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太湖格外寧靜,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初升的明月在水麵上投下倒影,水天一色,雙月爭輝。


    “和葛陂真像。”


    “比葛陂還好。”孫策摟著袁權的纖腰,信馬由韁,慢慢地往前走。“你選個地方,明年開春,在這兒造一座一模一樣的水榭,你們都住在這兒。”


    袁權幽幽地說道:“如果都住在這兒,和葛陂一模一樣可不夠,至少要大一倍才行。”


    孫策笑道:“你別忘了,白玉美人可是你勸我納的,現在說酸話可沒意思。”


    “我後悔了不行麽?我原本以為自己不會介意的,可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袁權歎了一口氣。“我高估了我的德行。”


    孫策嘿嘿笑了兩聲。“後悔也遲了。”他摟緊了袁權,又道:“你以後別離開我,天天跟著我,我就沒心思想別的了。”


    袁權也笑了。“跟著你又有什麽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希望你能問鼎天下,又怎麽能因為我的一己之私橫加幹涉。再說了,已經有了六人,再加六人又有什麽區別?我可不想被人恨。千夫所指,無病而死,女子的詛咒更加陰毒,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孫策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還怕這個。”


    “你不怕?”


    孫策想了想。“我不怕。我如果怕,就不會有今天。一個寒門武夫能走到這一步,不管我有多優秀,罵我的人絕不止一千,如果將來改朝換代,罵我的人估計會數以萬計。”他又笑了兩聲。“你去冀州,沒聽到人罵我嗎?我擊敗袁紹,不知道打破了多少人的美夢,他們不罵我?”


    “我雖然沒聽到,想來是有的。”袁權一聲歎息,又輕輕拍拍孫策的手臂。“不過誇你的人更多,尤其是去年那場大疫的幸存者,他們恨不得為你建生祠了。”


    “你姑父怎麽說?你信中說他看到《士論》大罵蔡琰,這次見麵好像沒你說的那麽嚴重嘛。”


    “所以說他並不是一個固執的人,隻要給他時間,他會支持你的。”


    “你費了不少口舌吧?”


    “不用我費口舌,事實會說話。”袁權慢慢放鬆了身體,依偎在孫策胸前。


    ——


    馬超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侍從騎士,大步流星地進了門,穿過前院,來到中庭。


    馬騰正站在廊下看馬岱和馬休對練,馬雲祿牽著小弟馬鐵的手站在一旁。見馬超進來,所有人都很驚訝,紛紛圍了過來。馬超趕到馬騰麵前,施禮拜見,大聲說道:“阿翁,我迴來了。”


    馬騰打量著馬超,滿意地點了點頭。幾年不見,馬超又長高了半頭,也更結實了,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遇到麻煩了?怎麽這麽久才迴來?”


    馬超笑了起來。他辭別孫策之後就趕到南陽,從南陽領了一千兩百套軍械,又親自押送到武關,交給徐庶本人,這才快馬加鞭趕迴關中。這件事關係重大,他不敢交給任何人辦,隻能自己來迴趕路。在此之前,他都沒敢派人給馬騰送信。


    “阿翁,我和孫將軍做了一筆生意。”


    “什麽生意?”聽到生意二字,馬騰立刻來了精神。


    “一千二百套騎兵軍械,五十套馬鎧。”


    “這麽多?還有馬鎧?”馬騰又驚又喜。自從在韓遂營中看過甲騎訓練之後,他對南陽產的馬鎧就充滿了渴望。涼州也有馬鎧,但涼州的冶鐵技術太差,馬鎧很笨重,要想達到南陽馬鎧的防護效果,重量至少要增加三分之一。別小看這三分之一,對戰馬的速度和耐力都有不小的影響。


    “你答應了他什麽條件?”馬雲祿說道。


    “呃……”馬超滿臉堆笑。“妹子,我給你許了一門好親事。”


    馬雲祿一臉嫌棄地看著馬超。“就知道沒這麽便宜的事。你還真是會做生意,連妹妹都肯賣。”


    “雲祿!”馬騰喝住馬雲祿。“這些軍械對我們馬家很重要,你兄長也是不得已。再說了,孫伯符少年英雄,你能嫁給他,雖說是妾,卻也不差。”


    馬雲祿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馬超連忙叫住她。“阿翁,你誤會了,不是嫁給孫將軍為妾,而是嫁給令明為妻。我馬家的女兒怎麽能做妾,這要是傳到韓叔的耳中,豈不是被韓叔笑話。”


    “令明?”馬騰沉下了臉。“究竟怎麽迴事?”


    馬超不敢怠慢,連忙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他在路上就想好了說辭,現在說起來倒也是有理有握。讓龐德留下,是為了保持和孫策的聯係。閻行留在孫策麾下,如今已經駐守洛陽,如果不把龐德留下,孫策以後必然會和韓遂更親近。將馬雲祿嫁給龐德也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一方麵是不忍心讓馬雲祿做妾,另一方麵是為了籠絡龐德,否則龐德可能就真成了孫策的人了。如此一來,龐德成了馬家的女婿,身份足以和閻行相當,足以證明馬家的誠意。


    馬超一通解釋,不由得馬騰不信,就連馬雲祿都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幾分道理。馬騰轉怒為喜,覺得馬超到孫策麾下幾年,不僅鍛煉了武藝,帶迴來大量的軍械,就連智謀都有明顯的提升,這個安排考慮得非常周到,既維護了與韓遂的平衡,又不會讓韓遂感受到威脅。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送馬雲祿出嫁,並籌集五百匹上等戰馬做嫁妝,到武關換迴軍械。戰馬是現成的,馬騰營裏就有備用的,但上等戰馬沒有這麽多,要緊急派人去涼州購買。好在馬超和孫策還有另一項交易,有置換下來的軍械在手,不愁那些羌人首領不肯賣馬。


    馬超趁熱打鐵,將去武都、隴西的計劃說了一遍,馬騰聽完,非常滿意,越發覺得馬超有見識。涼州雖大,能讓馬家立足的地方卻非常有限,武都、隴西算是不錯的選擇。僅此一項便足以證明馬超的謀略大有進步。馬超歸來,他以後終於可以和韓遂比肩了,不用再什麽事都聽韓遂的。


    即便如此,馬騰還是不敢輕視韓遂的意見,隨即帶著馬超去拜訪韓遂。韓遂倒是早有心理準備,對馬超的計劃大加讚賞,並答應機會合適的時候推薦馬超出任隴西或武都太守。


    馬騰隨即帶著馬超請見天子,向天子通報情況,那麽多上等戰馬出關必須得到朝廷的許可。


    ——


    天子坐在殿上,聽了郎官的匯報,看向劉曄。劉曄會意,立刻把相關情況匯報了一遍。他已經收到了相關的消息,知道馬超離開了南陽,押著幾十車軍械趕往武關,他的親衛將龐德頂替了他的位置,成了孫策的義從騎將。


    “這麽說,馬超雖然迴來了,但馬騰與孫策的聯係並沒有切斷?”


    “不僅不會切斷,反而會更強。”劉曄很平靜。“陛下不必憂心,他們之間不過是利益而已,利盡而交斷。且馬超驍勇,隨孫策征戰多時,對孫策的戰法最為熟悉不過,將來西征時可有,陛下宜籠絡之。”


    天子籲了一口悶氣,苦笑道:“子揚,朕將來平定涼州,這涼州也是涼州人的涼州,不是朕的涼州。”


    “陛下所言甚是,豈止涼州,就連天下都如此。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並非陛下一人的天下。唯有君臣共力,各盡其職,才能中興大漢。陛下西征,決生死於瞬息之間,不倚仗馬超這樣的驍勇之輩,還能倚仗誰?孫策待馬超不薄,馬超還願意迴關中,便是難得。陛下不宜苛責。”


    天子眼皮一挑,打量了劉曄一眼,有些意外。劉曄今天的辭鋒很尖銳。他歪了歪嘴,輕聲笑道:“子揚覺得朕平時對臣下苛責嗎?”


    劉曄離席再拜。“臣失言,死罪死罪。陛下,臣並非說陛下對臣下苛責,而是想提醒陛下一點,涼州是邊鄙之地,民風質樸,文化不足,像皇甫太尉這樣的畢竟是少數,一言不合便刀劍相見者比比皆是。陛下與他們相處不能學光武帝,而應該學高皇帝,否則便有圓鑿方枘之弊,無端增加危險。”


    天子若有所思。“子揚提醒得有理,倒是朕誤會了。那你說說,朕該如何籠絡馬超?”


    “先召見他們父子,溫言相慰,多問其功績……”


    劉曄仔細解說了一番,天子很認真的聽了,這才派人請馬騰、馬超父子入殿。時間不長,馬騰、馬超進了殿,拱手急趨。馬騰很自如,馬超看起來有些生澀,腳下步伐不夠穩,一不留神就會趕上馬騰,發現後又連忙放慢腳步,看起來有些窘迫。


    天子微微一笑,等馬騰、馬超行完禮,和聲道:“二位愛卿平身。”


    “唯!”馬騰朗聲應道。


    “喏……唯!”馬超鬧了個大紅臉,連忙叩頭請罪。


    天子笑了,擺擺手,示意馬超不要拘謹。他盯著馬超仔細看了一會,笑道:“早就聽人說卿相貌堂堂,武藝出眾,是不亞於鎮北將軍孫策、鎮南將軍周瑜的少年英雄,今天一見,傳言不虛。”


    馬超有些尷尬,天子拿他和孫策、周瑜相提並論,他壓力很大,同時又有一些不服。年齡一般大,武藝也不差,憑什麽他們一個是鎮南將軍,一個是鎮北將軍,又都封了侯,我卻隻能為孫策做義從騎將?


    天子將馬超的尷尬看在眼裏,微微一笑。“卿努力,將來封侯拜將,必不使卿愧對他們。”


    馬超喜出望外,躬身拜謝。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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