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周瑜提醒之後,孫策就和郭嘉、虞翻商量過對策,又安排軍謀處做了推演。但他不能主動提出這樣的建議,隻能耐心地等。趙岐上疏,楊彪、黃琬聯名支持,這個結果正中他下懷。收到袁權消息後的這兩個月,他又反複斟酌,已經有了周密的安排。


    如果天子能接受這個方案,他就安排楊修去長安。


    要做他的代言人,需要有幾個條件:


    一要有名望。不管什麽時候,名聲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朝堂而言,對當前而言,主要是指家世和才氣。楊修兩者都不缺,妥妥的名門公子,擁有袁楊兩個四世三公的頂級世家血脈,天下找不到第二個。家學淵源,出口成章,博聞強記,文采斐然,學問也是撐得住的;


    二要有能力。楊修從輜重營主簿做起,又在豫章太守任上做了幾年,配合賀齊作戰,興桑農,辦學堂,開創白鹿書院,能力有目共睹,足以應付關中的事務,整治朝廷那些還想著翻盤的人。


    三要有忠心。楊修剛入仕就到他身邊,對他的誌向和能力一清二楚。一外放就是豫章太守,將來三公可期。作為人臣,朝廷能給的,他都能給,朝廷不能給的,他還能給,以楊修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如何取舍。為朝廷效忠了半輩子的父親楊彪都把自己賣了,他又何必為朝廷賣命。


    有了這三條,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送楊修去長安。楊修成功了固然是好,萬一失敗,也怨不著別人,由袁夫人自己後悔去。說實在的,袁楊兩家的影響實在太大,袁夫人又不知進退,削弱一下也未嚐不可。


    他擔心的事情隻有一條:天子會不會答應。天子答應,其他人也未必肯答應,這可是引狼入室,主動將大權拱手讓人。這時候就能體現出趙岐等人的意義了,三個名重天下的老臣聯名提出建議,影響絕非普通人可比。


    這些話,孫策不會全部和袁權說,但袁權聽得懂,即使她被孫策的魔爪逗得心浮氣燥,氣喘籲籲。


    “你……你住手。”袁權緊緊的抓住孫策的手,麵紅耳赤。雖然將台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可這畢竟是大白天,將台之下就有近百將士,即使看不見,聽到聲音也不好。即使聽不到聲音,待會兒她下去,衣衫不整也會被人看出破綻來,以後還怎麽見人。筆蒾樓


    “我想你了。”孫策摟著她的腰,挺了挺腰,讓袁權感受到他的熱情和堅決。“可是老人家在,我又不敢去。”


    “信你才叫見了鬼。”袁權皺皺鼻子,頓了頓,又道:“阿楚她們幾個都在這兒,你還會想我?”


    “沒有人能代替你。”


    “信你……”袁權剛剛張開嘴,就被孫策用嘴蠻橫無禮地堵住了。陪了袁夫人兩個月,沒能見孫策一麵,袁權也想念孫策很久了,此刻被孫策擁在懷中熱吻,不免心跳如鼓,意亂如麻,酥軟如泥。如果不是白天,又在將台之上,她自然不會拒絕,說不定比孫策還要熱情。她使出渾身力氣,才勉強推開孫策,央求道:“夫君,給我留點臉麵。”


    “趕緊送老人家走。”孫策咬牙切齒。“要不然我翻臉了。”


    “你不見她一麵?”袁權怯怯地看著孫策。“她這麽遠地趕來了,就這麽走了……”


    孫策眉毛輕揚,在袁權懇切的目光中猶豫了很久,這才很勉強地說道:“好吧,你讓她再等等,今天晚上接待她一下。你待會兒去找阿梅她們,安排一下晚餐。”


    袁權如釋重負,連連點頭,轉身就想走。孫策一把拉住,眼神一瞟,笑而不語。袁權心領神會,麵紅心跳,也不敢看孫策,轉身下台。即使她一向沉穩,此刻也有些心慌意亂,總覺得台下的將士都在看她,連頭都不敢抬,匆匆而去,落荒而逃。來到袁夫人麵前,她放慢了腳步,調整唿吸,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袁夫人孫策打算晚上見她,到時候再詳談。


    袁夫人鬆了一口氣,又看著袁權紅暈未褪的臉,疑惑地說道:“阿權,你是熱,還是和他爭吵了?”


    袁權心虛地強笑道:“我……我是高興。”


    “有什麽好高興的?就因為他敢來見我?”


    袁權抬起頭,看了袁夫人片刻,覺得還是提前給她一點心理準備好。這位姑母這一生太順利了,沒吃過苦頭,被孫策晾了兩個月還沒吸取教訓,到時候再一言不合,與孫策發生衝突,那就不好收拾了。


    “我高興,是因為他視德祖為心腹。”


    一提到兒子楊修,袁夫人的心情頓時大好,眉開眼笑。“怎麽說?”


    袁權便把孫策的計劃大概的說了一遍,最後說道:“他說,麾下文武雖多,但能為他代言的人唯有德祖。張紘、虞翻等人雖然有才,在朝中的名望卻不如德祖遠甚,未必能讓人服膺。德祖是弘農楊家的嫡子,身負袁楊二姓血脈,又有才學,有趙公、黃公及姑父的鼎力相助,再加上他的武力支持,誰堪匹敵?”


    袁夫人臉上的僵住了。她雖然驕傲,卻不愚蠢,對朝堂上的兇險一清二楚。名望什麽的有時候有用,有時候什麽用也沒有。楊修再有名望,還能比他的高祖楊震有名?天子一道詔書,楊震照樣蒙冤而死。袁氏四世三公又能如何,不是照樣被董卓殺了滿門?


    楊修去朝廷,為孫策代言,和入龍潭虎穴有什麽區別?真正到了圖窮匕現的時候,名望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隻有孫策的武力。孫策做出這個決定是不是真心看重楊修不好說,但他在警告她,甚至威脅她的意思卻很明顯。


    “阿權,你覺得德祖能行嗎?是不是太危險了?德祖再有才,再有名望,畢竟不是武人。”


    袁權靜靜地看著袁夫人,半晌才道:“姑母說得對,亂世之中,名望、家世都不堪一擊,真正靠得住的隻有武力,強大的武力,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武力。”


    袁夫人看著袁權,看到了袁權眼中的悲哀,想起了袁權這些年的遭遇,想到了袁家這些年的遭遇,所有的驕傲像艙窗上的琉璃一樣,“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縫。她無力地靠在艙壁上,一聲輕歎。“阿權,委屈你了。我真是……夜郎自大,到現在還在夢裏,不知人間疾苦。”


    “我不委屈。”袁權抬起手,拭了拭眼角。“我很幸運,他的武力可以保護我,不會傷害我。所以……”她頓了頓,看著袁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道:“請姑母不要傷害他。”


    “我還能傷害他?”袁夫人自嘲地笑笑,將袁權摟在懷中。“你真是太給姑母麵子了。”


    “傷害他身邊的人,也是傷害他。”袁權緩了口氣,柔聲勸道:“黃月英、馮宛等人雖然出身一般,卻都是他珍愛的女子,而且對他很重要。他容不得別人輕視她們。”


    “那你呢?”


    袁權的臉紅了,說話有些結巴。“我……我也一樣,隻不過姑母不會傷害我罷了。”


    袁夫人斜睨著袁權,突然笑了,笑得很詭異。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搖著袁權的手臂,笑道:“說得也是,如果他不是真心對你好,你又怎麽可能對他掏心掏肺,幫他糊弄姑母這麽久。外敵易卻,家賊難防,阿權啊,你可真是……把姑母當傻子哄啊。”


    “姑母……”袁權抱著袁夫人的手臂,撒起嬌來。


    ——


    袁權引著袁夫人上了岸,來到孫策所住的府第。甘梅、劉和等人正在屋裏忙碌,有說有笑,見袁權進來,很是驚訝,隨即又有些拘謹起來,尤其是馮宛。袁夫人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柔聲安慰了幾句,還逗了逗馮宛的女兒,像一個慈祥的老婦人。


    馮宛等人一頭霧水,不知道袁夫人怎麽突然改了性子。袁權也不好解釋,請甘梅安排房間讓袁夫人休息,便卷起袖子,來到廚房,查看準備的晚餐。


    廚房裏井井有條,幹淨整潔,絲毫不比湯山的差。袁權看了一遍,竟找不到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這段時間是誰在安排夫君的飲食?”


    “是梅姊姊。”劉和怯怯地說道。“阿楚要改造樓船,阿姁姊姊也去幫忙,阿宛要帶孩子,阿宓年紀小,我手腳笨,都是梅姊姊在安排。”


    甘梅謙虛道:“權姊姊,你別聽和妹妹的,是我們一起做的,互相幫襯著,有不懂的就想想姊姊是怎麽做的,照著老虎的樣子畫貓咪,不得其神,勉強有三分形似。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姊姊指點。”


    袁權看看甘梅,很是驚訝。在孫策身邊的諸女中,甘梅一向不怎麽出彩,既沒有黃月英的聰明,也沒有馮宛、甄宓的容貌,家世也一般,別說和長公主劉和不能比,就算和尹姁比都沒什麽優勢可言,為人也安靜,不怎麽跳脫,很多時候甚至注意不到她,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能力,將孫策的生活安排得妥貼也就罷了,還能讓眾女心服口服,倒是看走了眼。


    “阿梅啊,你做得比我好。有你在夫君身邊,我可以放心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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