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劉備的要求,袁譚覺得很荒唐,但他還是爽快答應了。


    對他來說,牽招的確有能力,但他終究無法放心使用,與其一直戒備他,不如讓他跟隨劉備。牽招的家在安平,他不可能和冀州割斷聯係。他在劉備麾下,對維係與劉備的聯盟有益,將來有機會,說不定能讓劉備再次稱臣。


    郭圖、沮授都表示了類似的意見。


    袁譚向牽招表達了禮儀性的挽留,同意牽招帶走他的部曲,並贈送了一些禮物,並承諾會照顧牽招的家人。好聚好散,不做君臣,還可以繼續做朋友。


    協議達成,袁譚結束了對範陽的圍困,撤到雹水之南的樊輿亭。關羽見袁譚撤退,以為轉機來了,正準備出城追擊,一鼓作氣的將袁譚趕出幽州,劉備來到範陽,向關羽通報了情況。


    得知劉備與袁譚議和,還要將範陽與北新城割給袁譚,關羽的臉色立刻變了。


    “玄德,這是誰的主意?”關羽一手撫須,一手伸出。周倉遞過青龍偃月刀。關羽接刀在手,手臂一振,青龍偃月刀頓在地上,嗡嗡作響,宛如龍鳴,地麵鋪的方磚碎裂,裂紋像蛛絲一般向四周延伸,連劉備腳下的一塊磚都“啪”的一聲裂開。關羽怒喝道:“我去斬了他!”


    “我。”劉備早有準備,靜靜地看著關羽。


    “你?”關羽鳳目圓睜,臉頰抽搐了兩下,半晌才道:“為什麽?”


    劉備負著手,轉頭看著一旁的頭空,微眯著眼睛,眼神像鉛灰色的天空,透著迷茫。他的背有些佝僂,脖子前傾,無遮無擋的暴露在關羽麵前。關羽隻要輕輕一揮刀,鋒利的青龍偃月刀就能割斷他的脖子,砍下他的首級。


    過了好一會兒,劉備收迴目光,直視關羽憤怒的雙眼。“雲長,你覺得太史慈此人如何?”


    “太史慈智勇雙全,義薄雲天,自然是好漢子。”


    “你覺得他能助我擊破袁譚嗎?”


    關羽冷笑道:“他兵力不足,不能強人之難。再說了,這是你我的戰鬥,怎麽能全部指望他人。”


    “是的,這是你我的戰鬥,不是他的戰鬥,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劉備頓了頓,又道:“你被困在範陽的時候,太史慈與鮮卑人接戰,四戰四勝,斬首萬餘,俘虜近兩萬,臨陣斬殺彌加、素利、槐頭、闕機四部大人,東部鮮卑幾乎被他一個人滅了。”


    “什麽?”關羽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承認太史慈有能力,可是他不相信太史慈能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做出這些。那可是與鮮卑人作戰,這點時間在在草原上追擊都不夠,怎麽可能大獲全勝,而且是接連四戰。鮮卑人被人下了詛咒嗎,連逃跑都不會,一個接一個的送死?


    “你沒聽錯。”劉備苦笑著,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陽猛不歸,簡雍對前程失去信心,勸他向孫策稱臣,一件不落的說了。


    關羽一言不發,臉色陰晴不定,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過了半晌,他抬起頭,盯著劉備。“你是說,太史慈不肯全力助我,有私心?”


    “雲長,你剛才也說了,這是你我的戰鬥。太史慈來助陣已經不容易了,我們不能……”


    “你想錯了。”關羽不客氣的打斷了劉備。“不是太史慈不肯全力以赴,而是你不能盡其力。”說完,將刀推給周倉,轉身便走。“去涿縣。”


    劉備被晾在庭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額頭青筋暴露。


    ——


    張郃撤出涿縣,劉備與袁譚守成交接,終於成了涿郡的主人。


    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涿縣城裏有點實力的家族都隨著張郃一起撤離了。他們留下一些仆人看守空蕩蕩的宅院,卻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錢糧和細軟。他們曾協助張郃守城,擋住了劉備的進攻,劉備也劫掠了他們在城外的莊園,雙方結了仇,他們不願意再向劉備低頭,以免遭到報複。


    劉備與袁譚是結盟的盟友,他不能阻止這些人離開,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報複,看著那些空蕩蕩的房子,他能感受到鄉人對他的冷漠。


    對他冷漠的不僅是這些人,還有他曾經的同伴和戰友。關羽對劉備與袁譚結盟的決定很不以為然,接管涿郡之後,就以公務繁忙為由,避免與劉備見麵。簡雍則辭別了劉備,迴家住了兩天後,起程趕往昌黎,為太史慈效力。


    經此變故,張飛心裏也不好受,好幾天都沒露出個笑臉。


    劉備的陣營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


    又過了幾天,薊縣傳來消息。刺史張則接受了現實,送來了刺史印綬,同意由劉備接管幽州西部,他本人將起程返迴長安。礙於製度,劉備本人不能接任幽州刺史,隻好讓趙雲接任,同時兼領廣陽,又派張飛接任代郡太守,田豫接任上穀太守,牽招則與代郡、上穀的烏桓人接洽,征發烏桓騎兵。劉備本人依舊駐守漁陽,做好迎戰太史慈的準備。田豫還留在漁陽,接管了之前由關羽負責的屯田。


    簡單的論功封賞之後,諸將分頭赴任。


    ——


    金城,河畔。


    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山穀間一片雪白,連河水都被積雪覆蓋,看不清位置。


    天子勒住坐騎,眯著眼睛,看著遠處飛馳的身影,眼中帶著一絲笑意。他穿得不多,裏麵是貼身的窄袖戰袍,披著精致的新甲,外麵披了一件熊皮大氅,頭上戴了一個保留著熊頭的皮帽,看起來不像是中原的天子,倒像一個粗獷的部落首領。


    劉曄陪在天子一旁,穿得也不多。他穿著一身錦衣,戴著風帽,身姿挺拔,麵容英武中不失儒雅。


    韓遂陪在不遠處,正和一群涼州豪強、羌人首領聊天,談笑風生。他們是最近剛入朝的新貴,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興奮,而以韓遂為最。天子西征,韓遂提前迴到金城,為天子做前期準備,聯絡漢羌英豪。在此之前,朝廷已經用聯姻的手段籠絡了一群人,他的工作難度並不大,一手利誘,用朝廷的賞賜吸引人,一手威逼,發兵攻擊那些不識相的首領,要麽殺戮,要麽將他們趕到深山裏去。幾個月下來,還算順利,天子巡狩到金城,一路平安,在這兒呆幾天,然後就可以返程,西征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當然這隻是韓遂的希望,天子是不是這麽想的,他並不清楚。從種種跡象來看,年輕的天子似乎並不滿足於走了一圈,很想真正見識一下戰場,甚至親手斬殺幾個羌人叛軍。隻不過韓遂多次勸諫,就連劉曄都表示反對,他也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這場大雪,說不定天子已經班師了。


    不過韓遂並不擔心。天子身邊不僅有劉曄這樣精明的關東士子,更有楊阜、趙昂這樣的涼州才俊,他們知道利害,不會輕易鼓動天子上陣。到涼州走一趟,沿途接見當地世家、豪強,加官進爵,籠絡人心,讓涼州百姓看看天子的風采,知道朝廷沒有放棄涼州,再招攬一些涼州才俊入朝,這就夠了。


    關東、關西爭了幾百年,這大概是關西有史以來最威風的時候,天子不僅迴到了關中,定都關中,而且到了涼州。有漢四百年以來,這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涼州的機會來了,韓遂不想砸在自己手裏,將天子安全的送迴長安就是這次巡狩最完美的結果。至於戰鬥、斬首,那些並不重要,撫化蠻夷、德澤四海豈不更好。


    韓遂看看時間不早了,輕踢馬腹,來到天子身邊,拱手施禮。


    “陛下,時辰不早了,該迴城了。”


    天子側身向韓遂致意,讓身邊的騎士薑冏去喚迴正在射獵野兔的呂小環。“韓卿,你聽說過宋建這個人嗎?”


    韓遂心裏咯噔一下,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作為金城士族,曾經統領諸部大軍十餘萬的前叛軍領袖,他不可能不知道宋建。宋建就是一個白癡,一個沒見過世麵,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物,他可能連關中都沒去過,卻拉著一些漢人百姓和羌人部落,在枹罕稱起了王。


    涼州沒人當他是王,都當他是個笑話。可是他的名字從天子嘴裏說出來,那就不是笑話了。


    “略有耳聞,好像是一群亂民,大概在那邊的山裏。”韓遂伸手一指。


    “就是一群亂民嗎?”


    “就是一群亂民。”韓遂麵不改色。“陛下,涼州多山,有不少地方人跡罕至,人民與鳥獸群居,一輩子都沒出過山,不知禮儀,不知官府,因為生活困苦,受了一些欺負,奮而起兵,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造反是什麽意思,甚至不知道要造誰的反。”


    “是麽?”天子歪了歪嘴,似笑非笑。“不過這宋建好像不是這類人,他不僅自稱平漢王,據說還建了朝廷,封了百官。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啊。”


    韓遂故作不屑,一聲輕笑。“一群不知所謂的妄人罷了,陛下不必理會他們。”


    天子沒有接韓遂的話題。“公孫度在遼東稱王,已經被車騎將軍平定,吳侯善戰,果然名不虛傳。如今朕禦駕親征,巡狩涼州,總不能坐視一群亂民稱王,還稱什麽平漢王。韓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遂心中一聲哀歎。扯上孫策,這事注定無法善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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