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箭陣先行,能否取得壓倒性的優勢影響甚大,甚至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能否取得優勢不僅取決於雙方使用的弓箭,更取決於陣勢的完整與否和弓弩手麵對袍澤不斷受傷時能否保持鎮定,持續穩定的射出箭矢。再嚴密的盾陣保護也不可能麵麵俱到,為了方便射擊,減少體力消耗,弓弩手的甲胄保護也最少,除了軀幹部位和頭部,四肢不披甲,中箭的可能比普通步卒要高出數倍,受傷之後還能不能忍著疼痛,維持陣型完整,繼續攻擊,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箭陣能否保證戰力,拖到對手支撐不住。


    除非擁有絕對優勢,否則箭陣對射就是一個拚消耗的過程,至少開始的時候如此。接戰伊始,雙方都體力充足,兵員完整,箭陣殺傷力差距不會太大,可是隨著時間的延續,總有一方會承受不住壓力,出現混亂甚至破綻,射出的箭矢或者射程不足,或者不再整齊。一旦箭陣被對方壓製,傷亡就會迅速增加,直至最終崩潰。


    與遼東軍相比,孫策麾下的弓弩手並沒有絕對的優勢,裝備好一些,但沒有質的區別,射出的箭整齊一些,卻也不可能一下子擊垮對手,甲胄輕便堅實一些,卻也不是刀槍不入,被射中依然會受傷,當密集的箭雨從天而降,還是有不少弓弩手中箭受傷。但是沒有人喊叫,受傷輕的由身前負責保護的刀盾手幫忙處理傷口,重傷不能再戰的則被拖出後陣,由專業的醫士救治,空缺由其他人補上,其他的人目不旁視,聽著號令,一次又一次的射擊,每一次攻擊都穩定而有效。


    一通鼓罷,原本勢均力敵的箭陣分出了高下,遼東軍的箭陣有些散亂,射出的箭雨也變得稀薄了不少,肉眼就能看出區別,江東軍雖然也有損失,但損失並不明顯。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們再一次發起攻擊,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壓得遼東軍抬不起頭來。


    優勢顯現,江東軍掌握了主動權,並且比孫策預料的要來得快一些。孫策原本以為至少要經過三通鼓的較量才能奠定優勢,現在看來,兩通鼓結束便能實現預定的目標。


    “問戰損。”孫策大聲說道。


    “喏。”朱然應道,揮動令旗,向前陣發出詢問,前陣很快發出迴應,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在台下大聲報出傷亡數字,諸葛亮手不停揮,在準備好的紙上記下數字。


    第一通鼓結束,己方陣亡人員共二十一人,重傷五十三人,皆低於預期數字。


    “比我們預期的少三成。”郭嘉一邊聽一邊掐著手指計算,台下的傳令兵剛剛報完,他便笑著點點頭。“看來這一通鼓罷,甘興霸就可以衝陣了。”


    孫策點點頭,暗自鬆了一口氣。開局不錯,比他預期的還要好一些。除了那些陣亡的,有專業的醫士和上好的傷藥,受傷的將士救治率也會明顯高於對手,看起來隻是一成兩成的比例,落實到最後卻是天壤之別。壓倒性的優勢不太現實,一點點優勢集中起來卻能發揮巨大的作用。


    “通知甘寧,做好突擊的準備。”孫策發出命令。機不可失,戰機出現就要抓住。雖說再射一通鼓優勢會更明顯,卻也可能給公孫度留出補充弓弩手的時間。戰機稍縱即逝,出現了就要緊緊的抓住。


    孫翊發出命令,前陣的甘寧很快便做出了響應。這都是戰前做好的預案,不需要太多的溝通。甘寧就在陣前,箭矢從他頭頂飛過,即使孫策不下令,他也會向孫策請示。鼓聲一變,所有的戰士都做好了準備,握緊武器,調整唿吸,做好衝鋒的準備。


    步卒衝鋒時無法像立陣時互相掩護,難免會出現破綻,中箭受傷的機率更高。訓練有素可以幫他們在快速前進時保持陣型,減少傷亡,輕而堅固的甲胄縱使不能讓他們一點不受傷,也可以減輕傷勢,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生存,讓更多的將士活著衝到對手麵前。


    甘寧盯著對麵的陣地,眼神如鷹。他要在衝鋒開始前找到對方的薄弱點,對症下藥的部署兵力,以期盡快撕開對方的陣地。時間很短,一通鼓也就是二三十息的時間,這非常考驗將領的直覺。


    對做了十幾年江賊的甘寧來說,這無疑是他強悍的武藝之外的又一優勢。眼神一掃,對方陣勢的破綻便盡收眼底,隨即決定突陣的人選,將命令傳遞到相應的曲,他麾下的曲軍侯大多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有一大半人還經過講武堂的進修,看一眼對方的陣勢心裏就有了準備,收到命令,立刻傳達到隊率,再由隊率做好相應的準備。


    命令迅速而準備的傳達到位,第二通鼓也接近尾聲,就在遼東軍將士以為可以暫時緩口氣,弓箭手垂下了弓箭,用力甩動因連續拉弓而酸痛的手臂時,或者準備更換弓弦,補充箭矢的時候,江東軍發出了衝鋒的命令。


    原本該停息的戰鼓聲突然炸響,敲出幾個最強音,緊接著便如狂風驟雨般響成一片。應和著鼓聲,兩曲步卒率先衝出陣勢,在奔跑中變陣,由橫陣變成突擊的矢形陣,幾個手持大盾,身披重甲的勇士衝鋒在前,其他士卒在他身後依次展開,像一支離弦之箭,射向對方陣地的薄弱點。


    沒有什麽眩目離奇的戰法,隻是更加迅速,更加堅決,沒有猶豫,沒有拖泥帶水,力爭一擊必中。


    不過三五息,江東軍將士就完成了變陣,衝在最前麵的突擊勇士和遼東軍接戰。


    肩膀抵著盾牌,借著衝擊的速度,頂著對方刺出的長矛向前猛突,長刀貼著盾牌,在對方陣勢被撞開一道縫隙的時候劈入,躲在盾牌後的遼東軍士卒被撞得立足不穩,手中的長刀還沒來得及刺出,江東軍將士手中的雪亮長刀已經搶先一步砍中他們的脖子,刺入他們的胸膛。


    生死隻在一瞬間,雙方將士攪在一起,一方猛攻,一方固守,刀矛交加,血花四濺,近身肉搏,江東軍的優勢更加明顯,僅僅數息,付出寥寥數人的傷亡,他們便成功的撕開了對方的陣地,更多的士卒蜂擁而入,將優勢擴大,迅速突到刀盾手、長矛手身後,展開對弓弩手的攻擊。


    弓弩手剛剛完成一通鼓的急射,手臂酸軟無力,雖然身上佩有戰刀,麵對這些如狼似虎的江東軍士卒時卻無一戰之力,傷亡慘重。


    甘寧很滿意,他命令弓弩手上前列陣,準備下一次打擊。鼓聲響起,令旗搖動,弓弩手在各級軍侯、都伯的指揮下,整體向前移動,同時迅速活動手臂,調整箭囊,準備下一波射擊。


    甘寧帶著親衛營衝了上去,向遼東軍發起了猛烈的衝擊。陣勢被對方擊破,身後弓弩手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這些遼東軍刀盾手、長矛手已經慌了神,麵對兇神惡煞的甘寧,他們肝膽俱裂,勉強堅持了片刻,被甘寧手起刀落,砍翻數人,防線便搖搖欲墜。


    負責指揮的校尉剛剛樹起求援的雙兔大旗,敲響求援的戰鼓,甘寧便殺到了他跟著,獰笑著揮起戰刀,一口氣連殺數名上前阻擊的親衛,接著一刀砍斷校尉拔刀的手腕,再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身後的親衛擁上前去,迅速殺死掌旗兵,砍倒了戰旗。


    戰旗嘩啦啦的倒下,士氣崩潰,幸存的將士無心再戰,紛紛撤退。


    甘寧舉起戰刀,搖動戰旗,重新列陣完畢的弓弩手接到命令,開始齊射,時機、射程都掌握得剛剛好,箭矢越過江東軍將士的頭頂,射向逃跑的遼東軍將士,遼東軍將士背對弓弩手,雖然極力將盾牌擋住身後,還是護不周全,被射倒一片。


    箭陣剛剛停息,甘寧便再次率部上前,對倒地的遼東軍士卒進行補刀,確保他們沒有起身的可能,同時重新列陣,準備迎接第二次戰鬥。


    遠處列陣的遼東軍士卒看得真切,一個個膽戰心驚,頭皮發麻。


    ——


    公孫度臉色陰沉,憤怒的甩了一下袖子。


    第一戰敗得太快,敗得太慘,超出了他的預期。


    江東軍的攻擊流暢得讓人歎為觀止,數千將士進退有致,宛若一人,守如磐石,堅不可摧,攻如泄洪,無孔不入,公孫度自認做不到,即使是他麾下最精銳的親衛營也無法實現如此流暢的攻擊。


    如果甘寧部就有這樣的戰力,那孫策的親衛營又將有什麽樣的戰力?


    他冷著臉,強忍著喝問許攸的衝動。他覺得許攸沒有對他說實話,但他卻不想讓許攸看出他的不安。事到如今,責問許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何扳迴一局,重整士氣才是關鍵。如果坐視不管,任憑士氣受挫,形勢對他更加不利。


    “傳令,騎兵做好突擊準備,親衛營上前接戰。”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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