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柔帶著親衛騎斷後。


    他清點了一下傷亡,共計損失二十三人,其中包括一名親衛。還有一些受傷的人,但總體而言比他預計的要少很多,比起殺傷而言,這些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新甲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防護效果非常理想,除了兼具輕便和堅固的優點之外,板狀弧形甲片的防護效果尤其出色,有效的保護了胸腹等要害部位,除非正麵被矛刺中或被強弩射中,很難造成致命傷害。與之相反,他們手中的長矛和戰刀則能輕易的撕開對手的防護。


    裝備了新式軍械的親衛騎就是一枚無堅不摧的矛頭,對撕開對手的陣勢提供了不小的幫助。眼下最大的不足反而是騎士的戰力,正麵對衝,反衝力太大,騎士僅憑雙腿夾緊馬腹難度很大,很容易從馬背上摔下去,即使加高鞍橋也無濟於事。


    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大人,鮮卑人追上來了。”一個親衛打斷了閻柔的沉思。


    閻柔轉身而望,見一些鮮卑騎士已經繞過山角,越追越近,馬蹄聲沿著山穀滾滾而來,可以聽出不同的層次感,說明有大量的騎兵追了下來,沿著河穀數裏之遙。不知是彌加被激怒了,還是發現了那名陣亡的親衛,看到了新甲,貪心大起,不管怎麽說,他都上當了。閻柔心中歡喜,命令其他的騎士繼續向前,自己則率領親衛騎停了下來,撥轉馬頭,再次發起衝鋒。


    又是一次摧枯拉朽的戰鬥,閻柔重創了追得最近的一隊鮮卑騎士,留下數十具屍體,揚長而去。這一次他走得非常從容,連受傷墜馬的親衛都沒有落下,扶上馬背,一起撤退。既然已經吊起了彌加的野心,他連一片甲葉都舍不得留給彌加。


    閻柔熟悉地形,穿山越穀,如閑庭信步,鮮卑人雖然兵力雄厚,卻無法展開,隻能跟著閻柔鑽山溝。在被閻柔打了幾次反擊之後,他們再也不敢追得太緊,隻能遠遠的綴著。


    彌加很生氣,但也沒辦法。他派人繞道去圍堵閻柔,但閻柔幾次變道,讓他的計劃都落了空,白白消耗體力。一個不慎,又被閻柔安排的幾百騎兵打了個伏擊,險些連戰旗都奪了去。


    彌加暴跳如雷,發誓非要追上閻柔不可。他堅信,論長途追擊,漢軍絕不是從小生活在草原上的鮮卑人對手。當年檀石槐就是憑這個優勢戰勝臧旻、夏育等人,讓數萬漢軍血灑草原的。而且他斷定,漢軍之中最難對付的就是閻柔,隻要能抓住閻柔,剩下的太史慈等人不堪一擊。


    彌加追,閻柔逃,萬餘騎兵一前一後,在群山中周旋了兩天,繞了一個大圈,慢慢向白檀山靠攏而去。


    這時,彌加不僅和素利、闕機脫離了聯係,就連應約而來的槐頭都有些懵了。他趕到預定地點,卻隻看到一些交戰後的痕跡,彌加本人卻不見蹤影。


    ——


    太史慈站在山坡之上,看著遠處的群山。


    遠遠的山頂,有一名騎士站在山坡之中,搖晃著手中的旗幟,指示著敵軍將至。太史慈的目力極佳,甚至超過絕大多數負責瞭望和傳遞消息的斥候。


    敵軍將至,戰鬥即將展開,可是在太史慈的心目中,勝負已定。彌加追擊閻柔兩日,人困馬乏,又遭遇伏擊,除非運氣逆天,否則他根本沒有幸免的可能。


    一戰全殲近萬鮮卑騎兵,這個戰績足以讓他立足幽州,坐穩幽州東部督的位置。但他並不覺得開心,反倒有些不解。既然鮮卑人如此不堪一擊,為什麽二十年前漢軍出塞會一敗塗地,幾乎全軍覆沒,直接導致臧旻、夏育、田晏三員經驗豐富的將領被貶為庶人、


    臧旻是討平許昭父子的名將,連孫堅都曾在他的麾下作戰。夏育、田晏是段熲麾下的將領,守邊多年,他們都是出生入死的名將,仕途卻不順利。臧旻還好一些,後來又重新起用,官至二千石,夏育、田晏則徹底消聲滅跡,再也沒能重入仕途,征戰一生,隻落得晚景淒涼。


    光武重儒術,武人難出頭,連涼州三明都不過如此,何況是其他人。如果不是遇到吳侯,我哪有一展拳腳的機會。


    太史慈一聲輕聲,無盡感慨。


    遠處傳來隱約的號角聲和馬蹄聲,又有數十騎衝出了山穀,進入白檀山前的穀地。那些騎士一邊策馬奔騰,一邊用力揮舞著手中的戰旗。太史慈下達準備出擊的命令,傳令兵搖動戰旗,給四麵埋伏的騎兵發出信號。敵軍將至,他們不能用戰鼓或者號角傳令,隻能用戰旗傳遞消息。


    看到太史慈的迴應,閻柔的部下按照預先計劃的路線,沿著山坡向西急馳而去。很快,山穀中湧出更多的騎兵,他們隊形鬆散,但士氣高昂,策馬從山坡下經過,有的舉起手中的武器,有的用長矛挑著鮮卑人的髡頭,向埋伏在山坡兩側的袍澤炫耀戰功。


    幾撥騎兵過去之後,閻柔也出現了,粗粗看去,他身邊的親衛騎數量變化不大,戰馬體力也保持得不錯,騎士策馬馳騁,不時迴身射擊。就在太史慈等人的注視下,閻柔還完成了一次反衝鋒,斬殺數人,逼得鮮卑人不得不放緩腳步,派出騎兵從兩側包抄。但閻柔沒給他們包圍的機會,撥馬再次撤退,引得鮮卑人窮追不舍。


    看著閻柔繞過山坡,鮮卑人的主力終於出現了,彌加的戰旗赫然在列。在千餘親衛騎的簇擁下,彌加進入穀地,來到坡前,太史慈一眼看到了大纛下麵的身穿華麗甲胄的彌加,嘴角不禁一挑。


    “那人就是百戰部落的大帥彌加嗎?”太史慈伸手一指。


    “應該是他,戰旗是他的。”田疇沒有太史慈這麽好的目力,但他看得清彌加的戰旗,見彌加一路追擊閻柔到此,雖然兵力不少,但士氣低落,隊形更是無從談起,知道這一戰勝負已定,心情也格外輕鬆。他剛才粗略的看了一眼閻柔的隊伍,估計閻柔的損失也非常有限,比預期的要好。由此可見,太史慈提供的甲胄和魚幹效果明顯,讓閻柔擁有了不少優勢。


    太史慈看著百戰部落的鮮卑騎士已經大半入穀,下令擊鼓。


    命令一下,早已準備好的鼓手用力敲響大鼓,戰鼓聲如驚雷一般在山穀上空炸響。眨眼之間,兩側的山坡上就響起了迴應的戰鼓聲,數十麵戰鼓交相唿應,來迴震蕩。:筆瞇樓


    在戰鼓聲中,無數隱身於山坡後的騎士衝上山坡,沿著山坡開始加速,馬蹄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漸漸聯成一片,與戰鼓聲應和,雄壯威武。


    公孫續高高舉起手中的雙頭鋼矛,厲聲長嘯。“白馬——”


    “無敵!”數十名白馬義從在他身側,大聲唿喝著,拉開手中的角弓,全力射擊。此時此刻,他們仿佛又迴到了跟著公孫瓚衝鋒陷陣的時光,有幾個騎士甚至流出了激動的淚水,卻依然啞著嗓子,嘶聲大唿,盡情宣泄著自己心中的豪情。


    “白馬——”


    “無敵!”更多的騎士大聲狂唿,跟著公孫續和白馬義從策馬加速,沿著山坡唿嘯而下,殺向亂成一團的鮮卑人。


    聽到戰鼓聲,看到山坡上出現的騎兵身影時,百戰部落的鮮卑人已經知道大事不妙,中了埋伏。當他們看到白馬公孫的戰旗,聽到數千騎兵高唿“白馬無敵”,沿著山坡飛奔而下時,後背直冒涼氣。公孫瓚曾經長期擔任遼東屬國長史,和鮮卑人無數次交手,白馬將軍、雙頭鐵矛的赫赫威名讓很多鮮卑人不敢小視,此刻看到公孫續等人奔馳而來,他們仿佛又看到了公孫瓚,下意識的便想避開正麵。


    借著山坡加速,公孫續等人先射出一陣箭雨,然後衝入鮮卑人的陣中。他們不求殺傷,策馬狂奔,迅速切割鮮卑人的陣勢。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給鮮卑人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借助戰馬的速度,長矛刺破鮮卑人的戰甲、胸膛,戰刀割開鮮卑人的皮甲、咽喉,追擊兩日,筋疲力盡的鮮卑人根本擋不住這些如下山猛虎的漢軍騎士,被殺得四處奔逃。


    在那一側,陽猛率領兩千漁陽突騎也衝下了山坡,殺進了鮮卑人陣中。雖然劉備關照過,他們隻是助太史慈一臂之力,立功多少並不重要,可是眼前的形勢再明顯不過,鮮卑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這時候不搶功勞什麽時候搶功勞?不用太史慈關照,這些漁陽突騎就決定全力以赴,不是為太史慈,而是為他們自己。


    五千騎兵以千人為一隊,在各自校尉、司馬的率領下,在鮮卑人的陣中穿插奔馳,迅速切斷了彌加的退路,殺得鮮卑人人仰馬翻,慘叫連連。鮮卑人雖然極力組織反擊,但側麵受敵,體力又不支,敵人從兩側殺來,就像剪刀一樣剪斷了他們的陣勢,兵不見將,將不見兵,號角聲此起彼伏,卻無法傳遞任何有效的信息,空有優勢兵力卻無從發揮,一交戰便陷入全麵被動。


    彌加頭皮一陣陣發麻。他沒有理會身後響成一片的號角聲,隻是死死盯著的山坡。他相信,最致命的一擊肯定會從那裏發起,那裏才是正麵突擊的最佳位置,兩側的騎兵隻是為了截斷他的退路而已。


    對麵的山坡上,數千騎兵沿著山坡依次排開,每個人都穿著閃亮的甲胄,舉著長矛,整個隊型就像一口寒光閃閃的環刀,隨時可能唿嘯而下。隊型的中央,一將橫矛立馬,威風凜凜,一麵大纛在他身後,在風中微微拂動,上麵繡著一隻浴火鳳凰,火焰升騰,鳳凰展翅欲飛,昂首欲鳴。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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