下碗。“姊姊也早點休息吧,累了一天了。明天還要起早。”


    “我沒什麽事,剛才已經小睡了一會,你們抓緊時間擦擦身子,明天早要見客。”


    孫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最多兩個時辰過後,文武官員、襄陽的士紳就要趕來賀新年,他們至少還要忙一天。王冠不是那麽好戴的,越是這種時候越是累人,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能逼得人發瘋,整個正月都不會有清閑的時候。


    守歲半夜,又巡視軍營,他和袁衡都出了一身汗。軍營裏的衛生搞得再好,多少也會有些異味,不抓緊時間擦洗一下,明天見客時會有異味,就連香囊都掩蓋不住,難免讓人笑話。這樣的事,孫策基本不懂,張紘也不是完全清楚——他理論足夠,實踐經驗卻不足——隻有袁權能搞得定,四世三公的積累和年齡帶來的積驗優勢在此時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孫策不喜歡用侍女,隻要袁權在身邊,這些事都由袁權侍候。熱水準備好了,孫策泡在熱水桶裏,渾身舒泰,疲憊也去了大半。袁權卷起衣袖,用瓜絡為他搓背,忙前忙後,一言不發。孫策也不說話,自顧自的想著心思,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等差不多洗完的時候,孫策說道:“阿衡表現得非常好,將士們都很喜歡她。”


    “我聽說了。”袁權低著頭,用巾衣擦去孫策身上的水。


    孫策從袁權手中取過布巾。“你去洗漱吧,今天就睡在這兒。”不等袁權拒絕,他又說道:“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袁權抬起眼皮,看看孫策,應了一聲,轉身去洗漱。孫策擦淨了水,上了床,倚靠在床上。過了一會兒,袁權洗漱完畢,和袁衡一起走了進來,低著頭,一起上了床,袁衡睡在裏側,袁權睡在外側。孫策張開雙臂,一左一右,將她們摟在懷中。袁衡有些不好意思,躲在孫策的臂彎裏。


    孫策輕拍袁衡的背。“今天的《胡笳十八拍》彈得不錯,你和阿和合奏很好聽。”


    “是長公主襯得好。”袁衡低低地說道。雖然孫策要求所有人都將劉和當普通人看待,但袁衡一直稱劉和為長公主,不肯失了禮節。


    “阿和襯得再好,你如果彈得不好,她也補不迴來。”孫策頓了頓,又道:“後半闕彈得比前半闕好。”


    “我……”袁衡欲言又止,神情有些沮喪。她今天與劉和合奏本有壓製甄宓的意思,前半闕很自信,可是甄宓換了舞衣出來,賴在孫策懷中,又借著孫策的名義迫使她同意用鼓吹伴奏,讓她心裏不太舒服,後來便有些亂,爭勝之心更強,不知不覺的倒是更投入些。孫策不太懂音樂,都能看出她的情緒,別人自然看得更清楚。


    “知道為什麽嗎?”


    “請夫君……”袁衡準備起身坐起來,卻被孫策按住。“我……”


    “爭強好勝,本來就是你這個年齡最自然的情緒,自然的最美。你有你自己的美,不要學別人,也不要學姊姊,更不必急。等你到了姊姊這個年齡,該有的都會有,隻會更好。”


    袁衡似懂非懂,茫然地看看孫策,又不敢問,隻好求助的看向袁權。袁權思索片刻,輕歎道:“夫君,是我急了,用意太過。阿衡,你聽夫君的,以後隨性些,不要太勉強。”


    袁衡應了一聲,乖巧地點點頭,閉上了眼睛,一會兒就睡著了。她的確太累了,不僅身體累,心更累。做一個合格的王後實在太累,有太多的事需要留意,說每一句話都要小心,一點也不敢大意。孫策身邊的女子太多,出類拔萃的不少,她壓力很大。


    見袁衡睡得這麽快,袁權憐惜不已,伸手輕撫袁衡的臉。“讓夫君費心,是我的錯。”


    “你沒有做錯什麽,隻是這擔子挑得太久,一時卸不下來。阿衡已經是一個合格的王後,伯陽明年成了親,你也該放心了。你要是再把他們當孩子一樣,什麽都管,恐怕會適得其反。”


    袁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明明比我還小兩歲,為什麽我感覺在這些事情上你比我更有經驗?你那幾個弟弟妹妹都親你,就連伯陽、阿衡都願意和你親近,看到我反而有些拘謹,是不是因為我管得太多了?”


    孫策笑笑。“因為我相信他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


    “巧舌如簧,我看看你這臉皮是不是又厚了些。”袁權抻手捏捏孫策的臉。“不過我愛聽。等伯陽成了親,我就什麽都不管了,一心做你的女人。”


    ——


    正月十三,宛城。


    進了城門,馬車就慢了下來,車旁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毛玠拉開車簾,看著衣著光鮮,神情悠閑的行人,有些詫異。“沒想到宛城還這麽熱鬧,我還以為要戒嚴呢。”


    坐在對麵的衛臻也很意外。“是啊,看起來比洛陽還要太平些。”


    毛玠深有同感。他和衛臻從昌邑一路西行,先經過陳留,後來又去了洛陽。洛陽不僅不如宛城熱鬧,氣氛也很緊張。據辛毗說,新年前後,荀衍突然率部進駐溫縣,魯肅不敢大意,增加了孟津、五社津等津口的駐兵,還親自率騎兵臨河巡視,加強了對河內的情報刺探,這個年都沒過安穩。


    黃忠率部進攻漢中,南陽也是戰區範圍,宛城卻這麽平靜,讓人有些想不通。


    “賣報!賣報!”一個少年從車旁經過,一邊舉著手裏的紙卷,一邊大聲吆喝。“周都督移兵江南,曹阿瞞望風而逃——”


    毛玠一驚,連忙拉開車窗,大聲叫道:“賣報的……”


    少年聞聲停住,迴到車前,一邊將手裏的紙卷遞了過來,一邊打量了毛玠一眼。“最新報紙一份,零售一錢,謝謝惠顧。先生,你是外地人吧?論戰合集要不要?十個錢,從第一期論戰到最新的,所有文章一篇不落,一共十二份,絕對超值。”


    毛玠忍不住笑了一聲。“好啊,來一份。”


    少年將新報紙收了迴去,從後麵的布袋裏取出一份裝訂好的合集,遞給毛玠,又說道:“先生相貌儒雅,一看就是飽學之士,南陽學報來一份?上麵有遼東郡學郡學祭酒,青州隱士管幼安的最新文章,字字如刀,犀利得很哪。”


    毛玠也知道這件事,管寧任遼東郡學祭酒,寫文章和南陽、吳郡兩個郡的郡學隔空吵架,文章沿著驛站來往,熱鬧得很,他也看過幾篇,興趣頗濃,聽說有最新的文章,自然不肯放過,便又買了一份。


    見毛玠出手大方,立刻有小販湊了過來,有的賣點心,有的賣水果,有的賣各種小物件,琳琅滿目,好在價格都不貴,毛玠來者不拒,買了一大堆東西,不僅案幾上堆滿了,連座位上都擺了不少。


    好容易等小販們散去,衛臻拿起一枚橘子,一分剝皮一邊打趣道:“孝先兄,你不會是想拿這些做見麵禮吧?”


    毛玠臉上卻看不到一點笑容。“公振,你沒有注意到嗎?漢中正在作戰,周瑜又準備進入武陵,南陽的物價卻比兗州低。吳王兩線作戰,猶有餘力啊。”


    衛臻眼角抽了抽,沉默了半晌。“還是孝先兄見微知著。”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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