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袁紹的大營,石韜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麽,心裏卻有些打鼓。上次為郭嘉傳話,要郭圖與陽翟郭家自絕關係,他還記得老郭圖要吃人的眼神。不過看到袁軍明顯縮水的大營,尤其是中軍低沉的士氣,他又有了底氣。


    袁紹重傷,袁軍已經窮途末路,郭圖也不例外,有什麽好怕的。


    石韜負手站在中軍大帳外,悠哉遊哉的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從這些將領、掾吏的臉上尋找蛛絲馬跡。他看了半晌,看到了主簿耿苞,看到了主記陳琳,還看到其他的許多人,唯獨沒有看到郭圖和沮授。看來正如郭嘉所料,袁軍形勢堪憂,已經臨近崩潰。


    “進來吧。”帳門一掀,一個年輕侍從冷冷地看著石韜。石韜低頭進帳,見主席空著,郭圖坐在上首,下首的客席也空著。石韜入座,向郭圖行禮。郭圖一邊吃著晚餐,一邊翻看著公文,瞥了石韜一眼,神情冷淡。石韜微微一笑,沒話找話。


    “郭公吃得這麽清淡,是不是操勞過度,腸胃不佳?”


    郭圖一愣,看看碗裏的稀粥,又看看石韜,哼了一聲,欲言又止。他吃得清淡可不是因為腸胃不佳,而是袁軍輜重損失大半,剩下的糧食支撐不了幾天,所有人的口糧配給都減了。袁軍重傷,難以下咽,他作為袁紹的心腹總不能當著袁紹大吃大喝,故意惹袁紹生氣。


    “豎子慎言,賣弄口舌隻會招禍。”


    “郭公教訓得是。”石韜閉上嘴巴,再也不說一句話。


    郭圖等了半天,見他真的不說話了,又好笑又好氣。他本來隻是想殺殺石韜的威風,沒想到石韜這麽實在。他咳嗽了一聲,放下碗,用布巾擦擦嘴,又將公文合上。“你來此所為何事?”


    石韜眨眨眼睛。“求見袁使君,化幹戈為玉帛。”


    “既然如此,為何一言不發?”


    石韜看看空著的主席。“袁使君未至,郭公又不喜我多言,我隻好靜坐以待了。”


    “袁使君事務繁忙,沒時間來見你,你就跟我說吧。”


    石韜看起來有些詫異。“袁使君……傷重不治了麽?”


    “胡說!”郭圖沉下了臉。“袁使君軍務繁忙,哪有空見你,有什麽事就跟我說,不說就走。我也很忙,沒時間陪你閑坐。”


    石韜“哦”了一聲,撓撓頭,有點為難。“郭公是袁使君心腹,和你說倒也沒什麽關係,隻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親見袁使君,不方便和你說。”


    “那你就別說了。”


    “也行。”石韜倒也不堅持。“我們就說能說的事吧。郭公想必也清楚,韓銀是韓遂的兒子,他不幸陣亡,身死異處,我家將軍不太好向韓遂交待,所以派我來和袁使君商量,交換陣亡將士的屍體,尤其是韓銀的。我們打算用韓荀的屍體來換。說起來也巧,他也姓韓,也是身首異處,論身份、地位都和韓銀差不多,郭公應該不會拒絕吧?”ъimiioμ


    聽說韓荀陣亡,郭圖心中一緊。韓荀是潁川人,這次大戰的表現不錯,還等著戰後提升他呢,沒想到先陣亡了。郭圖雙手籠在袖中,握在一起,沉默了片刻。“既然韓銀身份如此尊貴,豈是韓荀可以換的,換個人吧。”


    “郭公想換誰?”


    “甄儼。”


    石韜笑了。他打量著郭圖,搖搖頭。“郭公,這可不行。甄儼是統領兩萬人作戰的大將,韓銀不過是統領千騎的校尉,而且甄儼還活著,韓銀已經死了,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郭圖哼了一聲:“那就再換一個人,高覽。”


    “我們沒有發現高覽,他應該是逃了。”


    內帳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石韜眼神微閃,卻沒說話。他一進帳就聞到了濃烈的藥香,是南陽本草堂的傷藥,孫策軍中必備良藥,他對這個氣味太熟悉了。雖然管製得很嚴,可是因為療效好,盜賣不可避免,軍中已經查處了不少與此有關的案子,袁紹手中的傷藥應該也是這麽來的。這些藥很貴,療效又好,普通外傷一兩丸足夠,帳內藥味這麽濃,袁紹的傷應該不會輕。他不出麵,不是擺架子,而是傷勢太重。


    郭圖眼神遊移。甄儼被俘,高覽逃了,審氏兄弟安然無恙,張郃又剛剛臨陣擊殺了韓銀,繳獲了數百人的軍械,等他傷好了,再組建大戟士,實力更強,冀州係又添一員大將,對潁川係不是什麽好消息。韓荀陣亡,現在能指望的隻有荀衍和韓猛了。如果能將韓荀的部下贖迴來一些,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郭圖和石韜討價還價了一番,基本接受了交換俘虜的條件,按照慣例,根據俘虜的尊卑貴賤不同,實行等價交換,隻是袁軍將士被俘、被殺的太多,抓的俘虜卻太少,還有大量的將士無法換迴,隻能等以後再說了,眼下先用韓銀的屍首換迴韓荀的屍首。


    兩人說定交換時間和注意事項,石韜起身告辭。郭圖起身,送到門外,趁著石韜拱手告辭的時候,郭圖揪著石韜的袖子。石韜一愣,剛準備說話,郭圖低聲喝道:“閉嘴!”


    “哦。”石韜乖乖的閉上了嘴巴,一臉無辜。


    “快說,究竟還有什麽事要麵呈袁使君,不能對我說?”


    石韜眨著眼睛,欲言又止。郭圖眼睛一瞪。石韜立刻慫了,壞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有將士撿到了袁使君的思召刀,他有個不解之處,想請教袁使君。”


    “思召刀?這有什麽不解的?”


    “思召者,紹字二分也。袁使君身邊博學如郭公者多如牛毛,難道不覺得這個名字很不吉利嗎?還是說有人故意為此?你說這人是多歹毒啊,這不是等同下蠱,咒袁使君身首異處嘛……”石韜說了一半,見郭圖臉色煞白,若有所思,訕訕地說道:“郭……郭公,這刀……不會是……你獻的吧?”


    郭圖惡狠狠的瞪著石韜,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咬下石韜一塊肉。不過他也清楚,石韜不過是個傳話的信使,始作俑者肯定是他那個從子郭嘉。袁紹大敗而歸,身受重傷,生理、心理都是最脆弱的時候,疑神疑鬼在所難免,這麽歹毒的讒言要是傳到袁紹耳朵裏,他還有活路嗎?神人授刀,上有思召二字,這傳奇故事可是他為袁紹編出來的。


    可是話又說迴來,當初怎麽沒想到這一點,這思召二字的確不吉利得很啊。


    “奉孝究竟想幹什麽?”郭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是真的有點怕郭嘉了。這小豎子不會是為了做郭家家主,想借袁紹之手除掉我吧?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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