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錯愕,但隻是片刻之間,他就恢複了平靜。


    “是伯求先生出事了嗎?”


    辛毗很驚訝。“公達,你能未卜先知嗎?”


    “你也信未卜先知這種事?”荀攸輕笑一聲:“既是伯求先生,你就不用擔心了。周將軍剛剛拿下長沙,事情很多,你暫時在這裏住下,等我忙完公務,再與你慢慢細談。”見辛毗眼神狐疑,荀攸又道:“放心吧,孫將軍如果想殺他,不會留到現在的,這肯定是伯求先生積習難改,送上門去了。”


    辛毗咧了咧咧,搖搖頭。“公達,我甘拜下風,自愧不如。早知如此,我就不用這麽辛苦的趕來了。”


    荀攸打量了辛毗片刻,上前一步,身體微傾,附在辛毗耳邊,輕聲說道:“雖說旁觀者清,但局內人也有局內人的優勢,有些消息卻隻有局內人才知道,非旁觀者可比。佐治,你兄長已經去了長安,如果不意外的話,他很快就會去益州。”


    辛毗眉毛微聳,隨即恢複了平靜,默默地點了點頭。荀攸引著他,來到周瑜身邊。周瑜轉身看了過來,麵帶微笑,各煦如春風,看得辛毗心中莫名一暖,連日來繃緊的神經鬆馳了幾分。


    “將軍,這位是潁川陽翟辛毗辛佐治。”


    “久仰,久仰。”周瑜拱手施禮。“廬江周瑜,敢問辛君安好。”


    辛毗連忙還禮。“潁川辛毗,見過周將軍。”


    一旁的桓階等人見周瑜如此鄭重的與辛毗見禮,大感驚訝。禮節不同,代表著對方在周瑜心目中的地位不同,如此慎重,必非等閑之輩。桓階離得最近,又一直豎著耳朵聽,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辛毗是何許人也。等周瑜與辛毗見禮畢,他立刻趕了過來。


    “敢問足下可是與陳長文、趙伯然、杜子緒並稱潁川四俊的辛君佐治?”


    辛毗很驚訝。“不想區區賤名竟能傳到江南,慚愧,慚愧,在下正是辛毗。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在下臨湘人桓階,字伯緒。”


    辛毗略作思索。“莫不是三年前因父喪棄官的尚書郎桓階?”


    桓階笑了。“正是在下。”


    兩個人幾句話一說就知道對方是同道中人,立刻親近了幾分。周瑜在一旁看著,麵帶微笑,不急不躁。等他們說完,這才熱情的邀請辛毗一起入府。進了府,來到堂上,分賓主落座,周瑜當仁不讓的坐了主席,荀攸坐在他左手側,辛毗挨著荀攸坐下,桓階等人坐在右側。


    周瑜很隆重的向長沙太守府的掾吏介紹荀攸、辛毗,這些人大多是本地豪強或者名士,但長沙雖是江南大郡,戶口殷實,論名士的質量和數量卻遠不如江北,更別說和潁川相比了,在座能有資格和荀攸、辛毗攀談的也就桓階一人,其他人都不敢造次,說錯了話,或者應對不周,要被人笑話一輩子。而有了這兩人輔翼,周瑜的身份也在無形中拔高了不少,絕非孫堅臨郡時可比。


    不動聲色之間,周瑜就完成了對長沙士人的收服,接下來的工作也順理成章,基本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以桓階等人為首,輪流向周瑜匯報長沙的人口、戶籍、倉庫存糧等相關數據,處理得井井有條。


    周瑜隨即命人引原太守張羨上堂。周瑜與張羨一番詳談後,對他之前的政績表示了充分的肯定,請他留任長沙太守。張羨喜出望外,欣然從命。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算是徹底落迴了肚子裏。


    ——


    飲宴後,辛毗隨荀攸來到剛剛安排的小院。荀攸沒有帶家屬,身邊隻有兩個侍者,院子裏很安靜。辛毗看了一眼,就非常滿意。他和荀攸一起在南陽住了半年,沒想到又在長沙聚首了。隻是時移勢遷,如今的他是喪家之犬,荀攸卻是周瑜的心腹。


    “公達,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反正我是看走了眼。”


    荀攸笑笑,沒有說什麽。辛毗這麽說其實就是變相的道歉,在此之前,辛毗對他多少是有些輕視的。對辛毗來說,這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可是對荀攸來說,他從來沒把辛毗的態度當迴事。


    兩人落座,荀攸讓侍者上了茶。“佐治,說說吧,究竟怎麽迴事?”


    看到荀攸,辛毗已經冷靜了不少,再經過這大半天的思考,辛毗也反應過來了。他把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與張邈會麵後,他就向潁川老家走。張邈送了一份厚禮,他原本還有些擔心被劫,所以走得很慢,天大亮才動身,天不黑就入駐,走了十來天才進入潁川郡。還沒等他迴到陽翟,張超派人追了上來,告訴他說,何顒行刺孫策,被孫策抓了,張邈和丁夫人都被牽連。他左思右想,覺得能救何顒的隻有荀攸,就用張邈送的禮到長社市買了一輛最新式的四輪馬車和十幾匹馬,日夜兼程的趕到長沙。


    荀攸靜靜的呷著茶,等辛毗說完,他久久沒有說話,神情凝重,眼神有點不對焦。


    “公達?”辛毗又不安起來。


    荀攸一驚,迴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笑。“佐治,你有沒有想過,袁本初為什麽會有廢長立幼的打算?”


    “利令智昏。”辛毗毫不客氣地說道。


    “我原本也這麽想,可是現在看來,這事情沒這麽簡單,我們都低估了袁本初。”荀攸搖搖頭,若有所思,又像是自言自語。“袁本初為人剛愎自用,但他不會不清楚廢長立幼的危害。別說袁尚還小,會不會夭折都說不準,就算袁尚已經成年,劉家的實力又豈能與黨人相提並論?”


    辛毗眉頭微蹙,沉吟了片刻,倒吸一口冷氣。“公達,你的意思是說,袁本初廢長立幼,是擔心袁顯思被黨人左右?可是……”他說了一半,沒有再說下去。他與黨人接觸得不少,與何顒在南陽半年多,對何顒的脾氣太清楚了,簡直是一柄利刃,老而彌堅,傷人傷己。那袁紹是不是無法接受何顒,卻又不能公然與黨人決裂,所以要借孫策之手殺何顒?以他對付韓馥的作派,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辛毗忽然覺得很失落。“公達,黨人以天下為己任,前仆後繼者以千數,最後卻要落到這一步嗎?”


    荀攸轉頭看著辛毗。“奇怪嗎?你也不是借刀殺了邊讓?”


    辛毗很尷尬,無言以對。


    “形勢在變,黨人也要變,何伯求那一代人已經是日薄西山,袁本初曾經追隨他們,但他現在身份不同了,想法也變了,有分歧在所難免。”荀攸輕輕放下茶杯,耷拉著眼皮。“何伯求想以孫將軍代替袁本初,為黨人再營一窟,用心是好的,但他的手段未免太陳舊了。刻舟求劍,削足適履,焉能不敗?”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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