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考慮了很久,明知可能會讓袁紹不高興,還是勸他不要用孫翊的首級祭兵主。一是孫策剛剛放迴袁譚,禮尚往來,袁紹就算不送迴孫翊的遺體,也不能讓他身首異處;二是孫翊還是個孩子,這麽做有幹天和,為人詬病。最後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祭兵主是可以用人牲,但要麽是俘虜,要麽是叛臣,孫翊兩個都不占,不合成例。


    袁紹麵紅耳赤,很勉強的接受了。不過他就算不接受也沒用,郭圖並沒有連夜趕迴來。第二天一早,袁紹按常規祭兵主誓師,便傳令各部出營。人馬多,拋石機也多,等一切準備停當,已經是中午了。


    在文武的簇擁下,袁紹登上高高的將台,遠眺浚儀城。他的大營在浚儀城的北麵,將台高大,比浚儀城的城牆還高一大截,可以俯瞰浚儀城,原本應該很高興,至少在他登上將台之前如此。


    站在將台上,首先看到的是城內東北角的那座土山。袁紹曾經多次遊覽過浚儀城,知道站在那座土山上可以看到城外,而此刻土山頂又建起了一座高台,隱約可以看到上麵的人影。可以想見,此刻孫堅就坐在台上看著他。


    將台雖高,終究不如土山。一想到孫堅正居高臨下的看他表演,他心裏就非常不自在,準備了一肚子的豪言壯語都沒勁說了,可不說兩句似乎又不行,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沮授、耿苞等人拱手而立,台下數萬將士凝神屏息,等著聽袁紹訓示,等了半天,袁紹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氣氛便有些詭異起來。沮授也很茫然,偷偷地打量袁紹,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麽。反倒是耿苞反應快,見袁紹盯著城內不動,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立刻發現了土山上的高台,頓時恍然大悟。他悄悄地上前一步,湊到袁紹身後。


    “主公,北尊南卑,此乃定論。土山雖高,亦是臣位,浚儀城內軍民登山北望,乃是蹺足以盼明主之象,這是主公必破孫堅之兆。孫家父子雖有武勇,卻不讀書,不知天命在於主公,可一鼓而擒也。”


    袁紹扭頭看了耿苞一眼,鬆了一口氣。沮授雖然明於大勢,這方麵卻不怎麽高明,比起郭圖來差多了。他正為郭圖不在身邊,無人解圍犯愁,虧得耿苞有眼力,會說話。


    “雖有天命,也不能忘了人謀。”袁紹擺擺手,順勢舉了起來,朗聲大唿:“將士們……”


    將士們已經等得太久,聽到袁紹終於開口,立刻齊聲大喝萬歲。數萬人歡唿,聲勢驚人,一時間士氣如虹,戰意盎然。袁紹也一時忘了城裏的孫堅,熱血沸騰起來,準備好的誓詞噴湧而出,激動人心。


    ——


    孫堅站在高台上,看著遠處的袁紹演講,不禁發笑。


    “這些世家子,慣會排場。”孫堅指指袁紹。“陣勢擺得倒是好看,可惜中看不中用。攻勢又不是野戰,人再多也沒什麽用,站在這兒除了讓將士疲憊之外,全無他用。除非他都是杞梁妻,能將這城牆哭垮。”


    祖茂等人聽得有趣,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們大多是淮泗遊俠兒,對杞梁妻哭倒齊長城的故事並不陌生,見孫堅將袁紹等人比作哭哭啼啼的女人,頓時來了精神。一個親衛大聲說道:“將軍,就算袁紹是杞梁妻也不應該來這兒哭啊,你又沒讓他來,是他自己要來的。再說了,你也沒殺袁家人,他要找人報仇也不該找你啊。”


    “這可說不定。”另一個親衛說道:“這些世家子慣倒顛倒黑白,袁家人明明是他指使人殺的,不是一樣栽到董卓頭上了?現在將軍父子是袁紹最大的對手,他潑點髒水又算得了什麽。”


    “是的,是的,如果這次袁紹死在城下,他的夫人說不定會來哭一場。我聽說他那夫人可年輕,還不到三十,長得還水靈,幹脆將軍發個慈悲,收了算了。再生幾個兒子,像鎮北將軍一樣俘虜袁紹的兒子。”


    這些人都是粗鄙之輩,孫堅也不是什麽有文化的人,一說起這些葷事就精神抖擻,一旁的弘諮和秦鬆相視苦笑。他們跟著孫堅這麽久,知道這些人都是孫堅的親信,不僅僅是上下級這麽簡單,當著孫堅的麵,也不好斥責他們。好在袁紹沒有說太久,很快就下令進攻,孫堅擺擺手,親衛們立刻閉上嘴巴,收起笑容,等待著戰鬥的開始。


    戰鼓聲中,袁軍將士先推出一輛輛大車,大車上架著大盾,有弓弩手躲在盾後,長矛手、刀盾手站在車下,嚴陣以待。在他們的身後,輜重營的力伕喊著號子,將一輛輛拋石機推到陣地上,按秩序排成三排,左右相隔五十步,前後相隔三十步。


    “這麽多?”孫堅臉色微變,站了起來。如果按這個密度排滿,至少有兩百架,比整個浚儀城裏的拋石機都多。即使考慮城北是主攻方向,其他三麵未必有這麽多,這個數量也是很驚人的。


    秦鬆和弘諮也很吃驚,互相看了一眼。秦鬆皺皺眉,提起衣擺,匆匆下了土山,登上城牆。城牆上站了站了不少士卒,看到城外越來越多的拋石機,他們的臉色大多不好看,沒什麽人說話,氣氛很壓抑。臨陣指揮的黃蓋正帶著親衛大聲唿喝,讓將士們打起精神來,不過作用不大。看到秦鬆走來,黃蓋連忙迎了上來。


    “黃將軍,不要急。”秦鬆知道黃蓋想說什麽,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拉著他去找觀察手。城內的拋石機就在城牆下,觀察手站在城上,為拋石機指引方向,調整射程,確認戰果。秦鬆找到其中一人,指指城外的拋石機,讓他估計一下這些拋石機的威力。


    那觀察手很淡定。秦鬆找到他的時候,他正靠著城垛打哈欠,對一旁神情緊張的將士充滿不屑,直到秦鬆和黃蓋並肩走來,他才站直了身子。聽完秦鬆的要求,他咧了咧嘴,樂了。


    “祭酒放心,這些都是樣子貨,不頂用的。”


    “為什麽這麽說?”


    “很簡單,從他們的拋石機大小,梢杆長短可以判斷出,這些拋石機的射程最多兩百步左右,前麵的一兩排也許能夠著城牆,最後一排也就是擺設,應該是備用的。這種大小的拋石機根本對付不了城牆,也就聽個響而己。要想發揮作用,隻有兩種辦法:一是向前推,逼到城下。一是加大配重,提高射程。逼到城下,進入強弩射程,力伕們的傷亡會很大。加大配備,拋石機承受不住,射不了幾下就會散架。”


    觀察手咧著嘴,嘿嘿一笑。“偷師就是偷師,學個三招兩式,到別處耍耍還行,想跟師傅較量,這不是找抽麽?祭酒,將軍,你們放心吧,等會兒看我們驚雷營怎麽教訓這些不要臉的兔崽子。”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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