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忍不住笑了。我可能娶了一個假公主,皇家風範沒看到一點,倒會唱胡曲。


    “你還會唱胡曲?”


    劉和吐了吐舌頭,神情有些尷尬,說話也有些不太利落了。“我……先帝……先父……”


    “行了,別糾結了,先帝也好,先父也行。”孫策很淡然。“跟我說說你的家人吧,隨便說,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劉和放鬆了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宮裏……我家裏也沒什麽好說的。十歲之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一個偏殿裏生活,身邊隻有保姆和宦官,我沒見過阿母,也很少見到先帝,平時也見不著他,每年隻有幾天可以看到他,而且看到他的時候也沒什麽話可說,最吸引我的也是那些唱歌跳舞的胡女,我覺得她們可好看了,長得也和我們不一樣,尤其是眼珠非常好看,就像貓一樣……”


    說著說著,劉和忽然打了個寒顫,閉上了嘴巴,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握在孫策手心裏的小手也有些涼。孫策知道又勾起了她的慘痛迴憶,連忙說道:“那你都會什麽胡曲,唱一個聽聽?”


    “好吧,我給你唱一個《摩訶兜勒曲》吧,聽說是胡人求雨時唱的,可惜沒有樂師伴奏,要不然也挺熱鬧的。”劉和鬆開孫策的手,快步走到前麵一個略寬敞些的地方,一手提裙角,一邊掐指如鳳頭,嫣然一笑,輕聲吟唱起來,一邊唱一邊跳,雖然是在山坡上,一邊便是山穀,孫策非常擔心她會一不小心摔下去,她卻舞得很投入,身姿輕盈,有板有眼,還能做出一些高難度動作,腳向後一勾,輕鬆地踢到了後腦,倒是讓孫策很是驚訝,完全沒想到看起來像個悶瓜的劉和跳起舞來居然如此活力四射。


    劉和唱的是大概是胡語,反正孫策一句也聽不懂,但舞姿中卻隱約可見天竺之風,尤其是一些雙手合什、扭腰擺胯的動作很有幾分印度歌舞的味道,隻可惜劉和穿的是漢式春衫,不是那種露出肚臍的舞衣,否則一定很性感。另外還有些遺憾就是劉和身體單薄,沒什麽曲線,青春活力足夠,嬌豔卻有不足,不像三哥歌舞片裏的女星那麽肉感。


    劉和一曲舞罷,孫策拍手叫好。


    “好看嗎?”


    “好看,非常好看。”孫策讚道:“你跳起舞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先帝也這麽說。”劉和取出手巾,擦著額頭的細汗,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放光。“有一次,他對我說,弟弟繼承了他的聰明,我繼承了他的靈氣。可惜他太忙,沒時間教我,我隻能一個人躲在沒人的地方跳,一跳就是半天,常常忘了吃飯,為此沒少被保姆責罵。”


    “保姆還敢責罵你?”


    劉和苦笑道:“當然,後宮都是何皇後做主,宮裏保姆都是她的人。宮裏的人說她是我大漢的災星,專門來絕大漢後的,好幾個懷了孕的女子死得不明不白,就算偷偷生下來,也逃不過她的眼睛,遲早要想辦法弄死。我如果不是女子,也未必能長大成人。”


    孫策知道皇宮兇險,也知道何皇後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可是此刻聽劉和說來還是覺得後脊梁直冒涼氣。在利益麵前,人究竟可以變得多兇殘?我身邊這麽多女子,將來會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繼承人製度必須要盡快製定,袁衡要盡快迎娶進門。那個位置空得太久,難免有人會生非份之想。


    一想到這些事,孫策剛剛輕鬆一些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


    麋家是東海大商,走的又是海路,鬱山港經營了幾代人,儼然是麋家的私人港口,基礎設施已經比較完善。孫策決定在此建水師大營,麋家看到了機會,不惜工本,傾力協助,幾年時間就將鬱山港規模擴大了一倍有餘,又建了水師大營,軍營,碼頭,將領住的別墅,一應俱全,既方便又安靜,下了山就是帆影如織的碼頭,上了山就是鳥語花香的獨門小院。


    孫策站在山頂,俯瞰水師大營,巨大的樓船安靜地停靠在海邊,整裝待發。越過東側的雲台山,無邊無際的大海就在眼前,相比於水師專用碼頭,東側的民用碼頭更加熱鬧,不時有船隻入港、出港,既有大型海船,也有普通漁船。


    “那些漁民都是本地人嗎?”


    “是的。”麋竺點點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朐縣海浸嚴重,能耕種的土地非常少,很多百姓要靠出海打漁為生。不過他們的船不大,不敢走得太遠,隻能在近海打漁。”


    “水師也在近海打漁嗎?”


    麋竺看向甘寧。甘寧說道:“水師有糧餉,不需要跟這些苦哈哈的百姓搶飯吃,除非有海賊出現,我們一般都離他們遠遠的。”見孫策眼神懷疑,連忙拍著胸脯說道:“將軍若是不信,你可以派人去問,我真沒殺過他們。”說著,他嘿嘿一笑,眼神狡黠。“這些人不是麋家的奴婢,就是麋家的鄉黨,我在麋家做客,多少要給點麵子。”


    孫策並不意外。麋家是商人出身,怎麽會做虧本買賣。朐縣是偏僻之地,山高皇帝遠,麋家就是這裏的土皇帝,家大業大,不知多少人要靠他家生活呢。就算不是他的奴婢,也可能是他們家的雇工。水師駐紮於此,麋家受益最大,至少海賊不敢靠近了,小海賊遇到甘寧這錦帆賊和找死有什麽區別。至於賄賂甘寧的那些費用,兩船貨就賺迴來了。


    麋竺臉上掛著淡淡地笑,卻不說話。孫策也沒說什麽,諸事草創,麋家下了血本,自然要豐厚的迴報。眼下準備攻擊幽州,還需要麋家兄弟的支持,不宜與他算得太清楚。等幽州平定,再慢慢收緊不遲。


    “對麵山上也有一些院子,也是你家的?”


    “是我家建的,現在賣出不少了。有些財力雄厚的客商見此地風景好,想在此置業,以便經過時住上一段時間,會會朋友。對我們來說,這也是一個交換信息,收集情報的好機會。郭祭酒,我在那裏留了幾個院子,你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好。”郭嘉也不推辭,一口答應。


    孫策也點了點頭。商人走遍天下,就是天生的情報人員,消息不靈通是發不了大財的,麋竺能成為巨商和他長袖善舞,廣交朋友分不開。在這裏建產業,既能賺一筆,又能和各地大商攀上交情,的確是公私兩不誤。


    “都是哪兒的商人?”


    “各地的都有,兗豫青徐,荊交揚益,冀州的也有不少。印書坊的工藝公開之後,有不少冀州人趕到荊州去買紙,冀州本地紙質量不佳,不是太厚就是太硬,硬出來的書手感不好,不好賣。前些天還有人來談,想做荊州紙的專營呢。本來他們打算從東萊采購,試用了荊州紙之後,發現還是荊州紙更好。”


    孫策笑了,有些得意。東萊的左伯紙可是名牌,但一直是私家作坊,改進的動力不如荊州紙坊,能力也不如南陽木學堂,在荊州紙的進攻下節節敗退。至於冀州紙就更不堪一擊了,原本就靠袁紹的強製命令生存,如今袁紹死了,袁譚沒有這麽強的控製能力,冀州世家才不願意買這種又貴又不好用的紙呢。


    “什麽人想做專營?”孫策向山坡下走去。他準備乘上樓船,到民用碼頭去看看。麋竺跟了上來。“將軍可能認識,巨鹿耿家。”


    孫策想了一下,有點印象,當初袁譚就是耿苞出麵談叛贖迴去的。耿苞當時是袁紹的主簿,也算是心腹,現在居然來私下裏談生意,還想要專賣權,看來袁譚的日子不好過,滿足不了冀州世家的胃口。這是一個用間的好機會,如果能在袁譚身邊布下耳目,消息就更及時了。


    “可以談談看,摸摸冀州的家底,如果可能的話,把冀州紙坊全幹掉。奉孝,你去談吧。”


    郭嘉爽快地答應了。這種活他最擅長了,也是他的份內工作。


    孫策等人來到碼頭,乘上樓船,出了水寨,來到開闊的海麵上,風力增強,海浪頓時大了不少,樓船晃動的幅度也變大一些。對水師將士來說無所謂,沒有出海經曆的劉和卻有些緊張,來自涼州的馬雲祿也有些不安,緊緊地抓住欄杆,不敢鬆手,兩條腿也像是騎馬一樣分開。看到這副情景,孫策便想到馬超當初暈船的模樣,不禁暗自發笑,看來這是遺傳,不是馬超一個人慫。


    繞過雲台山,民用碼頭漸漸展現在麵前,這個碼頭和水師專用的碼頭差不多大,但是更熱鬧,大大小小的船隻來往穿梭,碼頭上擺著很多攤位,遠處停著不少牛車,談生意的人三五成群,每次有大生意談成便有人高聲宣布,激起一陣陣叫好聲,熱鬧的場景讓劉和興奮得忘了害怕,和侍女們嘰嘰喳喳。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市場啊。你看,你看,那是什麽魚?好長啊,像腰帶一樣。”


    “那就叫帶魚。”甄宓走了過來,笑道:“姊姊要不要嚐嚐新鮮海味?剛從海裏撈上來的魚,還帶著海腥味呢。”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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