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顒、張邈沿著湖邊的小徑慢慢地走著。天氣雖然有點冷,卻沒什麽風,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冬日裏的絲絲暖意。落盡了樹葉的樹枝橫斜著,不時的撥亂何顒頭上的白發和高冠,何顒要小心翼翼的讓開才能避免麻煩。


    “張孟卓,那麽多空曠之處你不走,你為什麽非要挑這兒走?”何顒不勝其煩,很是火大,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張邈笑眯眯地說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張仲景的主意。”


    “那小子又胡說些什麽?我現在身體好得很。”何顒拍打著胸口,聲若悶雷。被軟禁在平輿半年多,最開始的時候很不適應,現在反倒習慣了這種生活,每天或由張邈或由袁譚陪著出來散散心,悠閑自在,身體也好了起來,至少胖了二十斤。


    “他說你性子燥,要多磨煉。”張邈離何顒遠了一些,免得挨何顒的拳腳。別看何顒比他年長不少,但身手卻比他好很多,真要動手,他不是何顒的對手。“他還說,你平時靜多動少,連五禽戲都不肯練,趁這個機會活動一下,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胡言亂語!”何顒罵了一句,自己卻笑了起來,一把拽下頭上的高冠,提在手中。沒有了高冠,他輕鬆多了。看著四周蕭索的景色,籲了一口氣。“這是大寒了吧?”


    張邈算了算,點頭附和。


    “還有幾天過年?一眨眼,又是一年要過去了。”


    “今年是臘月初三,還有二十七天才過年呢。”張邈開玩笑道:“你怎麽跟小娃娃似的,還盼著過年,等人給你厭歲錢麽。”


    何顒瞥了張邈一眼。“你還有臉說我,不也一個德行,天天盼著仲卓有消息來。”


    兩個相視而笑,一邊笑一邊搖頭。兩人正說得開心,何顒忽然扯了扯張邈。“前麵那人是誰?看起來有些眼熟。”


    張邈瞥了一眼,見遠處有兩人正並肩而來,其中一人正是袁譚。“當然眼熟,他是顯思啊。”


    “屁話,我能認不出顯思?我是說與他說話的那個人。”


    張邈這才留神細看,也有些奇怪。“的確有些眼熟,不過……他不可能在這裏啊,最近又沒有交戰。”


    得到了張邈的確認,何顒也有些不安起來。這時,袁譚和曹昂也看到了他們,停止了交談,快步走了過來,向何張二人行禮。何顒拉著曹昂看了又看,不等曹昂說話便問道:“子修,你怎麽會在這裏?”


    曹昂有些尷尬,說起來平輿的原委,話音未落,何顒便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向河北求援,卻沒收獲,隻好到這兒來了?”


    曹昂緊閉著嘴,一聲不吭。當著袁譚的麵,他沒有說向河北求援的事,免得袁譚麵子上難看。沒想到還是被何顒一語道破。何顒看在眼裏,氣得麵紅耳赤,胸膛劇烈起伏。袁譚和張邈見狀,連忙一左一右扶著他,生怕他摔倒。何顒振臂甩開他們,接連喘了幾口粗氣。


    “算了,不值得為他生氣。”何顒揮揮手。“孫伯符答應你了?”


    “答應了。他說,隻要我將兗州百姓送過邊境,他就全權負責。”


    “這個賣瓜兒,做得好生意,從來不吃虧的。”何顒哼了一聲,頓了片刻,又說道:“不過放眼天下,能如此不遺餘力救治百姓的也就你們這幾個小子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眉宇間露出一絲迷惘。


    ——


    張承匆匆走進水榭,將一份文書送到孫策麵前。孫策偷得浮生半日閑,正在靜坐放寬,被張承打破,心裏不免有些鬱悶。他睜開眼睛,瞅了一眼案上的文書,卻沒有鬆開掐著手印的手指。


    “什麽事?”


    張承也知道自己打擾了孫策。這些天疫情逐漸控製住,孫策緊張了幾個月的心情才算放鬆了一點,但他還是很忙,難得有機會一人獨坐,今天還被自己打亂了。


    “呃……大事情。”


    “不是大事情,你也不敢來啊。究竟是什麽大事?”


    “陶謙死了,報喪的人正在趕來平輿的路上,最遲明早就能到,快的話,也許今晚就到。”


    孫策愣了片刻,抬頭看看天色,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等郭祭酒來吧。”他咂了咂嘴。“這陶謙……死得還真是時候啊。仲嗣,你覺得呢?”


    張承苦笑著。“可不是麽,禮不伐喪,如此一來,針對徐州的所有行動都必須暫時停止,隻能從任城一帶北上,進入青州了。”


    孫策詫異地打量著張承,忍不住笑了一聲。“最近領悟不少啊,仲嗣,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軍謀了,優秀也指日可待。”


    張承有點不好意思。“我這也是近朱者赤啊,天天聽將軍和郭祭酒評析時事,多少有些長進。年輕同僚中也不乏俊傑,每日切磋琢磨,就算是頑石也能磨出光來了。”


    孫策不禁莞爾。軍謀處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年輕俊傑,絕大多數都是弱冠上下,像張承這樣都算是年長的了,自己還沒有成大器,身後又被一群天才在追趕,這種感覺其實並不怎麽美妙。再加上家裏還有一個望子成龍的父親,張承壓力很大啊。


    “放鬆點,仲嗣,人無完人,就算是郭祭酒也會有考慮不周的時候。你呢,是幸運也是不幸,沒有多少民間遊曆的經驗,閱曆少一些,難免有些不落地。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毛病,讀書人大多如此,所以才需要遊曆。我在考慮一件事,以後招收軍謀可能還是要年紀大一些的,沒有生活閱曆,不利於他們全麵發展。”


    張承深表讚同。“那現在的人怎麽辦?”


    “我打算挑一些膽大心細身體好的,讓他們到各營遊曆輪值,多與普通士卒接觸,如果能參與日常訓練,再參加幾次野外拉練,那就更好了。不了解普通士卒的疾苦,不知道行軍作戰的實際困難,隻知道在圖上量尺寸是不夠的,製定出來的方案可行性不高。”


    張承靜靜地聽著,眉宇間露出幾分難色。下軍營體驗生活可不是說著玩的,他們都清楚軍中訓練有多苦,讓他們這些讀書人與普通士卒一起摸爬滾打,別人不知道會怎麽樣,反正他覺得不靠譜,有辱斯文。


    見張承不吭聲,孫策知道他有心理抗拒,也不著急。他現在也隻是吹吹風,沒打算立即施行。心急吃不得熱豆腐,他有的是時間,一代人不夠就兩代人。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不相信用六十年時間還不能把這風氣扭過來。ъimiioμ


    老子才二十歲,有的是時間跟你們耗。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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