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後悔啥?”袁夫人忍著笑,輕拍了楊彪一下。“給你多加點錢?我說你也真敢開口,三萬金,你們楊家所有的家當加起來有三千金嗎?我說你可得好好活,三十年,少一年都不行。”


    楊彪哭笑不得。“我不是後悔錢的事,我是擔心他與天子聯姻,將妹妹嫁給天子為後,那我豈不等於換了一個小女子?”


    袁夫人撇撇嘴,白了楊彪一眼。“你倒是想,就怕人家不願意。伯符對他那幾個弟弟妹妹可是上心得很,尚香那小女子可是個人見人愛的奇才,伯符最疼的就是她,才舍不得送給天子做人質呢。真要聯姻,孫家娶個公主還差不多。”


    “你聽誰說的?”


    “這還用說?你不會用眼睛看麽。”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伏在楊彪背上,環抱著楊彪的脖子,微紅的臉貼著楊彪的耳朵,私語道:“你啊,這筆生意太賺了。三十年,你可以一直活到太平盛世。”


    楊彪側臉看著袁夫人。“你這麽有信心?別忘了,他現在勉強能守,可沒有餘力進攻。如果談判不成,天子與袁譚達成協議,從冀州、益州兩麵進攻……”


    袁夫人樂不可支,斜睨著楊彪。“用兵作戰,你還能比他更清楚?他是那種不顧民生,窮兵黷武的人嗎?如果是這樣的人,你願望把這三十年光陰賣了?”


    楊彪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行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從今天開始,你不用想太多了,趕緊送消息迴長安,讓他們想想怎麽花這三萬金。”袁夫人直起腰來,拍拍楊彪的肩膀。“你把三十年的俸祿送了人,以後我們隻能跟著德祖了。他又要建書院,又要養家,也不知道夠不夠花。”


    “姑母不用擔心,還有我呢。”袁權快步走了進來,笑盈盈地說道:“你腳跨兩個四世三公,還怕餓著?楊家的錢不夠,還有袁家的錢。不是我誇口,德祖那點俸祿還真沒放在我眼裏,不用他出錢,我也能為二老養老送終。”


    袁夫人直起身來,笑道:“你看你看,果然是有夫妻相呢,一樣的財大氣粗。”


    袁權扶著袁夫人,笑成一團。楊彪很無奈,起身搖搖手,到外麵去了。袁夫人也不理他,拉著袁權入座,有說有笑。糾結了這麽多天,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解決,她既意外又開心。


    “阿權,多虧了你啊。”袁夫人撫著袁權的手,感慨不已。袁權笑道:“姑母可別這麽說,伯符可是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人。拋開楊家四世三公的名望不說,姑父也算得上朝中最開明的大臣,是真正的君子,士人的良心,伯符一向對他敬重有加。能得到姑父的認可,他不知道多開心呢。”


    “話雖如此,三萬金也不是小數目……”


    “無妨,錢就是用的,隻要值就行。”袁權站了起來,四麵看了看。“既然姑父決定留下了,就得定下住處。姑母可有相中的地方,明天我就去看看。你們喜歡什麽樣的屋子,是弘農樣式,還是這江夏的?”


    “不用那麽複雜,這個院子就很好,你姑父非常喜歡。尤其是後院的花園,他最喜歡在那兒讀書小憩了。我覺得啊,他就是舍不得這個院子才把自己賣了的。”


    “嗯咳!”外麵院子裏傳來楊彪響亮的咳嗽聲。袁夫人和袁權交換了一個心理神會的眼神,不約而同的掩著嘴偷笑起來,除了發式稍有區別,姿勢、神情竟有七八分相似。


    ——


    袁權陪著楊彪夫婦吃了一頓晚飯,迴到大營裏,張紘、虞翻等人也剛散,一個個笑容滿麵,看起來心情都不錯。看到袁權迴營,他們都停下來向袁權致意,就連一向狷直的虞翻都客氣了很多。


    袁權落落大方的還了禮,目送他們離開,這才轉身進帳。孫策坐在帳中,一手端著碗喝湯,一手翻看著一份文書,聽到袁權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低頭繼續看文書。


    “怎麽樣,老兩口心情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袁權在孫策對麵坐下,伸手摸了摸孫策手裏的碗,嗔道:“湯都涼了也不知道熱一下,你們都談什麽了,這麽用心。”


    “我不覺得涼啊。”孫策放下文書,袁權卻已經端著碗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進來,遞給孫策。孫策接過來,眨眨眼睛。“這魚湯還是熱的香。”說完,一邊喝了幾大口,將湯喝完,又將碗遞給袁權。有侍者過來,將湯碗收走。袁權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孫策。


    孫策感覺到了袁權的目光,轉過頭。“還有事?”


    “我沒什麽事,但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嗯……”孫策想了想。“待會兒要去阿楚那兒一趟。合約已經簽了,造船的錢很快就要到帳,我想去和阿楚商量一下擴建木學堂的事。你如果沒事,隨我一起去吧。”


    “好。”袁權一口答應,起身出帳。“你等我一會,我去換身衣服。”


    孫策有些意外。去見黃月英而已,為什麽要換衣服?他也沒多想,低下頭,把手裏的文件看完,交給朱然去處理。朱然捧著文書,卻不離開。孫策不解,抬頭看著他。


    朱然漲紅了臉,怯怯地說道:“將軍,楊公……真要留下了?”


    “你不是聽到了嗎?”


    “那在建政務堂之前,能不能讓他先給我們講講課?”


    孫策忍不住笑了。“你也想聽他講課?他可不是兵家,他要講也隻是一些民事。”


    “主政一方,軍民又不是涇渭分明的事,治民者可以不知兵,治兵者卻必須知民,不然如何指揮大軍。”


    孫策覺得有理。“那行,等兩天有空,先請他給軍謀處講一講,你們都去旁聽。”


    朱然開心不已,捧著文書出賬去了。孫策想了想,忍不住想笑。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楊彪的號召力,連這段時間天天能見到楊彪的朱然都這麽興奮,其他人可想而知了。他站起身,來迴轉了兩圈,確定沒什麽要辦的事務了,這才舉步出帳。


    袁權幾乎同一時間從她自己的帳篷裏走了出來,兩個侍女站在身邊,一個手裏抱著一個盒子。見孫策看過來,袁權走了過來,很自然的挽住了孫策的手臂。


    “你就這樣去?”


    孫策鼻端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他轉頭看看袁權,發現袁權不僅重新梳理了頭發,換了衣服,還描了眉,施了粉,妝容雖然很淡,卻非常精致,發髻上難得的插了一枝金步搖。


    “這麽隆重?”孫策抬手,輕挑袁權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去拜訪黃祭酒夫婦,當然要隆重一些。你也不能這麽隨便,跟我來。”袁權說著,不容分說,將孫策拽迴帳中,讓他坐好,兩個侍女跟了進來,解發的解發,寬衣的寬衣,忙碌起來。


    ——


    “來啦,來啦。”黃月英蹦跳著,拉開了門,一看站在門外的孫策和袁權,愣了一下,盯著孫策看了兩眼,隨即“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是做什麽,求婚麽,這麽隆重。”她又吸了吸鼻子,笑得更加燦爛。“還薰了香?這可真是難得的很。”


    “唉……”孫策很無奈地看向袁權。“都是她弄的,我……”


    袁權悄悄掐了孫策一下,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阿楚,你父母在不在?”:筆瞇樓


    “在的,在的。”黃月英眨眨眼睛,一邊領著他們往裏走,不時的看一眼孫策,一邊大聲喊道:“阿翁,阿母,孫將軍和權姊姊來看你們了。”


    內室的窗上人影晃動,門一陣輕響,黃承彥出現在門口,接著蔡玨也走了出來,看著走上堂來的孫策和袁權,都有些愣住了。孫策之前來過幾次,都隨意得很,從來沒有這麽正式的,袁權一直陪著楊彪夫婦,還沒時間過來拜訪,今天第一次來,搞得這麽隆重,倒是讓他們有些意外。


    孫策還沒說話,袁權先上前施了一禮。“祭酒伉儷到此多日,一直未能拜訪,遷延至今,死罪死罪。”


    黃承彥伸手虛扶。“夫人客氣了。你們這是……”


    “今天有一樁喜事,懸置多時的政務堂祭酒終於有了合適的人選,將軍心中喜悅,欲與人分享,想來想去,便想起了祭酒,正好一舉兩得,既可通報祭酒此事,又可以彌補我疏忽之過。”


    聽說是喜事,黃承彥連忙請孫策、袁權上堂,分賓主落座。蔡玨一直沒怎麽說話,隻是靜靜地打量著袁權。黃月英坐在蔡玨身邊,一臉狡黠的笑容,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孫策和袁權臉上轉來轉去。


    孫策把楊彪願意留下,將出任政務堂祭酒的事——除了楊彪開價三萬金——說了一遍,話音未落,黃承彥便喜上眉梢,連聲讚好。蔡玨也很驚訝,眉眼之間有些異色,重新打量了袁權兩眼。


    “楊公是夫人的姑父,想必這件事夫人出力不小,真是可喜可賀。拙夫能與楊公並為祭酒,此生有幸。”


    袁權微笑著躬身致意。“祭酒夫人言重了,黃祭酒博學多才,有張平子遺風,足以與天下英雄並列。倒是妾能與令愛為姊妹,共侍孫將軍,才是真正的榮幸。”


    蔡玨恍然,摸著黃月英的肩膀,莞爾一笑。“小女德淺才蒲,能與夫人為姊妹,乃是她的榮幸。黃家出身寒微,不知禮數,夫人出身高門,又有楊公這樣的貴戚君子,以後還要請夫人多多指點才是。”


    孫策聽到這兒,這才如夢初醒。怪不得袁權拖到今天才來拜訪蔡玨,原本是等這個機會啊。這些世家子弟,果然都是人精。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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